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想「生態末日」的警鐘將如何敲響?
答案估計很少人猜得到,
是昆蟲減少。
人們最後一次見到加利福尼亞甜灰蝶的身影(展開僅三厘米)大約是80年前在舊金山附近的沙丘里。一些科學家擔心,它們的滅絕或許已是全球性昆蟲大消亡的前兆。
昆蟲在動物界中占比八成,
四分之三的開花植物依賴其授粉,
否則都將滅絕——
生物學家愛德華·O·威爾遜說法更直接:
假如人類突然消失,
地球將「再度恢復到一萬年前
物種豐富的平衡狀態」,
但「假如昆蟲消失,生態將陷入混亂」。
攝影:DAVID LIITTSCH WAGER
大黃蜂的傳粉作用至關重要,但許多大黃蜂物種都受到極端高溫和其他因素的威脅。
攝影:CLAY BOLT,MINDEN PICTURES
克雷菲爾德昆蟲學會二十年的工作成果顯示,
從1989年到2016年,
德國保護區內飛蟲生物量大幅下降,
下降率已經高達76%,
科學期刊《公共科學圖書館·綜合》刊登後,
立刻引爆為全球頭條新聞,
《衛報》發出「世界生態末日」的警告。
來自德國克雷菲爾德昆蟲學會的昆蟲學家分別在1994年8月(左)和2016年8月(右)用兩周時間收集到的飛蟲——在同一地點使用完全相同的誘捕裝置。
地球老住戶
作為地球最早的「拓荒者」,
和地球上種類最豐富的生物。
昆蟲 四億多年前就已出現,
比第一批恐龍還早近兩億年。
攝影:JOHN SEAMONS, MY SHOT
但昆蟲的滅絕率超級低,
幾年前研究人員檢查了最大的甲蟲亞目
—— 多食亞目的化石記錄
(包括金龜子、叩頭蟲和螢火蟲等)。
螢火蟲
圖源:維基百科
結果是,縱觀整個進化史,
多食亞目昆蟲從未有一科滅絕,
6600萬年前白堊紀末期的大滅絕中也未受影響,
這也太強了……
「小強」簡直是整個昆蟲界的別稱。
攢了四億多年還不易滅絕,
成果是 擁有姓名的昆蟲只有100萬種,
僅占昆蟲種類總量的 五分之一,
剩下的不是科學家想不出來叫啥了,
是估算出的 剩下400萬昆蟲沒被發現。
在美國亞利桑那州和田納西州以及厄瓜多,攝影師戴維·利施瓦格爾為昆蟲綱中的數十隻昆蟲拍攝肖像,這一綱包括上百萬種昆蟲,成蟲皆為六足、三段肢體和一副堅硬的外骨骼。
僅寄生蜂的一個科——
姬蜂科,又稱 達爾文黃蜂,
就有大約10萬種,
比所有已知的魚類、爬行動物、
哺乳動物、兩棲動物和鳥類的 總和還多。
寄生蜂下目。
圖源:維基百科
達爾文曾與一位朋友吐槽過,
光是姬蜂科的存在就足以反駁創世理論,
因為沒有哪個「仁慈且全能的神」,
會設計出這樣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兇殘的寄生蟲。
亞利桑那州奇里卡瓦山上的一處燈光陷阱的收穫,主要為大白條天蛾和稻綠蝽。在這裡,戴爾的團隊尚未發現毛蟲數量減少的跡象。但他說,過去幾年中這處陷阱捕獲過更多更稀有的昆蟲。
無可替代的生態角色
昆蟲的大規模減少標誌著生態末日,
這並不是在誇大其詞,
它們在生態系統中扮演的角色難以替代。
從左到右對應著昆蟲的五大生態角色:供應者、分解者、害蟲防治者、傳粉者、土壤工程師。
許多植物的種子上都長著微小的附屬物,稱為油質體,富含脂肪和其他營養物質。螞蟻得到種子後,只吃油質體,剩下的部分就可以發芽。
雜食的成年鳥類在幼鳥時期往往要依賴昆蟲。比如 卡羅萊納山雀的幼鳥就只吃毛蟲,養大一窩小山雀要消耗 5000多隻毛蟲,這種鳥自1970年以來減少了 三分之一,一部分原因就來自食物缺乏。
在哥斯大黎加拉塞爾瓦研究站,裝著葉片的袋子組成的「動物園」里生活著數百隻毛蟲,以及它們體內的寄生蜂卵。
昆蟲對食物鏈的影響是很大的, 食蟲的爬行動物包括壁虎、變色蜥和石龍子等;樹鼩和食蟻獸是 食蟲的哺乳動物。主要 以蟲子為食的鳥類包括燕子、刺嘴鶯、啄木鳥和鷦鷯。
