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保衛戰
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初七,宋徽宗逃跑後的第四天(後面再說),金軍終於兵臨城下,看見了那座他們夢寐以求的富庶之都——北宋首都汴梁城。
金軍稍事休整後,在統帥完顏宗望的一聲令下——攻城!
至此,經過了整整166年,帝國的都城第一次遭到了敵軍的攻擊。東京城的第一次保守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這場戰役打得異常慘烈,雙方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其間寸土必爭死傷無數(何灌都戰死了)。最後,因為死傷過於慘重,金軍只得鳴金收兵,徐圖再戰。
戰爭剛剛告一段落,宋欽宗就迫不及待地派遣使者出使金營,進行談判。宋欽宗當時給出的和談條件是——可許增歲幣三五百萬兩,犒軍銀三五百萬兩議和。
然而,宋欽宗的手筆,金人根本沒看上。人家提出的條件,才是一個大手筆!
史料記載,金人提出的議和條件有三個:
第一,索要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等各萬匹、絹帛各百萬匹。
第二,宋朝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
第三,派一親王、一宰相進金國,作為人質。
同意,咱們罷兵休戰;不同意,我們就繼續攻城!
當時,面對女真人的「獅子大開口」,宋欽宗毫無主意,只能召集諸位大臣,共同商量此事。
會議中,以李邦彥、張邦昌為首的昏庸大臣們建議——同意女真人的所有條件。若實在不能接受這些條件,可回復金使,金銀物品減半,但同意送親王宰相、割讓土地。
好在,此時此刻,帝國還有忠臣良將,還有李綱這個擎天之柱。
李綱強烈反對,他告訴李邦彥等人:
第一,割讓土地之事,絕不可行。女真人打不下來的城池,我們卻要拱手相送,這是什麼道理?太原、河間、中山是國家的屏障,割去如何立國?
第二,金人要的錢數太多,「竭盡天下之財還不足,何況都城」。京城哪裡有那麼多錢(按照今天的購買力,金人索要的錢,大約為幾百億元人民幣)?何況,給了金人這麼多錢後,金人就能息事寧人嗎?只會助長他們的貪婪之心!
第三,送親王之事,絕不可以。歷朝歷代,都沒有送親王當人質的事,若我們行了此事,帝國面子何存?至於送宰相一事,倒是可以。
就這樣,李邦彥想全部接受,李綱卻完全不同意,雙方爭執了起來。最終,雙方各退一步,達成了一個基本的共識。
第一,金銀方面,先搜刮京城的大戶人家,看看京城到底有多少錢,再和金人談判。
第二,絕不割讓三鎮土地。或者是說,暫時不割讓,以後再議。
第三,派宰相親王入金營,充當人質。
這個宰相,就是未來的「偽楚」傀儡皇帝——張邦昌;這個親王,就是南宋的開國皇帝——宋高宗趙構。
就這樣,在送了親王宰相後,金人終於暫緩攻城了。宋朝可以喘一口氣,重新布置防線了。
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戰局的發展,越來越向著宋朝有利了。
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十四日,李綱望眼欲穿、千盼萬盼的宋朝西北三大王牌部隊終於進京勤王。
這三支部隊,就是种師道的「種家軍」、姚平仲的「姚家軍」以及折可存的「折家軍」。
先介紹「種家軍」和种師道:
种師道(1051—1126年),字彝叔,京兆府人,北宋末年名將。此人原名建中,因避諱宋徽宗建中靖國的年號,改名為「師極」,後被徽宗御賜名為「師道」。
