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青蒙
1
江易見到許諾，是在省城的醫院裡頭。
彼時許諾正在做理療，治療鼓膜內陷的儀器塞在耳朵里，呼哧呼哧隔絕了一切外界聲音。
隔壁便是省醫的耳鼻喉科，有小朋友進進出出地跑來跑去，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還會放慢腳步笑嘻嘻地打量著她的新造型，時不時與她對視一下，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新奇。
許諾微窘，有些不好意思，索性閉了眼假寐。午後的陽光從身後的窗子照射進來，不算熱烈，卻讓人有種懶洋洋的舒服。不多時，便熏得人昏昏欲睡。
然而終究還是沒有睡著，聲音被阻隔的時候，其他的感覺便會越發靈敏起來，尤其是女人的第六感。
所以，當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著自己時，許諾立馬察覺到了不同。那目光有些灼熱，夾含著些許說不清的情緒，熱烈卻不放肆，全然不似小孩子單純的好奇。
許諾不知道對方是誰，卻因臉皮薄在這樣的目光下漸漸紅了耳根，忍了片刻終究沒法繼續裝下去，最終面紅耳赤地睜開了眼。
卻是晚了半步，只捕捉到一抹離去的背影。
白色大褂，身形挺拔，偶然露出的側臉，像極……那個人。
2
張昭打來電話是在傍晚，說同學聚會，正好給她辦個接風宴。
她高中畢業出國，至今八年有餘，期間雖回來過幾次，但見過的人卻少之又少。就連和她當了三年同桌的張昭，也只見過她三四面而已。
張昭不肯說他是怎麼知道她回國的，只是多年不聯繫，許多人的面孔她早已想不起。本想著拒絕，張昭卻搶先發了話：「沒多少人，就當時咱玩得好的幾個，還有江易他們，都是老熟人，別推了。」
於是話到唇邊硬生生止住，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在聽到江易這個名字之後。
聚會的地方有些遠，路上又遇堵車，到的時候許諾到底遲了些。
推開包廂門，一水兒的年輕面孔，有男有女，有胖有瘦，聽到開門聲全都望向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陌生。
許諾微窘，呆了呆，以為走錯了門。
直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喲，這是誰來啦？」
許諾回頭，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張昭那張驚喜的臉：「呀，這不許小諾嗎？」
「許諾？！」
「是咱班那個許諾嗎？怎麼變這麼漂亮了？」
包廂里一下子炸開了鍋，久別重逢的驚喜打破了初進門時的尷尬。她到得遲，被要求罰酒三杯，無奈地苦笑了下，正打算喝的時候，有人推門而入。
正是姍姍來遲的江易。
雖早已知道他會來，也做好了見他的準備。然而當那張曾在腦海中勾勒過無數次的英俊眉眼就那樣清晰地出現在面前時，許諾依然僵在了原地，大腦突然變得空白一片。
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眾人鬧著讓兩人一起罰酒。江易卻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一個人將所有的懲罰扛了下來。
坐下來的時候，他微微靠近她，低聲道：「不是耳朵疼嗎？最近就不要喝酒了。」
墨玉般的眼眸微微掃過她的眉眼，隨即移開，許諾只覺得心尖一顫，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十七歲，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3
起初許諾並不認識江易。
她性子宅，對學校的很多事情都不關心，是聽室友滿眼桃心地提起，說隔壁班的江易長得如何如何好，打球如何如何厲害，這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
後來和張昭成了同桌，時常有男生叫他去球場，偶爾也會從男生們的嬉鬧聲中聽到江易這兩個字。於是不知不覺中，竟對名字的主人產生了點好奇。
所以才會在某日打掃衛生區的時候突發奇想地向張昭問起，正好當時有人來找張昭，張昭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而後指了指來人，對著她說：「不是找江易嗎？他就是江易。」
許諾愣了愣，回頭看了看那個一臉莫名的俊朗少年，臉刷的一下子變得通紅。
那個時候他也是那樣，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明明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一雙漆黑的眼眸卻又清又亮，就像夜空中醉人的繁星。
那時的她只顧著臉紅，並不知道，就是那一眼，讓她心甘情願地陷了進去。
自此沉迷。
有張昭在，熟悉起來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那段時間他們正在打聯賽，比賽多在下午放學到晚自習之間的那段時間，許諾時常被張昭拉去體育館當觀眾，順便幫他們看守衣服。
