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蛇莓醬
1
金巧麗嫌林安良窩囊，就連給孩子起給名字都顯得這麼畏手畏腳，叫什麼「凡凡」，聽起來就只能當個平凡人。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女兒要嫁給有錢人家了，金巧麗的嘴咧到兩耳根，收都收不回來。
「林凡凡」這個名字起得太好了。
酒店的門口張燈結彩，掛著新郎與新娘的巨幅海報，大廳兩邊擺滿了從荷蘭連夜運來的各式鮮花，就連地上的紅毯也鋪滿花瓣，令人足底生香。
周凡凡扣著紅包上鍍金的喜字，在酒店門口徘徊著遲遲沒有進去。來往慶祝新人的賓客絡繹不絕，還有幾個小孩正歡快地追逐嬉鬧，顯得周凡凡更加格格不入。
要不還是走吧，人家可能都不歡迎自己。周凡凡還是想臨場退縮了。
「周周！」有人叫住了她，周凡凡回頭，是新娘林凡凡。白色的大裙擺擁簇著林凡凡纖細的腰肢，圓潤卻嬌小的臉蛋在頭紗的陪襯下顯得更精緻有加。
「凡凡，你真漂亮。」周凡凡發自內心地對林凡凡說。
林凡凡稍有些嬰兒肥的臉上露出兩個真誠的酒窩：「周周，你能來真好！」說罷，林凡凡不自在地撇了一眼身邊正忙著收紅包招呼賓客的伴娘團，眼圈刷得紅了，大珠的水滴立馬開始在新娘眼中打轉。
周凡凡急忙拉起林凡凡的手：「不准哭！新娘怎麼可以哭鼻子！」
周凡凡當然明白林凡凡在想什麼，便安慰道：「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然也希望你的婚禮是最最…最完美無瑕的，你一定要幸福的，明白麼？」
接著，周凡凡還悄悄地把嘴巴湊到新娘林凡凡耳邊，輕聲卻調皮地說道：「聽說當伴娘是會被擋桃花運的，能躲過這一劫，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眼圈還紅著的林凡凡吭哧一聲地笑了，周凡凡擠擠眼睛，也跟著嗝嗝地笑起來，來婚禮之前的猶豫在此刻仿佛也被消解掉了。
2
認識的人里，除了林安良沒人會稱呼周凡凡為「凡凡」，大家都習慣叫她「周周」，為的是與同樣叫「凡凡」的林凡凡區分開，就像林安良在兩個凡凡都在場時，會給生日小几個月的周凡凡叫「小凡凡」一樣，也是為了區分開。
周凡凡八歲時，跟著父親搬進林凡凡所在的社區後，就基本失去了被叫「凡凡」的權利。
兩個凡凡整天泡在一起，跟連體巨嬰似的，從小學到大學都沒分開過。
周凡凡成績好，腦子靈光，金巧麗本是待見兩個凡凡一起玩的。這會兒，金巧麗可有了不樂意的情緒，看周凡凡走進宴會廳後，用胳膊肘頂了頂林安良的胸口，給他了一個白眼：
「都叫人家『周周』，就你特殊，還總是『凡凡』『小凡凡』的叫，生怕和咱家閨女搞不混？」
在金巧麗眼裡窩囊了一輩子的林安良，笑起來總是帶著股渾然天成的憨厚感，林安良呵呵笑道：「人家周周有出息，我喜歡叫她『凡凡』，像是我老林生了兩個女兒一樣！」
「切，工作再好能有咱姑娘嫁個好人家不愁吃穿強？」金巧麗又白了一眼林安良，轉而換了副笑顏忙去與披金帶銀的親家母寒暄。
雖說一人自有一人福，可要真心想把兩個大活人搞混，那還不容易？偷梁換柱的事兒，金巧麗兩個多月前就干過一回。
3
麻將桌上，金巧麗的牌友里，一個以喜歡給人說媒而遠近聞名的老姐妹在連摸了幾手好牌後，突然長聲嘆道：「周周這孩子命苦啊！」
周爸爸是在和周凡凡的母親離婚後帶著周凡凡搬進現在的小區的，但也從此一蹶不振，成了酒罐子。而周凡凡那個早已經跟著情夫跑到國外的媽，更是對父女二人不聞不問了。
這酒喝多了，身子也就跟著壞了，周爸爸乾脆當起了甩手掌柜，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全靠周凡凡來張羅。眼看周凡凡快要成老姑娘了，這結婚成家的事也沒人替著來操心。
這個喜歡當媒人的老姐姐在麻將桌上說這些，無非是想拐彎抹角地說自己心善，替周凡凡找了個家境殷實的好人家，老天爺這是要給她福報才讓她把把摸好牌，讓幾位已經輸黑了臉的老姐妹們寬寬心。
