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志
祖氏家譜中，有一篇祖清來母親李孺人的傳序，是沈績熙寫的，落款為「賜進士出身刑部主事沈績熙拜撰」，時間當為祖氏家譜四修之時，即1903年秋（光緒廿九年）。
沈績熙何許人？因為最近合肥市圖書館在維修，省圖又太遠，就沒有細究，只在網上簡單搜索了一下，信息有限：沈績熙，字湘農，合肥人，同治十年（1871年）辛未科殿試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78名（共120名），為整個清代合肥68位文進士之一。按說沈應是清朝安徽有點名氣的人，不知道為什麼信息如此少。還有一條信息有點信息量：1885年在為淝南恩公堂秦氏作譜序時，落款為「時光緒十一年歲在乙酉孟秋月中涴 榖旦 賜進士出身 誥授奉政大夫五品銜刑部湖廣司主事 秋審處分辦前 巳酉扳貢五河縣教諭 軍功保舉山東省儘先補用知縣 同邑教弟 沈績熙」，時間比作祖氏譜序早18年，其後之官位應該更高，可惜找不到根據。
沈績熙還是清末安徽著名詩人，著有《第七泉山房詩集》，《皖雅初集》卷三十中收有沈績熙的詩作。2012年，合肥畫家艾君創作《教弩松蔭》古合肥八景時，也選用了沈績熙的詩句題畫。有信息提示，說沈績熙退休後，曾入主廬陽書院，具體情況還有待於查考。
說這麼多沈績熙，無非是想引出他與烔煬河的關係。他為什麼給祖氏家譜寫傳序呢？序文里其實有詳細交待：「孺人，余甥女也。」原來祖清來的母親是沈績熙的外甥女，李孺人的母親是沈績熙的長姐。而且，沈績熙與祖清來的祖父祖攀麟還是好朋友。有這樣幾層關係，沈績熙為祖氏家譜寫序文，也就不足為奇了。
從沈績熙的序文里，可以看出烔煬祖氏與李氏的聯繫。沈績熙的長姐嫁到烔煬河李家，夫君的名字叫李鉦，是國子監生。李家跟沈家聯姻，說明兩家當時應當是門當戶對的。因為沒有看到李家的譜牒，所以不知道李鉦家世是什麼情況，但從沈績熙的記述中可以看出，她長姐的生活卻是比較艱辛的，因為「孺人少失怙，余長姐偕兩子一女，茹苦含辛，撫孺人成立」，其困難可想而知。
沈績熙的外甥女李孺人生於道光十八年（1838年）十二月，一出生就被父親李鉦立字許配給祖攀麟的五兒子祖銘恩，到1855年17歲時正式嫁到祖家。沈績熙說他的朋友祖攀麟治家嚴，但他外甥女很會協調關係，「諧諸宛若操井，並能得到歡心，姻黨嘖嘖稱賢淑。」咸豐九年（1859年）二月，李孺人為祖家生了一個兒子，就是祖清來，祖家上上下下都非常高興。
但好景不長，祖清來出生的第二年春天，他父親祖銘恩因兵亂科舉停考，不能顯志，鬱鬱寡歡，又染上「瘺疾，手足不仁」。李孺人「奉事為謹，至秋病益篤，孺人刲左股和藥進，疾少逾。」這個李孺人為了救丈夫，她竟然割自己的肉熬藥給丈夫治病，而且病情就有所好轉。可是到了12月份，太平天國軍隊打到巢縣，祖銘恩的病情告急，於初八日歿，年僅25歲，壯志未酬，英年早逝。
李孺人這時剛剛22歲，一下子沒了丈夫，兒子還不到兩周歲，在如此沉重的打擊面前，她「一慟而絕，逾時方甦，遂絕粒數日。」李孺人是不想活了，要隨丈夫而去。她的母親與哥哥抱著一歲多的祖清來力勸：「余長姐及甥李實生抱外甥，向孺人泣曰：汝子方周歲，寇又至，汝果殉夫死，烏能延此一線。其善視之，吾字以女，況其祖伯叔皆能教誨，無患不成立也。慷慨捐生何益？於是舉室皆哀，勸進食，孺人遂受命焉。」
緊接著，太平天國軍隊進入烔煬河，老百姓都開始跑反。「賊至烔，余長姐及余甥攜孺人母子，同避寇。同治三年，粵匪平，人咸歸里，孺人遂居母家。時孺人家貧甚，翁年老，諸伯叔亦貧，無力助。孺人紡績為業，彌甥清來已九齡，能讀書矣，孺人教嚴，必以禮。」祖清來在《先府君行述》中，也記述了這一段經歷：「余母遂從舅志，相依數年，迨來歲十三，從祖父讀。」
祖清來隨祖父讀書時，李孺人並未放鬆對他的管教。沈績熙是這樣表述的：「十餘歲依祖讀，暇則孺人勤教之。恆夜深，斗室一燈，孺人猶紡績，兼督兒讀。」在這樣的環境下，祖清來勤奮刻苦，很快取得好成績。「光緒庚辰（1880年），清來年甫冠，獲冠軍，補博士弟子員，食稟餼。嗣每試輒優等，鄉試疊膺房薦。」
祖清來對母親李孺人十分孝順，他的表侄李葆華在《祖補仙先生序》中，對此有專門記述：「毛義榮親，我心如結，吾親何日慰也。事姑祖母最孝，承顏養志，曲得歡心。年四十，姑祖母棄夫子，夫子喪葬盡禮，每逾哀不能進飲食。且以遠志不遂，不能娛親於生之日為憾。然至今不懈初志者，欲行繼志之事也。」李表侄在這裡以「毛義養親」的典故，來襯托祖清來的孝順，也是用心良苦。
李孺人卒於光緒廿三年（1897年）11月，享年60歲，與丈夫祖銘恩合葬於王繼岱村前的猛虎跳澗祖氏老塋。她的節孝事跡，被地方官員上報給了朝廷，得到了旌表，朝廷還撥款修建了節孝牌坊，廬州府和巢縣誌上，都記載了李孺人的節孝事跡。
我在寫作《烔煬小學百年校址鉤沉》時，根據有限信息梳理過李實生家族脈絡，當時已知李實生有兩個兒子，一個叫李賓貴，一個叫李賓賢。李賓貴有李默僧、李向丞、李先培三個兒子，李賓賢有李辛三、李濟才兩個兒子。我的髮小李冰（三忠）是李賓貴的曾孫。只是搞不清，寫《祖補仙先生序》的李葆華，究竟是不是在上述名單里。從沈績熙的序文中，又知道了李實生父親的名字，以及李家與祖家、沈家的關係。李實生的父親叫李鉦，母親是沈績熙的姐姐，妹妹是祖清來的母親。有點繞口，但脈絡清晰。
後記：讀譜手記就寫到這裡，可寫的東西還有很多，但不再寫了。這次讀祖氏家譜，雖然囿於學識不足困難很多，但收穫也很大，有益於進一步深入了解烔煬河的人文歷史，很是高興。
己亥年五月十六，2019年6月18日於合肥琥珀山莊琥珀潭村
最憶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