小說常說,「楊家一門,滿門忠烈」。但在歷史中,這個「種家」,可是真真正正的「滿門忠烈」。
种師道的祖父種世衡、父親種記,伯父種諤,皆是西北名將,戰功顯赫,榮耀一方。作為種家的第三代,种師道本來是文臣,但宋徽宗皇帝見其出生在武將世家,就大筆一揮,讓他棄文從武,去西北報效皇恩。
雖然是半路出家,但事實證明,种師道骨子裡流著武將的血,天生就是一個將才。
當時,童貫在西北如日中天,誰都不放在眼裡,可唯獨對這個种師道禮數有加。
這些年,因為他南征北戰(打得西夏對宋臣服,還滅了方臘起義),种師道建立了很多的戰功,成為朝廷重點培養的幹部。然而,好景不長,隨著童貫第一次討伐遼國失敗,种師道成了失敗的替罪羊,被降為保靜軍節度使,貶到地方去了。
到了地方後,种師道越想越憋屈,索性上疏了一封辭呈,致仕退休。
本來,种師道致仕後,完全可以退隱江湖、安享晚年。然而,隨著金人的入侵,朝廷又想起這位老將了。於是,朝廷封他檢校少保、靜難軍節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有權自行徵兵征糧。
當時,种師道正隱居南山豹林谷,得知這個任命後,他立刻忘掉了所有的委屈,與朝廷冰釋前嫌。
种師道下令,西北「種家軍」馬上開赴京城,前去勤王。同時,他組建了一隻幾千人的騎兵部隊,第一時間奔赴京城。
要知道,种師道戰功顯赫、威望極高,他的到來,就如同一針強心劑,讓京城百姓士氣高漲,也讓敵人畏懼不已。
史料記載,其他勤王部隊入京時,都是從沒有被包圍的城門進入,唯獨這個种師道,大張旗鼓地從金人包圍的城門進入。結果,金人畏懼他的戰鬥力,他們竟然拔營三舍、避其鋒芒。
把無敵的女真人嚇成這樣,种師道的威望可想而知。
种師道面見聖上後,宋欽宗如盼來救星一般,任命其為檢校少傅,同知樞密院,京畿、河北、河東宣撫使,統領河東、河北全部人馬,抵禦金軍。
樞密院呀……自狄青之後,整整70年了,沒有武將進過這個部門。如今,种師道光榮地進入這個部門,可見皇帝對其的寵信,何其深也。
然而,沒有人能夠想到,皇帝對种師道的寵信,竟然讓京城的防守部隊分裂了,還險些釀成一場驚天大禍。
再介紹「姚家軍」的姚平仲。
姚平仲是一個孤兒,由其伯父(也說叔父)姚古撫養長大,獲授武功兵法,成了一代名將。
姚平仲18歲時就已經威震關中,揚名西北了。關中豪傑推崇他,送給他一個外號——小太尉。
最後介紹「折家軍」的折可存。
雖然在歷史的文獻中,折可存沒有上述兩位將領有名,《宋史》對他的介紹也只是寥寥數筆。但是,若結合那本家喻戶曉的《水滸傳》,折可存名氣可就大多了。
在《水滸傳》中,宋江是被朝廷招安了,方臘是被宋江剿滅的。然而,在真正的史書中,宋江是被折可存打得大敗才投降的;而擒殺方臘的人,也不是宋江,而是這個折可存。
至此,隨著這三大王牌部隊的進京,再加上其餘部隊的陸續進京,至正月二十一日,京城的防守部隊,已經達到了20餘萬人。有這麼多部隊守城,即使跟金人開戰,兵力也絕對夠了。
防守力量如此強悍,宋欽宗本也不用卑躬屈膝,看金人的臉色行事,也不用簽那種恥辱的賣國條款,遭受世人的口誅筆伐。
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到,宋欽宗最終還是簽署了那些賣國條款,並把自己永遠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短暫的「續命」
當時京城雲集了20餘萬的勤王之師。如何管理部隊,就成為一個大問題。
本來,按照先前的協議,不管有多少軍隊,都要交給李綱管理。但是,在遵守協議方面,宋欽宗不愧為宋徽宗的「好兒子」,他們一樣的朝令夕改、不守信譽!
