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當新冠肺炎在全球肆虐的時候,一部電影在豆瓣上從6.4分上漲到7.0,一部電影在英國iTunes 上的銷量火速上升至第 8 名,這兩者是同一部電影《傳染病》。
《傳染病》是著名導演索德伯格在2011年的作品,由於採用的群像敘事方式,講述的也是一個危言聳聽的故事,故事裡沒有絕對的主角,因此看上去很鬆散,最後也不是一個王子和公主的童話結尾,讓許多觀眾看得很不爽。
由於電影中明星眾多捧場,讓票房上略可觀,但是引來的則是批評如潮。
《綜藝》雜誌:影片群戲中的「角色塑造不足,導致觀眾無法對人物的命運產生同情,由此進一步削弱了致命病毒的威脅感。
《芝加哥太陽報》:裘德·洛所扮演的博客寫手相關支線情節「與影片主線交互不足,顯得過於模糊並分散了觀眾的注意力。
然而僅僅9年之後,這部電影卻被許多人封神了,講述全球災難性的電影,包括病毒感染的電影很多,唯獨這部電影呈現出一支獨秀,在歷史的塵埃中重新散發出光芒,為什麼?
有網友看完這部電影評論的:正是因為體驗了黑暗的驚悚,我們才明白光明有多麼美好。正是經歷了災難,才讓我們更加珍惜安居樂業的來之不易。
結構鬆散傳染病如今看來,其實講述了一個內核:那就是面對全球性的災難,人類應該如何選擇的問題。
這種人文精神的探討與當下映照之下,卻是如此傳神。
真實與藝術的結合
影片在亞特蘭大、芝加哥、明尼阿波利斯、舊金山、杜拜、日本、瑞士、英國、巴西、俄羅斯、馬來西亞、香港等地區取景拍攝。
影片給開始,在緊張的音樂聲中,好像紀實電影一樣,在各個國家一些城市裡,已經感染病毒的病人穿梭在輪船、地鐵、酒吧、公司、菜市場等人口密集的地方,通過各種接觸病毒就這樣一一散發出去,人類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危機。
據說本片的編劇本恩斯在寫劇本之前,就找了不少傳染病學領域內的專家諮詢,並且拜訪了一些實驗室和研究中心,充分了解傳染病學原理。
導演索德伯格說:「當我們走進那些實驗室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聆聽專業人員的講解,然後記住一些專業上的內容,記錄下儀器的樣子和使用方法,以及專業人員的言談風格。因為我想在電影中完全還原一個現實的科學世界,讓觀眾見到最真實的現實。」
而且還請來專門的醫學顧問,哥倫比亞大學感染和免疫中心的 Ian Lipkin 教授。
《新科學家》雜誌曾如此評價這部電影:很少有好萊塢的商業片能像本片一樣,在科學事實上投入這麼多功夫。
所以當科學和藝術結合在一起時,拋卻故事情節,很多人感覺上了一場傳染病的醫學培訓課,正如有媒體評價的:影片是一部能嚇死人的傳染病題材驚悚片,看完影片後一定會有想要洗手的強迫症。
科學和藝術在影片中的完美結合也給索德伯格了一種矛盾的感受,他說:「一方面我明白了在科學界有很多未解之謎的存在,如果哪一天真的來了一個什麼超級細菌,我們就玩完了。而另一方面,當我看到這麼多高智商的腦袋在為科學作出貢獻的時候,我又感覺到放心,因為把自己的未來交到這些人的手中,還不算太壞。所以我就在影片中加入了兩種情緒,一種是負面的,一種是積極的。我想從中表達出一種對自然的敬畏,同時又讓人們對科學充滿信心。」
群像敘事方式的鬆散與凝聚
在《電影藝術:形式與風格》中談到電影的敘事到底是什麼:通常,一個敘事均由一個狀況開始,然後根據因果關係的模式引起一系列的變化,最後,產生一個新的善,給該敘事一個結局。
