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劇中的職場女性:從不讓鬚眉的女性,到不可或缺的女性

2022-05-25     影視前哨

原標題:日劇中的職場女性:從不讓鬚眉的女性,到不可或缺的女性

導讀:相比於對女性職場困境的簡單批判,以《惡女》為代表的一些女性職場劇體現出更具建設性的女性主義態度。

文 | 王玉玊

以職場女性的職業生涯為主題的作品,已經成為日劇中的一大品類,儘管這些作品往往也包含愛情元素,但女性在職場中的奮鬥、挫折與成就往往構成作品的核心情節,因而與都市言情劇有著明顯差異。比如表現編輯、出版行業的高分日劇《重版出來!》《校對女孩河野悅子》,靠魔性表情包和極強行動力出圈的《買房子的女人》,用行動表達對於許多不盡合理的職場潛規則的不滿的《我要準時下班》《這個不可以報銷》等均屬於此類。此外,儘管工作場景不在辦公樓、格子間,但《X醫生:外科醫生大門未知子》中說著「我絕對不會失敗」的外科女王,與《非自然死亡》中出色幹練的女法醫三澄美琴也都作為優秀職業女性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類作品中,女性在職場面臨的種種不公平待遇往往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女主人公們往往要比男同事多付出幾倍的努力,才能獲得同等的肯定與晉升機會,因而儘管是作為正面主人公出現,她們也往往同時帶有無心戀愛的工作狂、不近人情的女魔頭等等略顯負面的形象特徵。似乎唯有以男性的方式,做得比男性更加優秀,她們才能在殘酷的比拼之中不斷勝出。這種人物形象塑造方式背後的邏輯是:職場是屬於男性的世界,能夠在這一世界中嶄露頭角的女性,必然是「像男人一樣的女人」「沒有女人味兒的女人」,她們在職場中具有的價值來自於她們的「男性特質」,而作為女人,她們總是不盡如人意的。

但隨著職場女性題材的成熟,越來越多的職場女性開始以一種更加鬆弛、自信的態度享受工作,同時享受生活,她們的優秀不僅體現出她們的聰慧、努力與對事業的熱愛,也體現出女性員工所具有的女性特質對於當代企業與各類組織的運轉有著不可或缺的重要價值。

2021年夏季日劇《女子警察的逆襲》以兩位女子警察為主角,溫馨有趣的警察日常工作故事中,也穿插表現了在這樣一個男性警察遠多於女性,人們也往往下意識地認為男性警察比女性更加可靠的社會之中,女警察所遭遇的歧視,以及女警察在警務工作中的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這種作用在一起中學女生遭遇猥褻的案件中得到了集中呈現,對於自己的不幸遭遇羞於啟齒的女性受害者最終在女警的溫柔守護中走出陰霾。作品並沒有刻意忽略男性警察同伴們的功勞,無論是復原犯罪現場,還是抓捕罪犯,他們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也正因如此,新人女警川合才能夠更清晰地意識到唯有身為女性的自己才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如果說《女子警察的逆襲》仍然是在一個女性作為受害者的具體案件情境下討論女性警察存在的必要性,那麼2022年春季日劇《惡女~誰說工作不酷的?~》(以下簡稱《惡女》)則嘗試以更加抽象和整體化的方式探討女性與女性特徵在職場中的價值。

與《惡女》這一標題常常給人的印象相反,這部作品的女主人公麻理玲是一個初入職場、天真可愛的菜鳥新人,元氣、陽光,對於工作充滿熱情與好奇心,雖然缺乏工作能力,但從不氣餒,敢想敢幹、天不怕地不怕,因為待人真誠而得到周圍同事的信任與喜愛,雖然也常常闖禍,但又能夠通過靈機一動的好點子解決危機,因為暗戀著公司中身居高位的前輩而想要出人頭地。對於今天這個人們普遍缺乏工作價值感的時代而言,麻理玲的形象多少顯得有些陌生,相比於令和,更像是來自於昭和。

麻理玲入職的OHMI公司雖然是一個大型網際網路企業,卻極其陳腐守舊,信奉終身僱傭,上下級關係嚴格,管理層中的女性占比不到一成,對於新的時代理念毫無敏感。除了貫穿全劇的女主人公麻理玲外,每一集劇情中還會有一位單集主人公,集中體現出OHMI公司中的某一個職場困境。

