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成都到自貢只需要2個小時,這個被稱為擁有川菜魂的地方,是我繼樂山之後最愛的覓食去處。
儘管被跳水蛙跳水兔辣到想抱著廚師哭,但自貢仍然是一個值得一去再去三去的好地方~
自貢人太招人喜歡了……
我問服務員「可不可以少辣?」,路過的老闆嘆了口氣「妹妹,那邊那家不辣。」——嗯,那是一家稀飯鋪子。
我去拍炒兔子,滿臉油光恍若豬剛鬣的胖師傅笑了,「那邊有活的……」
從踏進自貢的這一刻開始,這座城市從味覺、嗅覺、聽覺、觸覺上,都是我喜歡的樣子。
自貢人生性屬辣,頭可斷,辣椒不能斷,血可流,不能沒紅油,而且義無反顧地保持著自己的飲食,絕不被外界同化。
自貢的朋友跟我說,這是個小城市,很老的那種。
這裡也在經歷改造:棚戶區拆遷,老房子推倒,傳統手工匠和街頭小吃被趕到陌生的新城,沒有了「磨剪子戧菜刀」的叫聲,小時候的場景消失了,如今能讓離家的自貢人回憶的,只有味蕾了。
5哥是一名音樂創作人,在川音當老師的他,每個月一次雷打不動回自貢。
5哥心裡有一間開了近30年的麻辣燙攤攤拆遷了,老闆負擔不起新店成本,不再做生意了。
小店消失後,食客們仿佛就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我在一排老房子前遇到一個老奶奶,她寂寞地說,這一排房子要比我先走了……
鋼筋水泥看似堅固,在變遷面前,卻如大浪推沙。
自貢早已不再靠鹽業發展,但井鹽的味道,留在了四川人的骨子裡,成了川菜的魂。
為什麼外地的川菜總是有種「歪」味道?
因為只有千米深的井鹽,才能浸潤我們被寵壞了的舌頭。
沒有一隻兔子能活著走出自貢
手撕兔、鮮鍋兔、冷吃兔、火爆兔肚、香辣兔頭……沒有一隻兔子能活著走出自貢。特別是備受鍾愛的毛軟肉嫩的小兔。
食神又名廁所兔,是我慕名而去的一間蒼蠅館子
他擁有「蒼蠅館子」必須的所有元素:房子破、環境撇、盤子缺口、筷子不成套,更重要的是老闆手藝好,脾氣大。
這樣一家開在廁所旁邊的蒼蠅館子,無數人為了它專門來了自貢。
到店先選兔,現點現殺現炒,有時候生意太好,兔子殺得贏,底料跟不上,老闆娘就會壞脾氣地喊:表排了!吃不到了!
小兔子就是好,干鍋兔和雙椒兔,肉質細嫩爽口,剛殺就下鍋,味道浸入骨髓。
剛上桌是最不辣的時候,一旦過上5-10分鐘,筷子頭都能給舌頭來個全麻。
肉吃不到幾口,但每個人都沉迷於翻找的樂趣。紅彤彤的辣椒映照在晃眼的白熾燈下,每個人眼神里都是光芒。
另一家「璧山兔」,是朋友的最愛。
儘管現在自貢滿大街的「鮮鍋兔」,甚至還有匯東鮮鍋兔一條街,朋友還是毅然帶我們進了這間看起來岌岌可危的私房菜。
鹽業博物館旁邊的老店,小到沒門面,側身勉強通過的走道、磨到看不清的玻璃窗、嘎吱作響的板凳,這個小民房裡,居然藏著奇妙的味道。
硬菜之前,先開胃:紅油涼粉、糖醋排骨、爆炒兔肚……
紅油涼粉吃的是佐料,老師傅拌涼粉全靠肌肉記憶,多少鹽、多少油、多少辣椒,能說出來的只有兩個字——「適量」。
兔肚爆炒,脆嫩不老,湯汁入味,讓人食指大動。
開胃之後,輪到正主上場。
璧山兔就一個字,「香」,滿滿一鍋花椒和辣椒,老闆不心疼,我們驚叫喚。
兔肉過油,鎖住肉里的水分,入口才鮮嫩,香料味道醒目,越吃越厲害,辣味兒絲絲入扣。
這一盆璧山兔,吃得我有些上頭,以至於在往後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想念那一盆辣椒里小塊小塊的兔肉。
擋不住的牛肉誘惑
和兔兔一樣,牛肉也是自貢人極愛的食材。
