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志
除了橋東村的祖氏鳳橋別墅外,在烔煬河鎮街西的倪村——俗稱倪家後頭,還曾經有過一座祖氏蓽廬。這是在看祖氏家譜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蓽廬者,柴門陋巷,竹籬茅屋也。烔煬祖氏多顯赫,何來為蓽廬?祖氏家譜中,有祖氏外甥李潤民,撰文敘述了祖氏蓽廬的故事。「伯舅祖公諱照賢,字炯章,號奎五,前清邑庠生」。「昆季三人,仲叔均究心貨殖,獨伯舅肄舉子業」。「伯舅生而歧嶷,兀傲異乎尋常。及束髮授書,明敏尤絕;甫學作文,揮毫恆不假構思;而蓬勃之氣,有若良苗得時雨,蔚然不可遏止者,其殆天授使然歟」。「適清廷圖變時政,詔停科舉」,無緣功名,「公乃喟然」。於是有了後面的購買改造蓽廬,居而潛心著述。
奎五公何許人也?查譜:奎五是琦公派廷弼公支第19世,天祖煒葵與祖清來曾祖父煒傑是親兄弟。奎五邑庠生,冊名炯章,號奎五,行一,生於1868年5月,元配李友俊次女,繼配金永義之女,有子二。卒於1939年2月,享年71歲。
功名無望,奎五就在鎮西倪家後頭村邊,把破敗廢棄的道家茅屋買了下來,讀書消遣,修身養性。「烔之西偏倪村有草屋幾間,名蓽廬,祖公先時讀書處也。廬後有隙地,乃種蔬藝菊,日晦跡X,XX嘯歌,自適之餘,則惟著述文章,以闡幽隱。及民國肇興之初,舉凡政治之得失,社會之良窳,莫不針時病而發,為文晚歲尤侘傺」。
為了養家餬口,祖奎五也應聘到柘皋授學,同時繼續讀書作文,還匯成了一個集子,只是世道不濟,致鬱鬱而終。「館轂餬口於柘鎮。求文者踵恆相接,積稿成數卷,名之曰《蓽廬齋文存》。民嘗從公學,恆指謂曰,此稿余畢生心血所薈萃,誠不敢公諸於世,顧(疑為故)存之於家,以示後世子孫是所願也。嗟呼,兵火構艱,白日易逝,向之所謂蓽廬者,則既鏟夷銷歇不可復聞。即公嘔心瀝血之《蓽廬齋文存》,亦散佚而不可復讀矣,可不悲哉,可不悲哉。公於民國二十八年反道,享壽七十有二」。
李潤民外甥說的這個故事,雖然內容真實,但有些滄桑淒涼。祖氏家譜卷二另有一篇序文,由於角度不同,讀來就很輕鬆。名字叫《送祖君奎五蓽廬序》,落款是「教小弟魯汝珍謹序」。魯汝珍無從考證,但似乎是祖奎五的教友。序文寫道:「奎五祖君,家貧嗜學,甚為蓽廬於烔之西半里。余過焉,舍僅三楹,支壁作棟,束薪蓋焉。去蓽門巷陋不遠也,而祖君之貌充如焉,心淡如焉。余曰,若蓽廬者君可以居矣。室中裝舊書數帙,檐外隙地種草卉數本,均與蓽廬稱。君讀書其中,則蓽廬為君有矣。風雨之日有所蔽,晴星霽月鳥蟲鳴。花畔又可為道心助,胥蓽廬之賜也。士君子過是廬,聞君之歌聲自廬中出,曰:是有道之廬也!豈不榮興。」
如果說魯汝珍的文章是道家況味,那再看楊淦先生的《祖君奎五蓽廬記》,不僅一切一目了然,而且充滿著浪漫主義情懷:「距烔溪西數百武,有倪村焉,祖子奎五有道家於東偏。老屋兩楹,西為居室,東為齋屋,小於舟,額之曰蓽廬。初時破壞不堪,貨久而無問者,奎五售之。葺頹垣墁敗壁,截竹易櫞,束茅補漏。廬之南筑短牆,辟柴門,內為小院。藝花數種,疊石為幾,羅陳盆景。廬後隙地數弓,蓬伙沒人,刈之剗之,周植嘉木修竹,空其中為菜畦菊圃。向之人所鄙棄者,一整頓間,卓然改觀。乃知事無定局,視乎人之何如耳。獨斯廬也興哉。」
浪漫中還穿插一些寫實,然後是抒情大寫意:「廬以內琴書,外無長物,功課之暇,掃地焚香,灌花學圃,怡然自得,一切富貴利達,淡如也。其先世居本鎮以財雄,及奎五更事,家中落,每謂世塵譁囂,汩人靈性,思遷焉。因其父督弟輩賈,難遠去,隨卜於是,便承歡也。其地平衍,田園鱗次,村之南北半里許,崗阜累累,形如貫珠,榖X菜把(沒看懂),芳草雜樹,高下遠近,一碧無垠。面環大溪,發源西山,歸宿巢湖,水色天光,縈青紆白。湖南諸峰,矗立天表,朝夕陰晴,蒼翠明滅,變態萬狀。詩料畫稿,紛紛然錯於目;謀鳥語蟲聲,山歌牧笛,悠悠然皦於耳;謀春風秋月,流雲積雪,晴嵐晚霞,渺渺然靜於神;謀四時佳趣,幾如道人山陰,應接不暇。」
楊先生認為,好景致要有高人識且知:「然自有此村,即有此風景,奈居者蔽於物欲間,有能知之而能樂之者其誰?奎五制行清高,超然境外,凡貢媚爭妍於蓽廬內外者,無或隱逐。是此間天然之勝,得奎五而始彰,而奎五之別具風期,於此可見。其尤足樂者,風雨一廬。事親教子,團聚群季,門庭之內,和氣盎然,直覺雞犬皆仙。余每過之,煮茗清談,倇仰流連,不忍猝別。故為之記。光緒二十七年辛丑六月上瀚,愚弟楊淦麗泉甫稿。」(以上斷句估計差錯很多,敬請高手修訂斧正。)
其實不需要我多作闡釋,倪村祖氏蓽廬的景致與故事,絲毫不遜於橋東村祖氏「鳳橋別墅」,值得在烔煬河流傳。最近我走過一次倪村,覺得煬河邊、村與鎮之間,空曠依然,似乎蓽廬舊址仍在,如果能夠復建一下,或許可以為烔煬河古鎮增色一二。
己亥年五月初一,2019年6月3日於合肥琥珀山莊
最憶是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