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敬:尋找黃公望 ——在瑞安聖井山看到的

2019-10-09   文學陝軍

幼年過繼在溫州的黃公望,

曾在聖井山居住了三年。

在他動筆描繪《富春山居圖》時,

把聖井山與飛雲河的景色也寫進了長卷中

《富春山居圖》局部

元朝畫家黃公望,畫了一幅的《富春山居圖》,快60歲時動筆,79歲完成,完成不久就去世了。幾百年來,這幅畫輾轉流傳,現在的狀況是,一半放在杭州博物館,一半放在台北博物院。「畫是如此,人何以堪。」2010年3月14日,十一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閉幕,溫家寶總理舉行中外記者見面會,台灣《聯合報》記者問了他一個問題。溫總理略作思索,就很溫馨地說了一番話。那一番話即關乎黃公望與他的《富春山居圖》。

黃公望有幸,在他仙逝660周年的時候,因為他的《富春山居圖》,讓國家總理特別提起,使兩岸同胞,聞之莫不動容。

我不揣冒昧,猜想超拔如黃公望者,他該是一則喜,一則傷的。所以喜悅,在於他的山水畫為後代兒孫們所寶愛;所以傷悲,在於他的代表作《富春山居圖》因為兩岸關係的隔膜,而不能完璧,叫人不免唏噓慨嘆……而這恰如他的生年,以及《富春山居圖》的歷史遭遇一樣,是那樣的詭異莫測,那樣的蹉跎艱險。

這成了我心裡一個抹不去的念想,想要尋找黃公望。

我尋找的黃公望生於南宋咸淳五年(公元1296年),最先跟著他的生父姓陸。生父指望他自強志堅,便給他起了個陸堅的名諱。他自己果然爭氣,不僅生得體壯,而且志氣頗為豪邁。加之他聰慧穎敏,勤奮好學,少小時即為鄰里夸愛。但他的生父母,卻無福陪伴年幼的陸堅,先後羅病夭亡,拋下困厄無依的陸堅,過繼給永嘉(今浙江溫州)黃姓老翁為養子。黃公時年九十餘高齡,膝下無子,心是空的,懷是虛的,忽然間喜從天降,收穫一個神仙般靈童養子,他是大高興哩,欣喜之餘,喟然長嘆:「吾望子久矣」!正是黃公的這一聲感嘆,小陸堅便有了這一盛傳後世的名諱。

名黃公望。字子久。

黃姓老翁對黃公望的愛,不只在父與子的層面上,他充分發揮黃公望好學穎慧,興趣廣泛的特點,鼓勵他博覽群書,年齡及長,即成為一個文章、詩詞、書畫、音律等,樣樣精通的奇男子。但他面對是那個以弓馬定天下的元人統治局面,這便使他空懷一腔豪情,到頭來受人舉薦,只能作個辦理文案的小吏。時也,勢也,黃公望能怎麼辦呢?元人入住中原,蠻橫地實行了一條民族歧視的政策,將天下百姓分了四等,江南原屬南宋朝的臣民,被劃為最低級而大受奴役的境地。有人舉薦黃公望,他沒有選擇,便屁顛屁顛地去了。

黃公望不能吃風屙屁,為稻梁謀,是他當時最為迫切的問題。

舉薦使用黃公望的人,是為浙西廉訪使徐琰,他讓黃公望在府衙抄寫。徐琰慧眼識珠,發現黃公望不僅抄寫得好,而且為人正派,心裡想著百姓,就把他推薦到了更高一級的衙門,希望他能早日出頭,也好為民做些實事。徐琰的希望,也正是黃公望的所想,他出了徐琰的廉訪使府衙,進了大都御史台下屬察院當書吏。在元朝,官與吏的職責大相庭徑,吏是辦事員,一切聽命於官,官說怎麼辦,吏跟上怎麼辦就行,切不可有自己的主張和作為。對此,穎悟如黃公望,是深以為意的,如果他照此而行,說不定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讓他脫去吏服,戴上官帽不是沒有可能,但他太愛承擔責任了,這就難免不出問題。

