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失獨母親的決定

2019-07-23     博愛雜誌

1

「他一直在我心裡」

那是一位神情憂鬱的大姐,身材瘦小,眼瞼低垂,面部有些浮腫,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像五十多。

一年前,她第一次到紅十字會辦公室來,我有點不知所措。作為一名新兵,我第一次與器官捐獻者家屬零距離接觸,感受著一位失獨母親痛徹肺腑的哀傷和無助,我的心情無比沉重,同時也認識到了紅十字工作與眾不同的神聖感。

大姐話不多,我給她泡了一杯天門寒紅,同事買來一串香蕉,掰一根放到她手心,溫柔地勸她:「姐姐,這是快樂水果,小文在天堂也希望你快樂。」

小文是大姐的獨子,本科學的臨床醫學,馬上就要畢業了,兩口子好不容易有了昐頭,卻被學校告知小文查出了淋巴癌,天一下子塌了下來了。小文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無限留戀地說:「媽媽,我還想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把我的眼角膜捐獻給需要的人吧!」

「小文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大姐痴痴地將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說這話時,她的眼睛變得神采奕奕,像一盞探照燈射向辦公室那扇透亮的窗,仿佛小文就站在玻璃後面。

我和同事去大姐家慰問,簡陋的家位於濱江公園的一隅,僅有的電器是一台電視機,家裡為小文治病已經傾其所有。

小文的父親一心想再生一個,半年來帶著大姐四處求醫,卻一直沒能如願,這也是大姐鬱鬱寡歡的原因之一。她背著丈夫對我們說:「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不想為生二胎吃那些苦,小文不在了,不等於我們沒有孩子,他永遠活在我的心裡。」在這個飽受創傷的母親面前,我們的安慰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2

「一個人的籃球隊」

從此,濱江公園成了我晚餐後散步的必經之地,雖然離我家比較遠,要繞很長一段路,但我還是堅持繞路走。我希望在那條路上巧遇大姐,跟她好好聊聊,也許不會起什麼作用,但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

有一次,還真遇上了。大姐沿著河堤踽踽獨行,留給我一個落寞的背影。我緊走幾步叫住了她。看到我的那一瞬,大姐眼裡閃過一抹亮光。

自那以後,我們經常會結伴走一段路,漫無邊際地說話。我發現大姐一天比一天健談、開朗起來。有一天,她告訴我,已經說服丈夫,不再整天幻想懷二胎,過好當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一天,大姐帶來一張報紙,上面報道了「一個人的籃球隊」的感人事跡。酷愛籃球的16歲長沙少年葉沙因腦溢血離世,他的器官挽救了七個人的生命。大姐滿懷期望地對我說:「葉沙的捐獻給了這麼多人活下去的希望,讓我覺得小文也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你能幫我聯繫到小文眼角膜的受捐者嗎?我只想遠遠地看他一眼,不會給他造成干擾。」

路燈照著大姐因興奮而泛著酡紅的臉,卻給我出了個難題。我耐心地跟她解釋人體器官捐贈的「雙盲原則」。

寫在大姐臉上的希望像被橡皮擦擦掉一般,我感覺到她捏著報紙的那隻手在夜色里微微發抖。我握住那隻顫抖的手,動情地說:「沒有什麼會比接受一個人的器官捐贈更讓人感動的了,那些活下來的受捐者,大都會成為志願者,用自己的力量去回報社會,溫暖這個世界,大姐,你相信嗎?」

大姐沒有繼續追問,用一種低沉而堅定的聲音說:「我相信,小文就活在我們中間!」

不久,大姐成了紅十字救援隊的一名志願者。她是衛生院的檢驗員,每次會裡組織下鄉義診,她都積極報名參加,從未落下過一次。她穿著白大褂,外面套著志願者的紅馬甲,熟練地為病友抽血,臉上始終掛著溫暖的微笑。

我欣慰地想,大姐終於從失獨的陰影中走到了陽光下。總有一天,她會在紅十字志願者中找到一雙熟悉的、明亮的眼睛。

來源:《博愛》

作者:劉美蘭(湖南省新化縣紅十字會辦公室主任)

編輯:李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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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sf0jLGwBmyVoG_1ZRNV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