在聽完老姐姐要給周凡凡尋的人家的描述後，牌桌上連聲嘖嘖，果然氣氛緩和了很多：「這哪是殷實，這都快算豪門了吧！要是周周能嫁過去，老姐姐你這可算是做了大善事了！」
金巧麗卻不以為然，挑了挑眉毛：「要說起老姑娘」年過半百的婆娘們，什麼沒見過，說起話來口無遮攔也是常有的事兒，可牌桌上還是有人聽出了不對味兒：「金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巧麗不以為然地又挑了挑眉毛，打出一張北風：「咳，我不是想著這有頭有臉的人家娶媳婦，一般不都講究給姑娘清清白白嘛，周周年紀不算小，人家不嫌棄是好事，萬一婚後不好再懷上，到時候不得把怨氣往咱好心做媒的姐姐身上撒麼！」
「周周小產過？」牌桌上正打得起興的老幾個，一時間都忘了摸牌。
「喲，你們不知道呀！」金巧麗這才驚慌地、不輕不重地抽自己一個嘴巴，像是悔恨自己說多了話，忙招呼著大家繼續打牌。
長城是繼續壘起來了，可媒人姐姐的臉卻沒了剛才贏錢時的紅潤。牌局剛一結束，就忙拉著金巧麗問：「凡凡媽，你說這周周真的？」
「哎呦，真怪我多嘴，我當你們都知道呢！這下壞了，我算是給做了件壞事！」金巧麗也是悔恨不已的樣子，說著，又開始拿巴掌抽自己的嘴。
臉色已經慘白的媒人姐姐急忙拽住了金巧麗的胳膊：「哎喲，說什麼呢，您這可是做了件好事！」
這媒人從來都不好當，撮合的新人要是日子過好了，算是給說媒的人積了福，可這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媒人沒準也得跟著倒霉。她這要是把一個這樣的姑娘給人家介紹過去，萬一婚後不會生孩子，這不是折她陽壽嘛！
媒人姐姐一頭冷汗，拉著金巧麗：「凡凡媽，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啊，周周的大概情況、照片，我都給人家男方家裡發過去了，就等哪天把孩子約出來見一面了。這下可怎麼辦呀？我哪知道這麼好一孩子，居然……」
4
還沒見面，一切都好說，金巧麗清清小嗓兒，小聲問媒人：「都給什麼介紹了？」
「能給啥，現在的孩子都不喜歡相親這一套，不願意主動，我就只能知道啥說啥。」
街坊鄰居間，知道的也只有周凡凡的姓名、大致年紀、畢業學校、工作單位。媒人老姐姐也算替周凡凡考慮，知道周凡凡家庭狀況相親中不占優勢，就先沒說，也不算欺騙，萬一人家男方家裡不介意呢，畢竟周周有本事，收入高。可打過胎這事兒，出了什麼問題，怕是要往媒人頭上算。
「那照片呢？」金巧麗繼續問道。
媒人姐姐忙掏出手機，打開聊天記錄里的照片給金巧麗看。
周周工作經常出差，為了照顧酒鬼父親，沒少麻煩這些整天樓下閒著沒事遛狗嗑瓜子的大媽們，所以也都加的有微信。而這個媒人姐姐拿出的照片，就是從周周的朋友圈裡找來的。
金巧麗看到照片後，笑了：周周凡是發在朋友圈的自拍照，基本都有林凡凡在身邊，媒人姐姐拿出的這張當然也不例外。並且兩個丫頭在高度大眼瘦臉，還長著鹿角的可愛濾鏡下，除了可愛又搞怪，也不大分得清誰是誰。
金巧麗的眉毛又挑起來：「要說這周凡凡啊，真是和我們家凡凡有緣，名字一樣，年紀一樣，就連考個大學也一樣。周凡凡呢，還沒有嫁人，我家凡凡呢也還單身。」
但周凡凡工作努力、體面，而林凡凡換了好幾份工作後，最近又再次辭職待業在家，這個金巧麗可沒說。而周凡凡也是第一次名正言順的在金巧麗嘴裡叫「周凡凡」，而不是叫「周周」。
媒人姐姐倒是意會，「哎呦」一聲笑了，像是豁然開朗：「你說我怎麼把咱家凡凡給忘了。」她特意把「咱家」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於是本要與家境殷實的人家相親的，從周凡凡變成了林凡凡，媒人老姐姐拚命把臉上的褶子擠出笑來，對男方家庭說之前介紹時不小心把孩子的姓氏說錯了。
5
要說相親這件事兒，迫不得已要去時拉個閨蜜一起去很常見。金巧麗自然不是吃閒飯的，就為了提防兩個凡凡合體，特意趁著周凡凡出差後，親自把林凡凡押赴了相親現場。