黃公望

敢言直承的黃公望,在他為吏浙西的日子,曾短暫地協助一個叫張閭的官員經營管理錢糧的事。元仁宗延佑元年(公元1314年),張閭有感於其時農業稅收的混亂、國庫收入減少、社會矛盾突出的問題,上書朝廷,建議仁宗皇帝頒發各級地方政府,要求他們在40天之內,如實上報土地和賦稅狀況,發現欺哄瞞報者,無論官職大小,也不論貴族或賤民,都要嚴懲不貸。對於元人統治而言,張閭是為了他們好,但他想得幼稚了,上書所言,直接指向了大地主和大官僚的利益,因此,勢必遭到他們的聯合反對。有了這麼多既得利益的攪擾,張閭獻給元仁宗的好主張,才剛頒令下去,就被握有實權的貪官污吏和貴族富戶念歪了,他們藉此為非作歹,欺壓本已貪困不堪的百姓,引起許多地方的民暴,但貪官富戶不以己非,反污張閭:「括田逼死人命」。參與經理錢糧的黃公望,深以為張閭的怨深,他沒有沉默,為張閭辯解說理,結果越辯越糟,越說越黑,最後竟然給他戴枷扣鎖,關進了大獄。

元人的監獄可不好坐,黃公望卻坐出了門道,明白了世間事,是沒有是非曲直和黑白的。他仿佛頓悟般灰心了仕途功名,一變而淡漠世事,成了個思想超然的方外之人。年屆半百,黃公望從大獄裡走出來,便決意避世隱居,改號「一峰」,自稱「大痴道人」,入全真教,學道執卜,交遊書畫,過著浪跡江湖的自在日子。

史有明載:黃公望學畫於31歲。但他際遇坎坷,到50歲左右才專心於山水畫的創作。

較之人物畫,中國畫的山水寫意在時間上要晚一些。最初只是人物畫的背景呈現,畫中人物和山水不成比例,人物巨大而山水較小。直到魏晉以後,始有純粹的山水畫面世,典型如展子虔的《游春圖》,是目前存世可見的最早的山水畫。此後有唐代的大小李將軍,宋代的荊浩、關仝(北派畫家)和董源、巨然(南派畫家)等。宋代以後,更興盛起一股文人畫的風氣,在那一抓一大把的山水畫家裡,元代的黃公望是堪稱文人畫的代表人物。

黃公望目中無人,溺筆濡墨畫山水,是他對人失望,而寄情于山水的。因人事而傷了心的黃公望,哪裡可以傾談他心中的不平之氣,在他看來,大概就只有默默無語的山水了。他熱愛自己,師法自然,自然成為救贖他靈魂的不二物像。頭扎道士巾,足蹬草麻鞋,游遍了神州的名山大川,於晚年時,結廬定居在富春江畔的筲箕泉邊,度過了他人生中最為飽滿光耀的一段時日,為後世留存下許多繪畫作品。著名的《富春山居圖》,便成畫於這一時期。

這個時期的黃公望,已是個70多歲的耄耋老人了。

長達六米多的《富春山居圖》,就這麼成熟在黃公望的筆下。

有個名叫無用禪師的人,常常伴在黃公望的身邊,讓他人到暮年,卻還要筆耕不輟……我們知道,含冤受屈,蹲了幾年監獄的黃公望,出獄後入了全真教。這位無用禪師,可是他最為知己的道中朋友。無用禪師如黃公望一樣,偏也是一位熱愛山水的痴人,他們結伴煮茶焚香,賞玩晨昏達旦,明月當空。其間,兩個老朋友會幹些什麼呢?黃公望繪畫,無用禪師就在一旁覽賞。一紙一紙的山水,誰敢說不是美輪美奐,但是覽賞得久了,是為好朋友的無用禪師,于欣喜之中有了些微的不滿足,他向黃公望講了,何不把他的畫作接續起來,構成一個長卷,也不失為一種醉心的寄託。

心有靈犀一點通。黃公望聽懂了無用禪師的用心,他開始了《富春山居圖》長卷的描畫。

這是一個工程,浩大堪比登天。黃公望不懼登天難,他寒來暑往,嘔心瀝血,竟至數年,終於在他即將辭世之時,完成了這一大氣磅礴、美不勝收的歷史文化奇蹟。

慷慨的黃公望,沒有把《富春山居圖》藏為私珍,而是題款送給了好朋友無用禪師。因此,才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這一畫界盛事。

