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珠格格》最終集有一問:
「人的一生,你是願意平平淡淡,
還是轟轟烈烈地度過?」
面對瓊瑤拋給世人的問題,
她筆下的角色這樣回答:
轟轟烈烈笑傲江湖,才算不枉此生。
但剛從日本歸來的周迅,
似乎找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最新一集《奇遇人生》,
周迅和阿雅一同前往日本,
探望獨居的道子女士和她罹患阿爾茲海默症的丈夫。
身著一襲素衣的她,靜坐在忍者小屋的檐下,
萬籟有聲,她望著眼前的樹叢,不言不語。
阿雅問道子女士:
「您第一次和先生說我愛你,是什麼時候?」
70歲高齡的道子女士,突然面含羞澀,
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她說:
「我和先生彼此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我們不擅長這樣的表達。」
聽到這,周迅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悵然。
她的愛情觀不是這樣的,
是真情實意的付出,是無所顧忌的求愛。
19歲,不顧家人的勸阻,
她跟著音樂人竇鵬私奔到北京,
忍飢受餓,步履維艱,
那時候,愛情就是她唯一的食糧。
為了討生活,她做過一段時間的酒吧駐唱,
有一次,因為拒絕陪酒被打掉了門牙。
後來,
拍《蘇州河》,她戀上了男主賈宏聲,
拍《射鵰英雄傳》,她又與李亞鵬墜入愛河,
05年,她演唱《大齊》,當眾示愛李大齊。
過去的15年,人來人往,
邂逅了多少託付真心的伴侶,
總以為一句「我愛你」,愛情即可永恆。
可惜,每個故事都逃不過分手的結局。
翌日,周迅和阿雅,
陪同道子女士前往療養院看望幸貞先生。
「真不錯!」
幸貞先生拿著麥克風,剛剛高歌一曲,
不吝給自己最高的評價。
古稀之年的老人,記憶衰退,
行為乖張,瘋瘋癲癲,
說起話來,也是語無倫次。
周迅手裡捧著花,
看著看著,眼就紅了,「太難受了」。
忘記了這是綜藝,顧不上形象,
自己跑到牆角,支棱著手臂,擰著身子,
扥著袖沿,偷偷抹眼淚:
「這個實在是太那個(悲傷)。」
道子女士問道幸貞先生: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幸貞先生搖搖頭,又像是想起來什麼,
突然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想跨越岩石的海涅一樣,是我的戀人…」
唱罷,
方才還是活潑好動的他,恍然恢復了神志,
一臉平靜,說:
「唱得還不錯吧!
我已經老得不中用了,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
但是我也不能就這樣撒手。」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坐在「愛情」的對面,周迅還是繃不住了,
她緊咬著嘴唇,淚水早已在眼角肆意划過。
就在剛剛,在和幸貞先生相識的十幾分鐘里,
她似乎覺悟了愛情。
從療養院回來,坐在屋檐下,
或許今天見多了生命的脆弱,
周迅突然很坦率地說:
「我真的會很怕死,真的…」
她說自己哪怕是由於工作坐飛機,
都會因為飛機輕微的抖動,嚇得要命。
是因為她心裡有所牽掛。
她怕有一天她不在了,
她的父母會傷心,愛人會難過。
難以想像,在銀幕上大殺四方的周公子,
原來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是一個極度悲觀的人,如果是我,
我可能整天以淚洗面了。」
「你不愛我了,我就去跳蘇州河。」
像台詞里對愛情的倔強一樣,
周迅對表演也帶著一種倔強。
電影《蘇州河》里,周迅一人分飾兩角,
其中一個角色叫牡丹,
是個純情少女,兩條麻花辮,一對含情目。
當牡丹知道男友馬達和自己交往的真實目的,
只是為了打算綁架她,
向做走私生意的父親索要贖金時,
她對愛情的期待瞬間支離破碎。
搖晃的鏡頭裡,
周迅奔跑的背影扭曲著,交纏著,
她發瘋一樣地奔向蘇州河。
佇立在橋邊,
那雙滿含淚水的眼睛怒視馬達,
留下最後一句話:
「我會變成一條美人魚來找你的。」
說完,一躍而下。
這樣一個悽美的瞬間,拍起來著實辛苦。
當時是冬天,溫度零下,蘇州河裡滿是垃圾。
跳河的時候,周迅穿著單薄的外套,
為了防止感染,她僅在身上貼了一層保鮮膜。
干一口白酒,
她直愣愣地扎進冰涼刺骨的河水裡,
沒有掙扎,沒有喊叫,只是緩緩地沉入水裡。
那時,
她忘記了周迅,心裡只有心碎的牡丹。
導演一喊「卡」,
十幾個場務才馬上前仆後繼地衝下去撈她。
有人問她用替身不行嗎?