林凡凡略有些嬰兒肥的臉，在老家人眼裡可是福相，自然惹得未來婆婆喜歡，從頭到尾也沒提過約見前那些其實都沒什麼人注意的「小烏龍」。倒是提出要結婚的速度快得連金巧麗都嚇了一跳。
金巧麗就怕夜長夢多呢，當然正和她意。而林凡凡在和準新郎又獨立約會了兩次後，大概是被準新郎的顏值和氣質給征服了，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還興高采烈地打電話告訴了正在出差的周凡凡自己要閃婚啦，讓她趕緊回來陪自己挑婚紗。
可是周凡凡回來後，幾次去找林凡凡，都撲了個空。不是金巧麗站在門口說林凡凡不在家，一大早就去未來婆婆家幫忙張羅婚禮事宜了，就是林凡凡真的累得躺在床上倒頭大睡。
就連陪好朋友挑婚紗的這件事兒，出發前周凡凡給林凡凡打電話，讓她趕緊下樓出發，接電話的卻是金巧麗：
「周周呀，凡凡讓你陪她去挑婚紗呀？可是我女婿已經接她出門了呀。哎呀，這丫頭，手機怎麼還在家，忘性可真大！」
林凡凡太過分了，和未來老公一起去挑婚紗，起碼也跟被鴿的自己說一聲啊！唉……可能這未來老公確實魅力太大吧，讓這丫頭手機都能忘帶。沒手機在身上，她可別跟人走散啊。
周凡凡在習慣性地替林凡凡擔心之餘，更多的是失落。
接二連三的撲空，讓周凡凡感覺到林凡凡似乎在逐漸疏遠她。從小都很敏感的周凡凡，不是那種主動貼著別人的人，既然別人不待見自己，周凡凡也就不再主動聯繫林凡凡了。
而林凡凡這邊的，剛洗完澡出來就被金巧麗告知：周周說公司有急事，她得去公司加班，不能陪你去試婚紗了。
大周末的加什麼班啊，知道周周工作忙，林凡凡特意挑了個周末時間試婚紗。結果，這個工作狂！最近很少來上門蹭飯了不說，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要鴿！這個丫頭，工作這麼忙不知道好好吃飯沒有。
既然周凡凡這麼忙，無業游民林凡凡也就不好意思再去打擾。
6
直到婚期將至，林凡凡給周凡凡發來信息：
「下班後來我家！這次你再忙都得過來！否則，小心給你挑個最丑的伴娘服！」
林凡凡結婚，周凡凡自然得是伴娘，這丫頭還有點良心，沒把自己徹底忘光。
周凡凡一下班，就趕往了林凡凡家，準備像往常一樣在林家蹭個晚飯。
林凡凡憋了一肚子的話想給周凡凡說，可兩個小姐妹的飯後茶話會還沒開始，金巧麗倒先開了腔：「周周啊，你來，我有事情給你說。」
金巧麗把周凡凡叫近臥室關上了門。
「還記得十二年前，你17歲時發生的事情麼……」金巧麗扭捏著脖子，語氣委懦，卻有種誰都擋不住她說話的力道在裡面。
「媽！你說什麼呢！」發現勢頭不對的林凡凡在臥室門外喊道！
「你閉嘴！」金巧麗隔門呵斥林凡凡，扭頭繼續引導式得對周凡凡說道：「當時……還是我和你林叔叔去醫院接的你……」
「嗯……」周凡凡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眼眶中開始有水滴打轉。
「咳！」金巧麗反倒鬆了口氣似的，假意地笑了笑，「你看我，好端端的提這事兒幹嘛！都過去了多久了！」說著還安撫起了周凡凡。
「周周啊，阿姨提這個沒別的意思，阿姨也知道你和我們家凡凡關係好，凡凡結婚呢，伴娘肯定得有你一個。但是呢，我們也都希望凡凡能幸福，這婚禮啊，不能沾染了晦氣，你看，你小產過，做伴娘的話……」閨蜜新婚我卻不是伴娘，只因她母親嫌棄我做過的一場手術。
「阿……阿姨，我……我知道了，我不會做凡凡伴娘的，我也希望她的婚禮能完美無暇。」說罷，周凡凡幾乎是奪門而出，往自己家跑。
林凡凡雖然隔著臥室門，也把金巧麗的話，聽了個大概，況且她明白，除了那件事，沒有什麼事可以把堅強的周周傷害到這個樣子。
「周周！開門吶！周周！」林凡凡在周凡凡家門口錘著門喊道。
周凡凡遲遲沒有開門。
「周周，對不起，我現在就去把當年的真相告訴我媽。」林凡凡含著淚，在微信里按下這行字，剛準備走，周周卻突然拉開了大門。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就別再提了。」周凡凡已經擦乾了淚，但臉色刷白，「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況且，你也是受害者。」
