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韓國「壞女人」重返銀幕，黑蓮花還可以更黑一點。
文 | 戴桃疆
絕症、失憶、「原來是兄妹啊」苦情女，千禧年漫畫式草根傻白甜，跟妖魔鬼怪談戀愛的普通女，各種日進斗金笨蛋美人通通讓開，現在韓國多拉馬進入壞女人時代！《夏娃》《安娜》《Bad Girlfriend》接連襲來，韓國大女主集體黑化，我劈腿、做小三、詐騙但我本質依然是好女孩，黑蓮花龍捲風席捲韓國。
美國女人致命，韓國女人變壞，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在韓國，標準答案只有一個：萬惡的資本，萬惡的男權社會！
爽！爽！爽！颯！颯！颯！韓國人再一次搶先將中國女頻網絡文學最流行的黑蓮花人設拍了出來，這些評分一般般但收視率不錯的傳統韓國狗血味電視劇能為呼聲很高的國產黑蓮花題材改編帶來怎樣的啟示呢？
人設在變，核心不變
此前韓國也並非沒有帶著復仇目的接近男主角的女主角設定，但在貫徹「主要角色一定得是個好人」既定方針的大環境下，男主角大多會在女主角生出情愫的同時獲得「洗白」，在一番「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痛苦糾結賺取觀眾不值錢的眼淚之後，走向戲劇的最高潮並在尾聲處再次印證彼此的心意，無論是陰陽相隔的悲劇結尾還是喜聞樂見的大團圓結局，男女主角最後都不是道德上的壞人。如今的韓國壞女人在道德上都是有瑕疵的——那种放到網際網路世界被審判千百萬回的瑕疵。
《夏娃》的女主角本身是有夫之婦，還是孩子媽媽，為了復仇不惜出賣自己色相破壞財閥的婚姻，並以此為槓桿撬開罪惡集團的一角，顛覆「有錢無罪」的現實，利用自己的一切優勢實現自己正義。
《安娜》則蹭上同名美國話題人物的熱度，講述一個出身平凡，有眼力有智慧但卻禁不住腐朽社會資本世界腐蝕的女孩為了獲得榮華富貴的生活假冒千金小姐最終成為預想中的自己，卻最終敗露的悲劇故事。不同的是，美國安娜是虛構了一位歐洲名媛的身份騙吃騙喝騙錢，韓國「安娜」是盜用他人身份最終獲得了財閥太太的身份。
兩部劇本質都是韓國復仇爽劇的變體，劇集的爽感本質上還是來自於窮人對富人的復仇，是韓國社會難以顛覆的社會結構中一次又一次精神勝利。富人集團都是非蠢即壞、近乎於喜劇角色的符號人物，女主角主要的戰場也大多是偽飾過的普通人與富人千金鬥法，用國內網際網路常用的詞彙形容就是在「雌競」，競爭的戰利品都是與富人男性的婚姻。
《Bad Girlfriend》女主角不過是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愛一個見一個，見一個愛一個。國產乙女遊戲女主角會遇見好多命中注定的「老公」但卻只能在遊戲之外單推一個，韓國成年人不做選擇，韓國壞女人全都想要。韓國空氣里有酵母，韓國男人臉部在「發麵」（指在鏡頭中且無濾鏡的情況下看上去十分腫脹），韓國飲食里有章魚，韓國壞女人恨不得長出八條腿可以劈。
三部劇談不上任何宣揚女性權益的內容，但都挑戰著大眾對於女性社會道德評價的標準，電視劇試圖通過闡釋壞女人的行為動機，描繪壞女人生成的土壤來推動社會重新定義女性「好」與「壞」，將女性從兩極化的評價中解放出來，釋放更多的灰色空間，給人性更多的自由，讓社會少一些極端化的輿論審判。「壞女人」題材在創作立意和表現手法上沒有任何進步的地方，但在社會輿論層面未嘗不會刺激大眾的思考，將功補過最終實現一種無功無過的整體效果。
同樣延續韓國現代時裝劇的傳統，三部「壞女人」電視劇的穿著打扮部分更顯心思。作為一個十分重視「從眾」的國家，韓國流行文化改變著韓國大眾的審美和穿著打扮風格。三部劇中的「壞女人」們無一例外地通過展示外在魅力搞定異性，尤其是《夏娃》《安娜》兩部劇中，更是展示了如何通過穿搭實現階級躍層，仿佛一本「如何扮演韓國千金」指南，除了西方大牌奢侈品，劇中許多服裝都是韓國本土品牌，通過女主角的身份設定，非常自然地將韓國本土品牌與國際奢侈品牌划上等號，營造出一種「真貴婦之選」的氛圍，通過捆綁抬咖實現本土品牌形象的提升，韓國人的小心思被包裝成小巧思自然植入，防不勝防。
壞女人的春天來了，
黑蓮花萌發還會遠嗎？
相比好女人風格的時代變遷與層層遞進，壞女人的春天來得相對突然——雖然這一潮流並非毫無鋪墊。在九十年代「韓流」時期的韓國偶像劇中，主要作為男女主角愛情阻力出現的女二號通常都扮演著「壞女人」的角色，這些壞女人通常擁有與富家公子男主角相匹配的出身，比清純女主角更近於美艷性感的外型，早期女二號往往在破壞男女主角情感不成後黯然離場，隨著韓國電視劇多條情侶故事線的風潮掀起，「壞女人」逐漸離場。如今的「壞女人」風潮是古早女配復興，對應著中國網絡文學「穿書成為惡毒/黑蓮花女配」的故事類型。
不同之處在於，國產流行網絡文學中等待被主角附身的「黑蓮花女配」本質是一個擁有一切資源（包括不限於美貌、家世、智慧等）的女性角色，只是原主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而附身其上的主角要做的是利用給定的資源，在預設的關卡中順利通關，比起享受挑戰既定道德標準的樂趣，更像是在打通關遊戲，不准求對道德標準的重新定義權，而更多地去享受順利通關的喜悅。相比之下，韓國黑蓮花還是更黑一點。
作為韓國新的推銷服裝款式、妝容樣式的新手法，韓國「壞女人」大多被設定為現代。國產黑蓮花的故事大多設定為古風背景，雖然講述的仍然是現代感的故事，但背景設定仍然微妙地影響著人物所處的道德輿論環境，這似乎也為國產黑蓮花的萌生設置了難以逾越的阻礙。
無論國產黑蓮花是否能夠綻放，韓國壞女人們的出現已經提前在儒家文化社會試水，觀眾對於挑戰道德標準的接受程度有了吃螃蟹的人，後來人在準備摸著石頭過河的路上似乎可以少備一兩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