她總是默默地站在球場一旁，抱著幾個人的外套，視線緊緊鎖定那個名叫江易的少年。偶爾他從她身邊運球跑過，她會忍不住小聲喊加油，而他則會漫不經心地往她所在的方向淡淡一瞥，視線一觸就走。
不到一秒鐘的對視，卻像兩人間的小小秘密，引得她耳根發紅。
球場上的激烈角逐吸引了圍觀人群所有目光，沒人注意到，球場邊的那個少女有著怎樣甜蜜又羞澀的心事。
4
酒過三巡，許多人都已微醺，靠著座椅興致勃勃地商量待會再去哪兒玩。張昭酒量淺，才喝到一半就借著接電話的功夫逃了出去。許諾好笑地搖了搖頭，感受到身邊那道灼熱的目光，深吸了口氣，才故作鎮定地轉過了頭去。
江易正靠著座椅一瞬不瞬地看她，見她看過來，眸子裡閃過一瞬的驚訝，隨即笑了笑，仿佛並沒有料到她會回頭。
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不再像剛來到時坐得那麼板正，襯衣袖子挽到小臂，領口的紐扣也開了兩顆。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臉上的線條卻明顯柔和了，整個人也顯得親切了不少。
這樣溫和的他，她已經許久不曾見。
許諾笑了笑，低頭的瞬間掩下眼底的悵然。
他們關係最親密的時候是在聯賽那會兒。
那段日子，她和他們走得很近，經常被張昭帶著去他們球隊蹭吃蹭喝。
她其實不大習慣跟一群男孩子一起吃飯，雖然也有和他們關係好的女孩一起，但終究不算熟。
張昭嫌棄她整天窩在教室學習，非要在周末的時候拉著她一起，她拗不過，又想到江易也會去，因此也跟他們聚過幾次。
她不想否認，她沒有拒絕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江易。
相處越久，她越能察覺到江易和其他人不同地方。他沒有一般同齡男生身上常見的浮躁，不高調也不張揚。一起吃飯的時候話很少，偶爾說上幾句，也是挑重點。既不會刻意打斷別人的話，也不會故意搞噱頭吸引眾人的視線。
很多時候，他都是默默照顧著身邊的人，而他照顧的主要對象，則是她。
因為同為左撇子，那會兒每次一起吃飯，她都會和他坐在一起，張昭坐在她右手邊，而她則坐在江易的左手邊。
那是她最接近他的時候。
後來許諾回想起，那時兩人坐一起，好像一直沒有太多的言語交流。每次她想拿紙巾，或者是杯子裡水空了，他都會主動幫她拿來或添滿。
偶爾她會咬著唇偷偷地看向他，他有時會察覺到，然後轉過頭來瞥一眼。她故作鎮定地端起水杯喝水，餘光卻掃見他眼裡的稀疏笑意。
於是這硬撐起來的鎮定也迅速土崩瓦解，耳根驀地變紅。杯里的水微微蕩漾，許諾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這水一樣，正被什麼東西慢慢攪動著，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5
晚飯吃完將近十點，江易喝了不少酒，叫了代駕。張昭沒開車來，不顧背後那道能凍死人的目光，死皮賴臉蹭到許諾車前讓她送他回家。
許諾無奈，不想跟一個醉了的人計較，捏捏眉心把人塞到了車裡。
張昭天生話嘮，醉了也不安分，一路上嘴就沒停下來過。
許諾耐著性子聽他叨叨了半天，快到地方的時候他卻突然話題一轉，問道：「這回回來就不走了吧？」
許諾「嗯」了一聲。
出國八年，到底是捨不得故鄉，也是時候回來紮根了。
張昭一揚眉，笑道：「那正好，下月和江易一起來參加哥的婚禮。」
許諾驚訝，「你要結婚了？」
張昭笑嘻嘻道：「對啊。」
許諾感慨：「真是快。」
當年兩人打賭，說最先結婚的肯定是許諾，眼下張昭卻先成了家，她卻還是孤家寡人。
忍不住又想起江易，情緒一下子低了下去。
顯然張昭也想起了什麼，試探地問道：「那個，許諾啊，你和江易，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6
當年他們並沒有在一起。
籃球聯賽結束後，許諾見到江易的次數越來越少，起初她也沒過於糾結這個問題，即將進入高三，她的成績卻越來越糟糕。當時只顧著補課，等到發現兩人已經許久沒見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好像是在刻意疏遠自己。
不只是平時里避免和她的接觸，甚至見面的時候，連打招呼都恢復到了剛認識時的那種禮貌疏離的語氣。
許諾的心猛地一沉，她並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很奇怪啊，之前明明好好的，為什麼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兩人就變成了這樣呢？
她想問問他到底怎麼了，卻又覺得沒有立場。
他從來沒有對她承諾過什麼，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質問他。
想來想去最終決定從張昭那裡旁敲側擊，得到的卻是個支支吾吾的回答：「大概有事吧。」
許諾沉默，心卻已涼了半截。
直到後來表白被拒，她憤怒摻雜著羞憤出國。而現在，他態度卻讓她開始疑惑，難道是想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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