不行。
周迅就是要追求那種「死去活來」的真實感。
電影《李米的猜想》中,周迅搭戲鄧超。
周迅飾演的李米,
是一個四年里苦尋失蹤男友的女司機,
這個角色,偏執、壓抑,甚至有些神經質。
在街頭,李米攔住挽著新歡的男友,
她一臉的不相信,而男友方文對她不理不睬。
面對男友的「背叛」,李米還是追上去,
卑微地帶著祈求的語氣喊道:
「方文,我知道是你。
如果你不喜歡我,你告訴我好不好?」
方文很不耐煩,試圖甩掉她。
李米帶著最後的希望,
像個瘋子一樣高聲背誦著昔日方文的情書:
「那時候思念像一條在草上爬行的蛇,
我突然想回去了,李米…
你還會等我嗎?」
看著周迅在風中痛哭的樣子,
我想起了陳可辛的一句評價:
中國有兩個女演員,
一個是張曼玉,一個就是周迅,
哭的時候觀眾也會哭。
的確,那一幕哭戲,讓人揪心。
片中有一場戲,
李米遭遇兩名毒販的挾持,
試圖逃跑的時候,被車門擠住了手,
霎時鮮血如注。
很少有人知道,受傷是真的。
拍完戲,周迅的小臂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別人說不用那麼狠,錯位拍攝就完了。
周迅偏要感受李米陷入瘋狂的撕裂感。
所以,每一場戲周迅都會死磕,
直到身體完全透支,站都站不起來。
2008年《畫皮》上映,周迅飾演狐妖小唯。
她的存在,
為電影增添了一份異樣的魅惑。
電影里,周迅光著腳,
在布滿碎石的雜草里,來回奔跑。
雙腳被碎石劃破了,也不管不顧。
工作人員跑過來勸她穿雙襪子,
周迅不肯,她說:
「穿了襪子,就找不到那種急迫的心情了。」
就像導演陳嘉上說的那樣:
周迅根本沒在演啊,她已經進到了角色里。
她這樣子會很疼的,
每拍一次戲都承受了很多。
最讓她受傷的,還是電影《戀愛中的寶貝》,
因為劇中「寶貝」這個角色太極端了,
周迅入戲太深,有整整一年走不出來。
她描述那段時間,
就是「人生仿佛停在了那裡,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
這就是追求真實的代價,
為了還原每個人物的精神內核,
周迅願意承受身體和精神的摧殘。
因為真實,就是她的秉性。
《圓桌派》上,
周迅和竇文濤回憶剛出道那會兒,
那時候比較流行玉女風,
公司有意讓她走那條路線,多接這種類型的戲,
但周迅直接拒絕了。
她不喜歡這種包裝,說:
「我可能裝一兩天,兩三次可以,
可是我裝不了太長時間。
你還是讓我自己該怎麼樣怎麼樣吧。」
率真。
所以,在電影里的她,千變萬化,
但從不諂媚導演,或討好觀眾口味而放任自流。
也正是她對品味一以貫之的堅持,
才有了《風月》里驚鴻一瞥的小舞女;
有了《大明宮詞》里純真嬌憨的太平公主;
有了《人間四月天》中溫婉嫻靜的林徽因。
就連黃磊和她搭完戲後,都不由感嘆:
「好像過完了一輩子」。
能和她搭戲,知足。
相較於「玉女」,周迅更喜歡別人叫她「公子」。
電影《龍門飛甲》里,
她扮演的凌雁秋,朗目疏眉,英氣逼人。
電影上映不久,
她的一個朋友突然叫她周公子,
她覺得這個稱呼還不錯,就欣然接受了。
她看來,公子這個稱呼沒有什麼男女之分。
周迅更在意這個稱呼背後的氣質:
超脫、真爽和俠義。
作為一個非科班出身的演員,
周迅是一個狂野的體驗派,
為了求「真」,不惜「作踐」自己。
編劇史航曾經用「刀口舔蜜」來比喻周迅,
他說刀口有蜜,尋常人一舔,
會覺得舌頭被劈成兩半了,
而周迅會想,真的甜啊!