橫636.9厘米,縱33厘米的長卷,無用禪師是其第一位藏主。他珍愛《富春山居圖》像珍愛他的生命一般,唯恐有「巧取豪奪者」。但他有什麼辦法呢?他不能長生不老,所以只有惴惴不安地懷抱著老去,後來落入沈周的藏室里。應該說,落入沈周的藏室,是個非常不錯的結果。因為沈周也是一個愛畫如痴的人,《富春山居圖》到了他的手裡,他還能不視為掌上明珠。我不知道,沈周可日日臨摹黃公望?但是一幅《富春山居圖》藏在他的手裡,他是一定要受了感染的,若不然,他要成為一個名垂青史的大畫家,將是非常困難的。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昭示著沈周,也引領著沈周,使他與文徵明、唐寅、仇英一起,被後來人稱為「吳門四家」,他比他們三位的名望似乎還要高一截,是為「四家」中的首一位。台北的故宮博物院,藏有沈周的一幅紙本《廬山高圖》,據說是他畫給老師陳寬祝壽的。我無法看到這幅祝壽圖的真跡,間接地看到了一幅印影照,直覺沈周的《廬山高圖》大受黃公望影響。整幅畫,從布景、構圖、詩文來看,都頗為用心,他以故鄉著名的廬山為背景,大寫了老師陳寬的品格,是如廬山一樣,要讓人高山仰止的。

《富春山居圖》安然地藏在沈周的手裡,這該是《富春山居圖》的幸運。然而在明之成化年間,像珍愛自己的生命一樣珍愛著《富春山居圖》的沈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卻遭遇到一個「巧取」的人。

沈周

這位「巧取」者是沈周的朋友。他叫什麼名字?我遍查資料,還在網際網路上檢索了幾回,卻沒能找到這人的線索。但我可以肯定地說,沈周的這位朋友,一定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如不然,沈周在得到《富春山居圖》後,他每日觀賞,臨摹,突然地靈光一現,想要找人給他寶愛的《富春山居圖》題跋。朋友是慎重的,沒有草率地題寫,只求沈周讓他把《富春山居圖》帶到他家裡去,他要用心描摹,認真思索後為《富春山居圖》題跋。可他還沒有在畫上題跋,他的兒子見了畫,知道此畫非同一般,心頭遂生貪念,悄悄地把畫偷了去。

沈周可能預感到什麼,過了一天多的時間,就去了朋友的府上,想要取回他的《富春山居圖》,可他的朋友怎麼都拿不出畫來。朋友沒了奈何,臉紅得像塊烙鐵,對沈周說,《富春山居圖》被賊偷跑了。

沈周聞言,失魂落魄。但他能怎麼辦呢!他是個老實人,怏怏不樂地回了家,把這件痛心的事埋在肚子裡,給誰都沒說。

沈周這麼做,無他,只為保全朋友的名聲。因此才有朋友丟了他的《富春山居圖》,到頭來真相大白,卻給歷史留了一個懸案,沒人知道弄丟他畫的人是誰。不過還好,沈周與《富春山居圖》的緣分還未盡,沒過多久,他在路過一個古董鋪子時,進去討了一口茶喝,正喝著,卻見《富春山居圖》完好無損地懸掛在鋪中的牆壁上,待價而沽。沈周愁苦了多日的臉,雨過天晴一般地哭了起來。他讓古董店的老闆好生保管《富春山居圖》,趕緊回家去,翻箱倒櫃地籌措經費,把家裡所有的積蓄都搜刮出來,還當出一些值錢的物品,想要把丟失的《富春山居圖》再買回來。可是古董鋪老闆的要價太高了,以賣畫為生的沈周怎麼也湊不齊那筆巨款。過了幾天,這幅讓沈周牽腸掛肚的《富春山居圖》,就被蘇州巨富樊舜舉重金買了去。

有意思的是,樊舜舉特別賞識沈周。他在把《富春山居圖》買回家後,又來延請沈周,到他的府上去,掏出非常厚實的一捧潤筆費,讓沈周給《富春山居圖》寫了一段題記。百感交集,原為沈周珍藏的心愛之物,輾轉而為他人所有,沈周濃墨重彩,寫下了他對黃公望的崇拜:人品高,則畫亦高。

