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被稱為「詩魔」,他的詩通俗直白,所謂老嫗能解,就是老奶奶都能聽得懂,他為什麼要追求這樣的詩風呢?
白居易的新樂府
白居易時代這一批詩人,包括韓愈、元稹等人,掀起了一股「新樂府」詩風。
樂府本來是漢朝出現的一種詩歌體裁,以民間歌謠為主,反應民間百姓生活疾苦。到唐朝中後期,以白居易為主的詩人,也模仿漢樂府詩,先找到一件事(題目),再把這件事用詩的形式表述出來,同樣是反應現實民間生活,被稱作「新樂府」。
這種詩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杜甫的影響,都是反映現實,但跟杜甫又有所不同——杜甫是用心寫作,經歷了某件事,然後有感而發,自然流露,是無意的,是有親身體驗的;白居易等人的新樂府,有刻意為之,他們可以找到一件值得描寫的事情,然後用自己的才華將其轉化成詩,不一定有親身體驗。
有意和無意,是白居易和杜甫最大的不同,也是白居易不如杜甫的地方,我們說一首偉大的詩歌,一定是詩人用生命寫就的,杜甫的際遇,註定了他會成為這樣一個偉大的詩人。
白居易的詩風
白居易要作「新樂府」,要通過這樣的詩體來反映現實生活,那麼他就必然要重視詩歌的實用功能。白居易的詩,有兩個主張:
1、內容方面:詩歌合為事而作
什麼叫「詩歌合為事而作」?「合」,應該的意思,就是說詩天生就應該反映某一件社會上的實事,這種詩歌主張,其實在《詩經》裡面就有體現,《詩經》裡面許多詩歌,就可以明顯感受到一個地方的風俗,或一個國家的思想。但「詩歌合為事而作」,也就證明了前文所說的,有刻意為之的跡象。
2、文字方面:老嫗能解
既然要注重詩歌的實用性,那自然是越簡單越易懂越好,古代社會人民主體還是以文盲居多,他們可以在日常生活中用口語交流,一旦涉及到書面文字,就不可能理解了,他們讀不懂詩歌,因此,白居易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這一部分人也能讀懂他的詩,否則,所謂的詩歌的實用性,就沒有意義了。
舉個例子
白居易最受人讚頌的詩有《賣炭翁》、《琵琶行》、《長恨歌》,我們看這三首詩:《賣炭翁》有四字小序:「苦宮市也」,宮市就是替朝廷、皇帝做買賣,是中晚唐朝廷的弊端之一,許多老百姓被宮市壓榨得苦不堪言,白居易作《賣炭翁》的目的就很顯然,是要反映「宮市」這件實事。
《琵琶行》則是白居易在潯陽江頭聽到一個彈琵琶女子的故事,琵琶女與丈夫分別,孤單寂寞冷,想起自己當年也風光過,而現在卻冷落至此,白居易聯想到自己的官宦生涯,便假借琵琶女來抒發自己的情感。《琵琶行》講了一個故事,也是一件實事。
《長恨歌》有一個偉大之處,它開創了一個全新的詩歌創作的路子,《長恨歌》是歌行體詩歌,李白也寫樂府歌行體,但白居易和李白又有所不同,李白(及以前)的樂府歌行體,是非常自由的,完全不受格律的限制,比如《將進酒》,哪裡看得到一絲一毫格律詩的影子?而白居易的新樂府,如《長恨歌》,每一句字數相同,對仗工整,有嚴格的平仄等,這已經明顯受到了格律詩的影響,他所繼承的,是樂府詩在篇幅長短上的自由不羈。
《長恨歌》講的是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把白居易「老嫗能解」的特點發揮到極致,王國維曾讚嘆說:
以《長恨歌》之壯采,而所隸之事,只「小玉」、「雙成」四字,才有餘也。
《長恨歌》全詩120句,只有「轉教小玉報雙成」這一句才用了典故,白居易的文采之盛,可見一斑。不用典故,全篇白描,直接寫情景相關的事情,這樣的創作手法,如果還不能做到「老嫗能解」,那就是老嫗的問題了。
與《長恨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明末清初詩人吳偉業模仿白居易而作的《圓圓曲》,寫陳圓圓與吳三桂,同樣是愛情,吳偉業幾乎全篇用典,沒有典故就寫不下去,而且用典生硬,明顯是堆砌出來的,有和辛棄疾等人用典於無形之中全然不同。
雖然是模仿,古代那些文人,稍有點詩詞素養都可以寫出來,但白居易的創作手法,他的文采
但白居易和吳偉業孰優孰劣,高下立判。
所以白居易為什麼能被稱為「詩魔」,就在於他的詩既有旁人學不去的壯麗文采,又有老嫗能解的通俗易懂,還能關心民生疾苦,說出了老百姓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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