7
在兩個凡凡那年，發現林凡凡有早戀跡象的金巧麗，偷偷去找林凡凡的班主任狀告林凡凡喜歡的男孩子叨擾自己的女兒。
從此，林凡凡喜歡的那個男孩便對她避而遠之。
失戀的林凡凡學著大人的模樣，跑到酒吧借酒消愁。沒怎么喝過酒的林凡凡沾了酒就醉，幸好周凡凡即時趕到。
可周凡凡也是個柔弱的小女孩啊，被人盯上了。
林凡凡在周凡凡的勸阻下，還是爛醉如泥了。
酒醒後的林凡凡才知道因為自己喝酒闖了大禍，女孩都不敢對大人提及此事。
周凡凡懷孕了。
周凡凡咬牙從生活費預支了一部分，拿去做手術。林凡凡也以報補習班為由向爸媽要了不少錢。
兩個凡凡東拼西湊，在湊夠手術費用後。
金巧麗和林安良趕到醫院時，周凡凡還在麻醉狀態。
林凡凡雖然把自己跑去喝酒才釀成禍端的部分隱藏了起來，金巧麗還是實實在在的朝林凡凡臉上甩了一巴掌：「丟人現眼！」
林安良慌忙阻撓：「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怪孩子了，就是因為你這種態度，孩子們出事了才不敢跟大人說。」
但在面對整件事情上，老兩口的反應倒出奇一致：至此不要再對外人提起，防止丟了臉面。至於報警，嫌疑犯抓不抓得到兩說，孩子的名聲先毀了。
從此，在相親事件發生之前，金巧麗確實未和別人提起過的事，畢竟自己的女兒林凡凡天天和周凡凡膩在一起，傳出去了怕凡凡受牽連。
但周凡凡在金巧麗的眼裡，成為了「不幹凈的人」。
不幹凈的人怎麼可以做自己女兒婚禮上的伴娘呢，豈不沾了晦氣！
8
林凡凡的一再請求讓周凡凡來當伴娘，只會讓金巧麗對周凡凡的態度更差。對於當年的事，是誰先惹禍上身，到十來年後的今天再提，已無太大意義，這都改變不了周凡凡已經受到了傷害這一事實。
在金巧麗眼裡，做過這樣的手術不吉利的。
原本該好好來沾好朋友喜氣的婚禮，周凡凡參加得別彆扭扭的。
婚禮熱熱鬧鬧地進行，拋捧花時，幾個伴娘爭著往前擠，都知道女孩力量小，拋不了太遠。林凡凡瞄向站在一邊的周凡凡，特意招呼了一聲：「周周，過來呀！」
林凡凡背過身將捧花向周凡凡的方向拋去。
大概命運也能感受到這對兒小姐妹的默契吧，分量沉重的捧花雖然還是被林凡凡不小心拋歪了，但在撞到婚禮舞台旁白的花柱後，還是不偏不倚地反彈進了周凡凡的懷裡。
兩個凡凡相視一笑，林凡凡不顧金巧麗不悅的眼神，把周凡凡拉上了舞台：「搶到捧花的，是我從小到大最最最好的朋友周凡凡。雖然平時大家都叫我『凡凡』，叫她『周周』，但其實我們兩個都叫『凡凡』。這應該就是來自命運的禮物吧」
新娘林凡凡想把幸福傳遞給接到捧花的周凡凡，台下的賓客也都為兩個凡凡命運加持的友誼讚嘆不已，只有金巧麗與那個媒人姐姐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難看。
好在親家母喜歡林凡凡，並沒有因此對相親之初的烏龍提出質疑。何況，婚都結了，還能怎樣？金巧麗在緊張了一陣後，心裡的石頭在與親家和顏歡笑的敬酒中，也逐漸落聽了。
酒席間，新郎的奶奶樂得嘴裡的假牙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回。金巧麗只知道這戶殷實人家著急娶自己女兒過門，就是為了給這個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太太沖喜。
但金巧麗不知道的是：一年後，林凡凡的離婚多少也與沒牙老太太的去世有點關係。但更重要的原因是：
林凡凡不能生育。（作品名：《周周與凡凡：偷梁換柱》,作者：蛇莓醬。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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