黑檀豆娘生活在北美洲東部樹木繁茂的溪流附近,這隻五厘米長的標本來自大煙霧山。它捕食的對象包含蚊子,同時也是鳥類和蛙類的獵食對象。這種豆娘是已知的近3000種豆娘之一,和蜻蜓同屬一目。與其他近親不同,它尚未面臨威脅。
分解者角色的重要性毋庸贅言,
蜣螂吃糞便,有助土壤恢復養分。
白蟻啃食木頭,作用類似。
在適當條件下,
綠頭蒼蠅的蛆蟲 一周內,
就能消耗掉 一具人類屍體的 60%。
死亡的有機物(包括人類的屍體)沒有堆積,
除了荒野上的「食死徒」禿鷲,
地球的生物們還應該感謝昆蟲。
在大煙霧山靠近田納西州的一側,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博士生格雷厄姆·蒙哥馬利從植物的葉子上收集昆蟲,希望能複製70年前的一項調查。因為缺乏關於昆蟲種群數量的長期數據,它們減少的程度尚不明確。
"小強"的減滅
海拔5600米的喜馬拉雅山脈上有石蠅的蹤跡;
地下900米深的洞穴里可見到蠹魚;
黃石溫泉的滷水蠅生活在滾燙的泉池邊,
無翅的南極蠓通過在其卵的表面,
覆蓋一層防凍劑凝膠類物質,
得以在寒冷環境中存活。
兩隻南極蠓
圖源:維基百科
一種源自非洲半乾旱地區
叫做 「昏睡搖蚊」的雙翅類昆蟲,
其幼蟲能在極度乾旱期收縮成乾燥的薄片,
進入蟄伏狀態,
然後能 沉睡15年以上再復甦。
厄瓜多的高原上生活著多種安第斯虎甲(全世界已知甲殼蟲種類超過35萬)。這隻很可能捕食森林地面的其他昆蟲。它身上的橙色斑點將其偽裝成一隻長著可怕毒刺的蟻蜂,以迷惑天敵。
昆蟲能在不同環境的 生態位中生存,
一棵樹就能成為上百種昆蟲的家園,
有的棲身樹皮,有的啃食樹葉,
有的仰賴樹根過活,
小小的昆蟲心滿意足地實踐著 「資源分配」。
拉塞爾瓦研究站的一片葉子上,處於蜂蛹階段(即介於幼蟲和成蟲之間)的寄生蜂成群聚集在一隻垂死的毛蟲身上,它為其提供營養,它們也控制著毛蟲的數量。
這群有滋有味活了四億年的小動物,
極端環境都難不倒它們,
卻在人類手上大群走向減滅。
自20世紀70年代中期起,
甲殼蟲的數量已經減少了80%以上,
其多樣性下降了近40%;
像哥斯大黎加的大力神甲蟲一樣,犀牛甲蟲有助於保持森林生態系統的健康。玻利維亞的犀牛甲蟲受到森林砍伐造成的棲息地喪失,以及偷獵寵物交易的威脅。
攝影:PIOTR NASKRECKI
自19世紀末以來,
蝴蝶的數量減少了近85%;
從2012年開始,
北方蜉蝣種群數量也已下降一半還多;
從2008年到2017年,
德國草原和森林裡的昆蟲種類,
已經減少30%以上。
銹斑熊蜂——其特點是背部有一塊鐵鏽紅色的斑點,如今數量已經降低至極少的水平,2017年1月被列為瀕危物種。
供圖:NATURE COLLECTION, ALAMY
面對如此令人不安的頹勢,
為保護傳粉昆蟲,
歐盟已經禁用大多數 新煙鹼類殺蟲劑。
在德國摩澤爾河岸,克雷菲爾德昆蟲學會的總負責人馬丁·索爾格拿著一瓶用馬氏網(一種用來捕捉飛蟲的類似帳篷的精巧裝置)捕捉到的標本。
如果主要是 氣候變化,
似乎只有全球行動起來減少排放,
才能真正帶來改變。
如果 殺蟲劑和生境喪失是罪魁禍首,
那麼地區性或是局部範圍內的行動,
就能產生重大影響。
在厄瓜多亞馬孫流域的一處野外觀測站,背部打光的帳誘裝置吸引了大量夜間飛行的昆蟲。附近地點的一些燈光陷阱也反映出昆蟲數量的驟減,汽車擋風玻璃上亦如此。
薛西斯協會負責人斯科特·布萊克說:
「植物和昆蟲織就了地球的衣衫。
我們卻正在將其撕成碎片,
需要把它重新編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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