在這些敘事理論指導之下,如古典模式敘事結構嚴格按照一定的範式操縱,最終在電影結束時解決所有的衝突和高潮。除了古典之外,還有現代的各種敘事結構,如因果式線性結構、交織式對照結構、迴環式套層結構等等,這些都是在故事的框架下進行演繹的,當然還是一些跳出這些框架的,其中一種就是《傳染病》這部電影採用的群像敘事方式。
目前來說,群像敘事就像影視理論中的『蒙太奇』一樣沒有準確的定義,但呈現出一般的特徵,這裡沒有絕對的主角,故事線索不是單一的,是多條線索敘事,多人物、多線程,再加上複雜的結構,構成了一般群像式影片的基本特徵。
大神卡梅隆曾經說過一段話:我曾完全陷入故事的漩渦中,如果我在編劇階段就簡化故事,那麼稍後在剪輯時,我就可以剪得更多;但我寧願陷在其中找到故事邏輯為止。到那時,如果我剪得太多,觀眾一定會茫然無頭緒。
在導演索德伯格的鏡頭下,各種明星閃亮登場,但是這裡卻沒有一個嚴格意義上的絕對個人英雄主義,可以說是反好萊塢套路的,讓許多習慣了經典好萊塢口味的觀眾感覺有點無頭緒了,超級英雄在哪裡?愛國主義情懷呢,還有愛情哪去了,這些統統隱退在群像敘事下,而只為了探討一個我們最終無法逃避的話題:當面對災難時,人類應該如何自救及人性的選擇。
多線索群像:從點到線的發散
在這部電影中,病毒的擴散採用群像的模式,在這種模式下可以看到沒有哪一個人是主角,除了背著丈夫出軌的妻子貝絲(格溫妮絲·帕特洛飾)外,其他人都著墨很少,卻是很關鍵的傳染源。
前期交待這個場景的過程,看上去很鬆散,每個人都在自己所在的城市中開始了傳染他人的過程,接觸的門把手、公交車上的咳嗽等等,其實有一個匯聚點,也就是在傳染病當中指向的0號感染者貝絲,她是第一個被感染並開始傳播病毒的,並且引出了另一個支線,她的丈夫托馬斯(馬特·達蒙飾)這條線。
有人認為這條線在劇中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除掉這條線同樣沒有不影響整部電影的表達,個人倒不這樣認為,因為在《傳染病》這部電影中,對於人類情感中的愛情和親情並沒有多少展現,這條線重點則是展示面對絕境的情況下,一個有擔當的父親(或是一個普通人)應該如何理性的面對。
托馬斯妻子和兒子死於感染,剩下的唯獨一個女兒了,觀眾可以看到在前面意識到病毒的嚴重時,他並沒有給自己悲傷的時間,而是想辦法開始保護女兒,他明白這時不是當聖人要解救他人的時候,而是盡一切努力保護親人。
哪怕女兒不理解,也會拆散這對小情侶,他自己免疫,但是女兒並不是,所以要隔絕一切可能的危險,他的方法就是:隔離、隔離、再隔離。
在電影中,托馬斯依舊在理性中帶著善意,看到鄰居有情況打電話報警,看到有人領取食物被搶去幫忙而不是自己同樣去槍。
他是獨立於狂亂的群體中一個標杆,導演意圖在這裡表達,若是每一人在面對絕境時有如此理性,這個世界可能會美好許多,不要求你成為聖人,但是要帶著一點底線的善良和理性就足夠了。
最後疫情完全解除之後,女兒和小男朋友一起跳舞他就不會再攔著了,這時才有時候收拾心情,看到照相機中妻子的留下的影像失聲痛苦,他的回憶是美好的(從始至終並不知道妻子出軌)。
既然有發散,那麼解決問題的則是要找到其中的關鍵點,也就是第一性原理,要在的紛亂的傳染源中找到最終的0號病人,只有找到源頭才能深入調查病毒。
多線索群像:線到點的回歸
以貝絲為中心點,病毒的散發是全球性的,世界各地都有相關的症狀,但是才開始包括疾控中心和世界衛生組織並不知道她就是0號病人,所以要去世界各地去探尋真相,這時沒有哪一個可以成為英雄式的人物,去一個地方就可以完全搞定,所以依舊是群像敘事方式。
要了解這些病毒首先爆發地區的情況,如艾琳(凱特·溫斯萊特飾)及利奧蘭特斯(瑪麗昂·歌迪亞)屬於不同的機構,不過她們的目的就是要尋找到感染的起源,影片不能再發散下去,所以導演重點的角度則是疾控中心及世界衛生組織這兩條調查線出發的,已經是在群像表達上面有所收縮了。
