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周刊》2019年第50期，原文標題《半雅堂「一缺三」的寂寞》，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圖 謝馭飛）
文/搖搖
周作人尋過北京的茶食後，說：「我們於日用必需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遊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無獨有偶，漆藝大師謝健也說：「午後，散散漫漫地，趁著最和暢的陽光，到半雅堂甩兩把最酣暢的牌……夕陽褪去，粥席已在後院的燈下，香香地來……一份來自大師親手調製的暖粥。」
半雅堂是福州三坊七巷一個風雅可頌的院子。謝大師請他師弟倪爺寫了橫幅「半雅堂」，初來乍到的一眾牌友拍合影時，由背牆而立的兩人按住條幅兩端，有了很好的背景，開拍。
約牌的夜，最後一道青菜還沒上時，出牌沉穩的陸地照例輕巧地離席，傾身伸長脖子張望門口，心急著早點開局。
院子裡牌友散去，一缺三；夢裡打牌，還是一缺三。出差的牌友告急：去京，一缺三；三明，三天一缺三。
塗摸雷曾詩贈阿發：「聽說/你在南昌/很寂寞/滕王閣中載不動/秋水、長天、落霞/你一隻孤鶩/能與誰共」「也許你沒說/我們也該聽說/隔著七分之一的中國/畢竟/三缺一讓人心灼/卻好過/你在南昌/一缺三的寂寞」。
林田讀後便說：「寂寞的煙灰缸，仿佛在南昌。」
謝大師在《等待，三缺一和一缺三》里寫道：「三缺一啊/就差你了/你怎麼還不來/雅舍里，梁先生說/你若不來/你一個人不來/壞了三個人的事兒/你，傷天害理」「三缺一/要去，要去」「一缺三/卻是天理/什剎海的槐花牆開/萬航渡的梧桐街落/你其實只需/等待另一個的你/莫來，莫去……」
一缺三固然寂寞，但謝大師回歸美食，用自己親手製作的漆食盤，足以在漆器皿「單一的奢華」中，髹漆忘了打牌，打牌忘了髹漆。
靜極思動。一晚，塗摸雷在微信群里說，自己是中年的驛動，忍不住重走師兄的老路，去了K歌。師兄便壞笑：「一定要有走三岔口的勇氣，我們已經枉然……你，惹惹塵埃又何妨。」塗摸雷駭笑：「牌局難聚，群里相逢，儘是一缺三之客。」
不久前，他添了兒子，謝大師說：「涂姓，最好做漆了。漆最早是用作塗料。日本的漆藝技法和產地流派都叫『金澤塗』『輪島塗』。」於是，這襁褓之中的嬰兒就有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塗漆」。塗摸雷高唱：「一葉浮萍歸大海，一朵芙蓉勝牡丹，一場秋雨靜鳴蟬，一個漆郎壓群芳！」
一缺三的寂寞，有漆有歌有故事。如同長田弘在《與天空、與樹》里寫過：「走到清晨的窗邊，只此數步之旅/在舊木桌子周圍走過來走過去/僅僅只是這樣的旅行。」在半雅堂的牌桌周圍走來走去，仿佛這個盛著海鮮粥的漆碗，也盛滿了海香，以及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