想到要把這麼多部隊交給李綱一個人管理,宋欽宗有點發怵。這位皇帝雖然不懂軍事,但他卻精通歷史。
於是,宋欽宗下令,李綱管理京城內的軍隊,种師道管理各地的勤王之師。他把軍隊的兵權一分為二。
至此,不經意間,京城的軍隊出現了兩個班子,大家互相不服各自為戰。這也為未來的一系列慘敗,埋下了一個深深的伏筆。
分開兵權後,宋朝馬上就在一位將領的率領下,得到了一場慘敗。
那個惹事的將領,就是號稱「小太尉」的姚平仲。
姚平仲年輕氣盛,他想跟金軍打一仗,顯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就此超越种師道,成為「西北第一將」。
於是,姚平仲在面見皇帝時,獻上了一條偷襲金軍、生擒完顏宗望、救回康王(趙構)的計謀。
您想呀,宋欽宗被金人堵在家門口這麼久,恨不得馬上出兵,教訓一下這些金人,以解心頭之恨。就這樣,宋欽宗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姚平仲的請求,還撥給了姚平仲7000精銳部隊,命他去偷襲敵軍。
年輕莽撞的皇帝同意了此事,沉穩老成的李綱卻不同意。畢竟,這太冒險了,打贏了還好,打輸了呢?恐怕會惹惱金人,做出什麼危害趙構的事情來,也會摧毀守軍的士氣,再生事端。
在李綱的眼中,如今京城兵強糧足,理應跟金軍打持久戰,等金人糧草殆盡退兵時,再率軍追擊。
一方要打,另一方不讓打,雙方爭執起來。爭執了一段時間後,姚平仲閉嘴了。因為對他而言,根本沒必要辯論!
畢竟,老子有兵有權,皇帝已經同意了,李綱也不是自己頂頭上司,我憑什麼聽你的?我想幹啥就幹啥,還跟你辯論,有病呀!
就這樣,姚平仲停止了辯論,打算單幹了。見此情景,李綱大怒,他立刻找來种師道,要求他去勸慰姚平仲,讓他停止這種自殺行為,專心防守。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种師道卻選擇了明哲保身,他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畢竟,在种師道的眼中,皇帝同意這次行動了,他犯不著為一個李綱,去得罪皇帝。
至此,在皇帝的同意、种師道的不管、李綱的無奈下,姚平仲終於動手了。
對於偷襲金人的建議,我們姑且認為姚平仲是正確的。然而,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卻完全是一場鬧劇了!
簡單來說,但凡偷襲,就要做到隱蔽。結果,得意忘形的姚平仲大張旗鼓地調兵遣將,還到處嚷嚷,說我們要出兵了,準備去偷襲敵軍。
就這樣,整個開封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要去偷襲敵軍了。就連對面的金軍,也知道姚平仲要來偷襲自己。
軍情泄露到了這種程度,姚平仲的這次偷襲行動,結果可想而知。
由於金軍早有提防,姚平仲剛到敵軍大營口,就被巡邏的金軍發現了。隨後,在一頓「小棍打肉,大刀切菜」下,宋軍損失慘重,被打了回來。
按理來說,一次小小的偷襲失敗,並不能決定整個戰局。即使宋軍損失慘重,也不過損失了幾千人馬而已。宋軍不算傷筋動骨,還能再戰。
然而,這場戰爭失利,卻徹底擊毀了宋欽宗的信心。從此以後,宋欽宗畏懼金人的戰鬥力,再也不敢與金人開戰。
同時,這場戰爭失利,也讓主和派重新抬起了頭,大家的矛頭直指李綱——看吧,讓你跟金軍開戰,現在打敗了吧。
對於主和派的主張,李綱百口莫辯,無法反駁。與此同時,對面的金人也給主和派送去了合適的「助攻」——完顏宗望派使者質問宋朝,為什麼不遵守停戰協議,發動攻擊?