比如,第一集的業務部員工美加入職於「新冠元年」(2020年),入職培訓全部在線上完成,對於公司中的前輩非常陌生,因而受到壓抑與排擠,被稱為「比新人還無用處」的一屆;第二集的人事部課長夏目是一個相信女性要比男性努力一倍才能出人頭地的女強人,對於女下屬也格外嚴格,因而被誤解為「女王蜂症候群」,也即為保護自己的地位而對同為女性的其他員工進行控制與攻擊的女性;第四集的程式設計師川端僅僅因為是女性就被奪走了對於自己提出的企劃的執行領導權,一次次被「川端雖然是女性,卻是為出色的程式設計師」這樣的無心之語所傷害……

此外,故事還涉及部門歧視、新老員工間的代溝等常見的職場問題。麻理玲身處這種種麻煩之中,努力化解矛盾,也與許許多多的同事成為夥伴,並且見證了女性的視角與思維方式在提供有創造的新企劃或推動企劃施行過程中發揮的奇妙作用。

《惡女》中的這種「女性特質」,集中體現為對於新思想、新理念更好的理解力和適應性,以及設身處地為不同的人群著想的同理心。這樣的設計並非毫無道理。在OHMI這一存在系統性性別歧視的企業組織中,乃至於在仍舊廣泛存在著結構性性別不平等的當代日本社會中,由於性別權力差異的普遍存在,相比於掌握權力的男性,居於弱勢地位的女性勢必要付出更多的「詮釋勞動」,也即女性難以通過掌握權力而以命令他人的方式強制達成自己的目標,因而必須更加仔細地體察、理解他人的心情與需求——這就是「詮釋勞動」——調整行動方案使其同時滿足雙方的訴求,通過協作的方式最終達成目標。長期生存於這樣的社會環境中的女性確實有可能在客觀上鍛鍊出更強的與他者共情的能力、順應環境變化而更新自身思想的能力,而這對商業協作而言無疑是非常寶貴的特長。

在將虛擬世界遊戲與購物相結合的OHMI周年企劃中,男性職員小野堅持為用戶虛擬形象設置性別,方便用戶直達對應性別的購物區域,這是基於以「效率」為優先的思考模式提出的方案。女性工程師川端則認為應當提供沒有性別、年齡區分的虛擬形象,讓顧客擺脫身份的束縛,自由享受遊戲與購物。

由於社會對於男性或女性應該進入怎樣的店鋪、購買怎樣的產品存在著普遍的成見,所以人們在現實世界中往往只能進入那些被認為符合自己身份的店鋪。而沒有性別、年齡區分的虛擬形像則能幫助人們沒有顧忌地進入那些平時不好意思進入的店鋪,自由購物。川端的設想是基於對購物者的購物心理、需求與困境的體察,同時也體現出對社會多元化、性別流動等新的時代理念的接納。兩人的提案確實在個體差異之外體現出某種性別差異,小野的方案未必不好,但川端的企劃更體現出貼合於時代的創新性。

與《女子警察的逆襲》相似,《惡女》並不採用非此即彼的極端邏輯,在故事中,小野這個有點大男子主義的保守男性也並非沒有可愛之處,他的努力與毅力,他常年工作中習得的技巧與處世之道,他的仗義與責任感都令人喜愛。在新入職員工與老員工的理念差異問題上也是如此,老員工恪守的老傳統並非一無是處,其中包含著長期積累的有效經驗,新員工的鋒芒畢露也並不只是愣頭青的自大浮躁,他們確實為公司帶來了更新鮮的視角與觀念。

OHMI的問題在於女性員工長期遭受系統性的歧視,難以真正發揮自身優勢;傳統力量過於強大,壓抑了革新的一切可能。OHMI需要的是不同性別、不同世代間的相互理解與相互調和,需要的是面向世界新變時更加開放進取的態度,需要的是在規章制度與傳統之外對每一個具體的人的才能與訴求的體察。而這恰恰與故事中強調的女性特質高度吻合,因而麻理玲的師父峰岸才制定了三年內讓OHMI管理層的女性占比提升至五成的宏大計劃。

《惡女》並不是一部沒有缺點的作品,它翻拍自1992年的同名日劇,而這部92年的日劇又改編自1988年開始連載的同名漫畫。儘管對於故事的時代背景進行了全面的更新(比如第一集重點講述的「新冠元年」入職歧視就是一個頗有當下性的話題),但麻理玲這個主人公畢竟有著太強的昭和味道,與當下時代略顯脫節。但相比於對女性職場困境的簡單批判,以《惡女》為代表的一些女性職場劇體現出更具建設性的女性主義態度,它所呼籲的是一個女性可以與男性一樣,在社會、職場充分發揮自身獨特價值的社會,而這並不是對女性的單方面「救濟」,它將為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提供動力。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af1150d9b549490ae8b1339ddb5709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