導演索德伯格比較任性,在影片中這些場景是不斷的變換的,給觀眾的第一印象就是太零亂,有些人詬病此病就是一會講述這件事,一會講述那件事,都沒有把故事好好的理順。
但這樣的講述方法也是正確的,因為當一個全球性的危險擺在面前時,可不是依靠一個英雄式的人物就能解救蒼生的。
同樣是好萊塢出品的電影,導演這一次的表達卻是反經典套路的,在劇中並沒有一個絕對的英雄式人物,而不像許多美國大片中都會突出一個超級英雄出來,美國隊長、奇異博士、鋼鐵俠等等英雄,地球若是沒有他們的保護早就被毀滅許多次了,如奇異博士通過無限時間的循環和多瑪姆談判才最終拯救了地球,這裡突出的就是某一位超級英雄的絕對性能力。
這種超級英雄只是漫畫和理想中存在的,而這部電影卻是立足於現實,所以讓有些人不爽快的是沒有英雄式人物,每一個人都可圈可點。
疾病控制中心的主任基弗,在他正確的領導下可以說為戰疫事業做了很重要的貢獻,但是同樣也是他的私心,讓陰謀論記者阿倫在電視辯論中占了上風,讓群體更加呈現出迷醉和瘋狂態,不利於病毒感染的控制。
基弗不讓薩斯曼醫生繼續研究病毒,出於的是標準的程序控制,因為三級實驗室不一定能夠防範病毒的危險,這個決定應該是正確的。
但是薩斯曼醫生也不是出於私心,而是對於公眾可能少一天研究出病毒就多一天的風險的慈悲,所以私下裡繼續研究,最終培養出病毒出來並且幾乎無償的送給了疾控中心(只要了一盒雪茄作為獎勵),他成功了是個英雄,若是一不小心病毒失控了呢?估計會遭受無數人的指責吧。
基弗調動各方資源去查明真相,艾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利奧蘭特斯查清了大概的方向卻在半路被綁架,薩斯曼醫生不顧規則培養出了病毒,而艾麗則拿自己當小白鼠來測試疫苗是否有效,在這些事件的交錯中,沒有哪一個是絕對的英雄,而是群體合作達到的結果,這也是群像敘事的最後,歸結於一點。
這就是導演所說的讓人們對科學充滿信心,正是有這些默默工作並無私奉獻的人,疫苗是無數人用毅力和勇氣換來的,才最終在第一時間解決全球危機。
對現實的傳神映照
《傳染病》若是只聚焦於如何解決全球危機,然後大家都理性的等著疫苗的研發,那就不是人類本性中隱藏的黑暗、衝動和恐慌了。
面對危機,網絡大V艾倫想著的是如何發財,哪怕搞出什麼神藥連翹導致混亂,他也問心無愧,金錢是第一位的。對沖基金的經理同樣不會關注他人的死活,他看到的是如何在這場混亂中在金融市場上大賺一筆,所以和艾倫勾結,結果被後者忽悠了。
至於群體,則是陷入恐慌當中,買連翹時的衝動,去超市當中隨意拿食品等物資,領救濟食品時可以搶別人已經領到的,夜晚入室搶劫開槍殺人等等。
如同《烏合之眾》中指出的:個人一旦成為群體的一員,他所作所為就不會再承擔責任,這時每個人都會暴露出自己不受到的約束的一面。群體追求和相信的從來不是什麼真相和理性,而是盲從、殘忍、偏執和狂熱,只知道簡單而極端的感情。
如同太陽也有黑子一樣,人性總是充滿著光明和黑暗,永遠不是絕對理性的。
這部2011年出品的電影《傳染病》當年並不被人看好,它講述的現實太魔幻了,如今這種魔幻卻變成了現實。
這也是為什麼在許多表現全球病毒電影中被許多人再次發掘出來,被尊為神片的原因了,它不但表現了人類面對災難時作出的犧牲,同時也有其中的殘忍、偏執、狂熱及黑暗。
人之所以為人,正是因為我們正視自己的偉大和渺小,然後才能走得更穩更遠。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vvoZpHAB3uTiws8KrXBl.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