從此,《富春山居圖》走馬燈似地在一個個藏家的手裡流轉,既有樊舜舉、談志伊、董其昌等,明末清初,不知什麼原因,流傳到了宜興望族吳家門中。

宜興吳府的當家人吳之炬是個雅興很高的收藏家,《富春山居圖》進入他的府內,就再沒有讓畫出府門。老爺子不可能長命百歲,他咽氣時,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富春山居圖》傳給了他的兒子吳洪裕。正是這個吳洪裕,好像比起乃父,對《富春山居圖》的喜愛更勝一籌,因為他的痴愛,差點釀出一個無法挽回的大悲劇。

惲南田《甌香館畫跋》記了這樣一段話,直言吳洪裕在「國變時」,置其家財而不顧,惟獨隨身攜帶了《富春山居圖》和智永法師的《千字文真跡》兩軸珍品,在滿清鐵蹄前四處逃亂。吳洪裕的態度很固執,他是作了打算的,願意與這兩軸珍品共存亡。他的這個打算,到時世安靜下來,他回到宜興故里,出資為《富春山居圖》蓋了一座「富春軒」,小心地珍藏著,一刻也沒有鬆懈他的偏愛。不厭其煩的吳洪裕,漸入老境,但他無一日不去「富春軒」,觀賞、臨摹《富春山居圖》。直到有一天,吳洪裕生命垂危,燭光搖曳的病榻之前,他的生命氣如遊絲,就像如豆的燭火,說不定吹來一股風,就能把燭火撲滅了……吳府中,所有的人圍在吳洪裕的身邊,焦急地想要聽到老人的遺囑。彌留之際,他說話了,沒說家中的千金窖藏,只說他寶愛的《富春山居圖》,讓他子侄拿了來,在他的眼前讓他看著,生火燒了去。

家裡沒人肯遂吳洪裕心意,喚來僕人,先在火里燒了《智永法師的千字文真跡》,然後又燒《富春山居圖》……焚燒前,僕人取來畫,徐徐地展開在吳洪裕的面前,他垂死的眼睛睜大了,死死地盯著《富春山居圖》。看了沒一會兒,眼角流下了渾濁的淚水,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吳洪裕是撒手人寰了,但他遺願焚燒《富春山居圖》的事情沒有停下來,家人按著他的遺願,是要燒了此畫給他殉葬了。僕人把《富春山居圖》丟進了火盆里,剛一接觸火苗,錦帛裝裱的畫軸即騰起一股火焰……在場的吳洪裕兒子吳靜庵,感覺不是在燒畫,而是在燒他的心。他忍無可忍,「疾趨焚所」,「起紅爐而出之」,以另一幅畫作換下了《富春山居圖》。即便如此,吳靜庵還是慢了半步,一幅完整的畫軸,無法挽救地從中間燒去了五寸許,讓畫作一分為二。

分為兩截的《富春山居圖》,前一截僅餘下一尺六寸。1592年時,為吳門中才子吳寄谷得到,他為這一截畫作起了個《剩山圖》的名字,小心地收藏著。到了康熙八年(公元1669年),讓給了王庭賓。後來不斷轉手,藏於諸多收藏家之手。抗日戰爭爆發,我國近代著名畫家吳湖帆於戰火中偶得之,直到1956年,上海中國畫院舉辦宋元明清名畫展覽,吳湖帆把《剩山圖》從他家裡拿出來,作了第一次展出,使書法大家沙孟海觀之而不能忘記。沙孟海供職的浙江省博物館,以為這樣一件國寶,在民間輾轉流傳極易損毀,只有進入國家博物館,才是保護國寶的最上策。於是乎,沙孟海不厭其煩,數次去上海的吳湖帆家裡,與他促膝相談,曉以大義,懇請他把此畫捐贈浙江博物館收藏。吳湖帆起初不願意捐贈,一次次拒絕沙孟海。可是沙孟海又請來著名收藏家錢鏡塘,書畫家、鑑賞家謝稚柳等人,從中周旋,終於說服吳湖帆鬆了口,同意割愛,使《剩山圖》順利地歸藏浙江博物館。