面對金使咄咄逼人的態度,宋欽宗無言以對,他最終頒布了三道亡國的聖旨,給了金人一個滿意的答案。
第一道聖旨,全盤接受金人議和的條件,割地、賠款,全部照辦。
第二道聖旨,罷免主戰派領袖李綱、种師道,讓他們當替罪羊,背了這口黑鍋。
第三道聖旨,命京城所有的部隊全部放下武器,不許與敵人開戰,以討好金人。當時,有一霹靂手發炮攻擊金人,宋欽宗竟然聽從了李邦彥的建議,將這個士兵梟首處死,以表明自己不抵抗的決心。
這哪裡是給金人一個說法,這根本就是三條「亡國」的聖旨呀!看來,北宋也就到此而已了。
然而,就在此時,帝國竟然憑空出現了一股救國的力量,終於讓宋欽宗收回了成命,化解了這個巨大的危機,也為這個帝國延續了一年的生命。
這就是帝國太學的學子們!
目睹了宋欽宗竟然打算無條件接受金人的條件,準備繳械投降後,太學的學子們全都怒了,大家以上街遊行、罷學請願的方式,來挽救這個腐朽、沒落的王朝。
靖康元年(1126年)二月初五,在學子領袖陳東的帶領下,太學學子集體罷課。大家喊著口號,遊行示威,要求恢復李綱等人的職務,罷免宰相李邦彥。
剛開始,遊行的只有區區300人。然而,越來越多的民眾加入了進來,等到皇宮門口時,已經聚集了數萬人。
被數萬自己人堵在了家門口,宋欽宗嚇得不輕,他立刻命令一宦官出宮,勸說百姓散去。然而,宦官平時作威作福慣了,怎麼可能跟「草民」好好說法。
當時,這名宦官出來後,竟然怒斥百姓,痛罵他們要造反,讓他們趕緊滾蛋,等等。
可想而知,這個作威作福的太監尚未說完,憤怒的人群就沖了上去,大家三下五除二,把這個宦官活活打死了。後來,殺紅了眼的百姓,索性把這次示威遊行變成了一場暴力運動,百姓們看見太監就打,又有兩百多個太監被活活打死。
眼看一場民變無法避免,宋欽宗只能派人去找李綱和种師道,讓他們出面勸慰這些憤怒的百姓,就說皇帝已經恢復了他們的官職,讓大家不要鬧了,我們要一致對外,共同抗金,等等。
在李綱、种師道的勸說下,百姓才慢慢散去,混亂的局面才得以平息。
就這樣,在學子與百姓的共同努力下,大家終於暫時拯救了這個帝國的命運。同時,學子與百姓的努力,也讓對面的金軍下定了決心。
金人的決心就是——全線撤軍。
原來,當宋欽宗發布了那三道亡國聖旨後,完顏宗望大喜過望,他本打算偷襲宋軍,攻陷這座京城。然而,得知在宋朝學子們的努力下,李綱、种師道已經官復原職,宋朝的軍隊也重新拿起武器後,完顏宗望又放棄了這個主意,他打算撤軍了。
畢竟,金人已經達成了一個基本共識——從純軍事角度來講,只要宋人不放下武器,他們就沒有占領這座城市的可能。
何況宋欽宗已經答應割讓三鎮,也答應賠給他們「幾百億」的賠款了,見好就收吧。
靖康元年(1126年)二月十一日,雙方簽署了停戰協議,金人滿意地離開了。第一次京城保衛戰,也以這樣的結局而告終。
雖然結果不咋樣,但不管怎麼說,宋朝終於抵擋住了女真人的進攻,成功「續命」了。雖然,僅僅一年而已……
一年後,即靖康二年二月初六(1127年3月20日),北宋亡國。這一天,也是一個新王朝的開啟之日。
更多有關宋朝內容,敬請關注《宋朝果然很有料》(盒套裝全10卷),京東滿100減50,噹噹5折搶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