因為自貢鹽業發展曾大量用牛,也就衍生了很多吃牛肉的方法,比如「冷吃牛肉」——干香不柴,油汪汪的肉絲,是自貢人的零食。
冷吃牛肉,對於在外的自貢人,是一種續命的味道。
燕秋生長在自貢,後來去法國念書,一袋冷吃牛肉成了跨越幾千公里的想念。
我認識的每一家自貢人都會做冷吃兔和冷吃牛肉,統一的材料,卻是每家都不一樣的味道。燕秋還在法國念書的時候,只要有朋友從國內過來,就一定會帶一箱子她媽媽做的冷吃牛肉。
拿到冷吃牛肉的她,會迎來一大群同學,然後回到寢室里,吃著牛肉,煮一頓火鍋。
如今在成都定居的她,也繼承了冷吃牛肉的做法,畢竟,這是自貢人交朋結友的利器。
另一種牛肉的做法,因鹽而生。
每天在灶房裡煙燻汽蒸的鹽工們,需要大量補充體能,於是把牛和鹽一結合,做成了「燒牛肉」。
豆瓣、辣椒、花椒爆香,倒入汆燙好的牛肉和蘿蔔慢煨,撒上「適量」鹽,激發出牛肉香蘿蔔甜,別看做法粗獷,卻是鹽工菜的代表。
大安燒牛肉是一家跟著導航都要迷路的小館子,門面藏在老舊的紅磚房裡,就這樣開了二十多年。
這裡有名的是筍子、蘿蔔、土豆來燒制的牛肉,用帶筋的牛腩切成條,豐富的香料在熱鍋清油里炒香,二者一相遇,小火煨得稀溜耙。
上桌之前,用燙好的筍條蘿蔔鋪底,軟糯牛肉置上,再澆點牛骨湯、蓋上辣椒花椒香菜蔥花。牛肉軟牛筋糯,蘿蔔清甜,筍條爽脆,微辣有味,真香!
煤炭壩的魚館
如今的煤炭壩,沒了以前的氣勢。
早年間,這裡的魚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兩方打了架,約在這裡吃一頓魚,就算銷帳了。
好吃的魚加上年輕人旺盛的荷爾蒙,煤炭壩的魚館生意一直很好。這兒消磨掉了70後80後那一代自貢人大量的日子。
後來,小伙兒們長大了,髮際線也高了,魚館的生意比不上養生羊肉湯,煤炭壩的味道,也就淡了。
老城之所以餘味悠長,除了老鋪子的味道,還有屋檐下的人,曾經在這裡做了這些事,才構成了一個城市的內在。
夏天的豆腐腦和水粉
夏天沒胃口的時候,嗜辣的自貢人也願意稍微讓讓步,在燈杆壩豆腐腦水粉店,吃一份豆腐腦水粉就冰豆漿,撐過這燒皮膚的夏天。
燈杆壩開了快20年,周圍已經快要變成網紅店大集合,但它還是老樣子,一碗油辣子和嫩得要化掉的豆花水粉,好吃到打顫。
本油炸食品愛好者深為喜歡這裡的油糕,實打實的紅豆沙,糯米又香又粘牙,甜咸一搭配,相得益彰。
夜晚是一堆燒紅的木炭
每到一個地方,我都喜歡半夜溜出門,去街頭找一些吃食,敢在深夜裡支攤點火的,都少不了兩把刷子,特別是燒烤。
作為人類掌握的第一種烹飪技術,燒烤,是深夜出台率最高、最親近寂寞靈魂的方式。
自貢的燒烤跟成都樂山西昌大有不同,成都的燒烤層層上料慢慢烤,調料都磨成粉粉,吃的是香味。
自貢的燒烤,調料存在感很強,大顆大顆的辣椒,而且只能在菜將烤的時候灑上去,用食物本身的熱氣去熗出香味,有些菜還要再澆一勺紅油,辣是辣,辣得很順滑。
都說詹紅燒烤是自貢燒烤頭牌,就是老闆脾氣歪,看你願不願意忍氣吞肉了。
詹紅燒烤現在仍然用最原始的木炭,我們第一次去吃就哭了,我被辣哭了,朋友沒搶到最後一把牛肉氣哭了……
除了河鮮海味,這裡的菜隨便拿,炭火香、用料足,最受花園的是牛、兔、豬皮和腰花,烤得流油的表面,裹上厚厚的辣椒麵,從舌尖滾到胃裡,肉食動物愛死了這種感覺。
在自貢吃了幾頓燒烤後,我學會了一把把抓牛肉、肥腸、鼻筋,這類搶手貨。遇上有小龍蝦,再吃一大盆,邊舔手指,邊在心裡更愛這座城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