較之前一截《剩山圖》,後一截被命名為《無用師卷》的畫要長得多,總共約有二丈長。《無用師卷》不知何時從宜興吳家流散出來,流出後可以知道的收藏家,計有江蘇泰興的季國是,並歷經江南著名收藏家高士奇、王鴻緒、安岐諸人之手。清朝乾隆十一年(公元1746年),江蘇的地方官為討好乾隆皇帝,徵召來《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貢獻入宮。按說,自詡為「十全老人」的乾隆帝,還是有點兒書畫古玩知識的,可他得到地方官貢獻給他的《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卻沒太當回事,竟以為假畫而置之一旁,極少眷顧。這是不通情理的,但也不能責怪乾隆帝,因為在此一年前,亦即乾隆十年(公元1745年),他從民間已經徵集到了一幅《富春山居圖》。老人家金口玉言,他把這幅假畫說成了真的,有了真畫也就只能視為假的了。正如《紅樓夢》里那句經典話說的「假作真時真作假,真作假時假亦真」,誰還敢說乾隆帝手頭的兩幅《富春山居圖》哪一幅是真的,哪一幅是假。

乾隆帝寶愛著他以為真畫的那幅《富春山居圖》,在上面鈐了好多他的印璽,興趣來了,他還在畫面的空白處提寫了詩句。後來,乾隆御批編輯《石渠寶笈》,也把視為真畫的那幅假畫《富春山居圖》收了進去。不過,我們應該承認,這幅假的《富春山居圖》也是很好的,古畫的研究專家,多有對照沈周的山水者,判斷這幅假的《富春山居圖》該是出自他手的臨摹卷,董其昌就曾不吝筆墨地誇讚沈周,以為「其肖似若過半」。

真的只是「其肖似若過半」哩。我把目光盯視在《富春山居圖》上,而人卻還逮住機會去了富春江,眼見著「丘陵起伏,峰迴路轉,江流沃土,沙汀平疇;雲煙掩映,村舍依稀,水波蕩漾,漁舟出沒;近樹蒼蒼,疏密有致,溪山深遠,飛泉倒掛;亭台小橋,各得其所,人物飛禽……」總覺與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有些神似而形不像!

我的心裡因此有了一團疑惑,以為《富春山居圖》真如董其昌所說,「其肖似若過半」之外,應該還有另一處縈繞於黃公望筆下的地方。

這個地方在哪兒呢?受邀瑞安採風,來到聖井山下,飛雲河畔,抬眼望向雲遮霧罩的山峰,突然心頭一陣竊喜,回想幼年過繼在溫州的黃公望,就曾在聖井山居住了三年。期間他一心為道,拜逢來庵金月岩為師,整日裡游賞在聖井山與飛雲河畔,所以在他動筆描繪《富春山居圖》時,自覺不自覺地把聖井山與飛雲河的景色,也寫進了長卷中。原來「其肖似若過半」的《富春山居圖》,有了聖井山與飛雲河景色的補充,不就完整了長卷的全部刻畫嗎!

哦!我為我的這一發現不僅興奮了起來,以為《富春山居圖》整合了兩處山水的美麗,到後來卻宿命地斷為兩段,其中可有什麼難以猜測的命運?我遺憾著,又可惜著,喟嘆時至今日,更為一灣淺淺的海水,致使《富春山居圖》天各一方,無法合壁……希望火燒水隔的兩段《富春山居圖》,能有機會合壁成一幅。

本文刊發於《浙江散文》雜誌

作家簡介

吳克敬,陝西扶風人。曾任西安日報副主編,現任中國書畫院副院長,中國書畫院陝西分院院長,陝西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陝西省政協委員,西安市政府參事,西安市作家協會主席。曾獲冰心散文獎,柳青文學獎等獎項。2010年,中篇小說《手銬上的藍花花》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2012年,《你說我是誰》獲第十四屆中國人口文化獎(文學類)。《羞澀》、《大醜》、《拉手手》、《馬背上的電影》等四部作品改編拍攝成電影,其中《羞澀》獲美國雪城電影節最佳電影片獎。長篇小說《初婚》改編拍攝的電視劇,於央視八套及多家衛視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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