不知道我是不是一個人,少年時死活想不通夏雪宜為什麼不喜歡何紅藥。多相配的一對賊公賊婆,天作之合!
何紅藥初次出場,是借程青竹之口說出的「這乞婆的形相醜惡可怕之極,滿臉都是凹凹凸凸的傷疤,雙眼上翻,赫赫冷笑,舉起十隻尖利的爪子,又向我猛撲過來。」歷版電視劇都美化了何紅藥的形象,雖然有疤痕,或戴著鐵面罩。卻都能看出依稀的美人影子。
其實,真的何紅藥,造型恐怖,類似那些奶奶故事裡那些老而不死的巫婆。半分引不起旁人好感。
這樣的老巫婆,卻有著「何紅藥」這樣既美且媚的名字。
她的一生,太像一個被人世懲罰的寓言,香、艷、毒、辣、苦,五毒俱全。
如果沒有夏雪宜,她該活的像藍鳳凰,在遙遠邊疆,做一枚風情萬種的熟女,——何鐵手實在不夠瞧的,空有一副蛇蠍外表和娃娃音,居然男女都分不清,差評!
當然,並沒有如果。
不過那也沒什麼,我想,她應該與溫儀一樣,不曾後悔,遇見過夏雪宜。
她救了他,他為了感謝她的救命之恩,替她畫了一幅肖像,至少在這個時候,夏雪宜並沒有打算欺騙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如果故事能在這裡停止,那將亦不失為一段傷感美好的初戀回憶。
但意亂情迷的何紅藥主動用金蛇劍誘惑夏雪宜,為了報仇不擇手段的夏雪宜,為神兵利器金蛇劍欣喜若狂,同時,也看輕了這顆主動獻祭的少女心,對他而言,何紅藥那千嬌百媚的身子,只是通往復仇路上的墊腳石,用完即可以踢走,全不在乎,自己盜取了人家教中寶物,這個少女將如何活下去。
憑什麼啊?
我少年時,每每讀到這裡,都會想仰天長嘯,金蛇郎君你個大流氓!
她用生命愛你,你為何視她如芥子?
也許,夏雪宜不喜歡和自己太像的人,何紅藥與他一般膽大妄為,狂亂偏激,他不愛何紅藥,正如他不愛自己,那個被侮辱被損害被放逐的少年,他疼惜他,也憎恨他,這種內視的眼光投射到何紅藥身上,就只剩一個詞叫做,蔑視。
所以他愛溫儀,溫儀是那種軟軟的,小小的女人,溫儀是他堅貞不屈的姐姐,是他端莊溫柔的母親,是他天真可愛的女兒。
————「他整天陪我逗貓兒玩,喂小烏龜吃東西,晚上唱歌給我聽。」我少年時不免疑心,夏雪宜,這是在,哄孩子?
現在明白了,溫儀對於夏雪宜而言,是他在14歲就失去的家,是救贖。
而那個艷麗潑辣的異族蠻女,只是一個獵奇或遠觀的對象。行事邪僻的夏雪宜,想擁有的,還是舉止大方,受過教化的漢族淑女。
何紅藥被毀容後,沒有怨夏雪宜,依然痴心不改的去尋找自己的郎君,這一行字雖然短,我重讀時,著實身上發冷,她怎麼會以為,如今這樣丑怪恐怖的自己,還能和夏雪宜在一起呢?
為什麼她會以為自己既然為他受過這樣的苦難,他一定會用百倍的情愛來償還?
再想想,她不去尋找夏雪宜,還能怎樣,她的人生,在那麼年輕時,已經換行重寫,所有前世的記憶,只剩那個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
她最大的不幸是,終於找到了他。
————他說一句,我抽他一鞭;我抽一鞭,他就夸那個賤女人一句。打到後來,他全身沒一塊完整皮肉了,還是笑著夸個不停。
這一句,我簡直讀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何紅藥一鞭鞭打下去,她只是不想聽他再說下去,為什麼夏雪宜不肯騙騙她,反正他已經騙了她那麼久。
何紅藥之死,其實也沒什麼好說,她的一生,也只有這樣三場戲,毒龍洞私定終身,山洞傷心腸斷,以及最後歇斯底里的死亡。
_____居然都發生在山洞裡,編三幕話劇,倒是極合適的。
她愛過他,也恨過他。她為他生不如死,她為他半生流離,但他終究是她一生唯一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