就像她在自傳里寫道:
「最痛的時候才是最好的時候。」
她知道,
疼痛,即真實,
疼痛,也是她對生命的敬畏。
半個月前,
吳京為一部叫做《一百零八》的電影站街宣傳。
這部電影講述了08年汶川地震的一個故事:
什邡城北,羅漢寺,
十幾位僧人破戒,開門接納108名孕婦。
餘震不斷,和尚們也不念經了,
禪房變產房,
照顧孕婦成了他們唯一的修行。
一個月里,寺內嬰兒啼哭聲此起彼伏,
有108個孩子平安降生,他們被稱為「羅漢娃娃」。
當時,除了僧人破天荒地照顧孕婦,
還有幾十位志願者夜以繼日地守護著她們。
其中一個叫吳京,還有一個叫周迅。
周迅是汶川地震的見證者,
她看到了整座城市是如何在一天之間天塌地陷,死傷無數。
在災難面前,沒有猶豫,
她悄無聲息地加入了志願者的大軍中。
物資緊缺,她和大家吃同樣的方便麵,
住同樣的賑災帳篷,
正值酷暑,帳篷里的溫度高達40度。
同時,還要面臨反覆不斷的餘震,和潛伏的瘟疫。
即便環境惡劣,周迅沒有抱怨一聲。
寺院的住持素全法師,聽說周迅這樣的明星來寺里工作,
起初有些顧慮,
覺得明星容易「招蜂引蝶」,容易造成混亂。
不久,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實在多餘。
周迅為避開了媒體,每天早晨六點進山。
穿過陡峭的山路,跟著災民採摘木耳,搭建耳棚。
這份工作,不是嬌貴的女孩能做的。
地震後,建築塌陷,亂石橫生,
想採摘撿木耳,必須先把幾十根水泥柱清理抬開,
每根水泥柱重200斤,需要4、5人一起搬運。
一來二去,周迅手臂上的擦傷不計其數。
搬完水泥柱,來不及休息,
還要把竹杆、鐵絲清理掉,才能採摘木耳。
就這樣頂著川蜀的夏日,
周迅和其他志願者一干就是一整天,
天亮出發,暮夜歸來。
有時,
她會在現場碰見搬運箱子的吳京,
非要搭把手,
弱小的女生,體重都不過90斤,
扛起足足有她重量三分之一的大紙箱,
照樣一聲不吭。
晚上,周迅還要在寺里的帳篷醫院裡,
照顧剛誕下小孩的媽媽和嬰兒。
凌晨時分,哄睡最後一個孩子,
帳篷里的燈滅了,
周迅疲憊地靠在床沿上,卻難以入眠。
因為前幾天主持師傅素全法師,
向她吐露災區目前沒有足夠的嬰兒奶粉,
上百名新生兒吃不飽,營養跟不上。
當夜,她趕緊向自己的好朋友們求助。
張學友站了出來,因為他恰好接了奶粉代言。
一周後,張學友為羅漢寺送來上60件奶粉,
即可解決了燃眉之急。
後來,素全法師在採訪節目時回憶這件事,
提到了周迅和張學友,說最多的就是「感謝」。
離開汶川的時候,
周迅不忘去臨時學校探望小朋友,
周迅派發親手包的粽子、文具等日用品。
她說:
「我知道粽子數目不夠,但這是一份心意。
希望獲得這份心意的人,
可以將這份溫暖再傳播出去。」
短短几個月,
她把所有心意都留在那裡,
但網絡上沒有她在汶川的任何消息。
這樣的周迅,
就像羅大佑在《愛的箴言》唱的那樣:
「我將你的背影留給我自己,卻將自己給了你。」
這就是周迅,
沒有矯揉造作,沒有利益算計,
不會發通告,不會招攬鏡頭,
只是坦誠地奉獻一切。
2011年,一部名為《遙遠星球的孩子》的紀錄片邀請周迅配音,
看完介紹她二話不說就接下。
那幾年,一部關注自閉症的紀錄片無人問津,
但,她總要為這把枯柴堆里添一把火,
期待著熊熊火焰可以照亮孤獨。
「我認為無論在哪,
成就自己的關鍵就是對事情的態度。
這是一個努力的過程,但對全世界來說都是一樣的道理。」
近些年,
周迅的身影又出現在一家臨終關懷福利院裡。
這裡有幾十個孩子,身上的病都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
從出生到死亡,往往活不過十個年頭,
真是滄海一粟般的短暫人生。
他們還未理解死,就已經結束了生命,
周迅聽聞此事,坐不住了,
連夜趕往南京彩虹重症兒童安護中心,
為其籌集慈善資金,親自擔任形象大使,
帶著和陳坤一起創下的東申文化一起給他們拍攝公益片,
讓越來越多的人了解臨終關懷。
她經常去福利院探望,去了解每個人的願望,
儘自己最大努力替他們實現。
有人說:
你應該讓大家知道你做了什麼,
大家希望看到你的這一面。
但周迅不肯,
那種在鏡頭下表演式的公益,不是她擅長的事情。
倒不如就此刻,
哄睡一個孩子,溫暖一個孤獨的靈魂。
周迅的工作室發過一條微博,
被無數女孩子奉為經典:
「我有一件重要的衣服,叫自我。」
她很清楚周迅是誰,周迅想做什麼。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十四億人裡面卻只有一個周迅。
她從不掩飾,也不想當人見人愛的「玲瓏嬌娃」,
她只是安安穩穩地成為自己,
成為那個穿山越嶺後,真心如初的少女。
擁有著愛恨堆積的青春年少,
也會有韻味無窮的精彩人生。
好在,時間在變,她依舊沒有丟失自我,
她仍可以面對鏡頭自信地回答,
「我的自我不是由別人定義的,
是需要自己去感受的,
只要自己覺得有意義,那就好。」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lA0arG4BMH2_cNUg60X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