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世界上的各個主要國家裡,其實除了美國,俄羅斯是最年輕的一個。真正俄羅斯的誕生其實是始於公元1480年莫斯科公國擊敗蒙古大帳汗國,此後莫斯科公國才成為了一個獨立國家。而在之前差不多240年里,俄羅斯的前身羅斯諸公國都一直向金帳公國稱臣,那麼這段歷史是怎樣的呢?俄羅斯又為什麼不認可金帳汗國為本國歷史呢?
蒙古征服羅斯諸國
在說這個話題之前,首先應該明確的是,雖然今天俄羅斯核心區域的這片土地,即以莫斯科為中心的這塊區域在歷史上曾歸屬蒙古金帳汗國,但說俄羅斯曾被蒙古占領其實卻是不太準確的。因為當時其實並不存在俄羅斯這個民族,而有的只是一些在蒙古西征中被征服的東斯拉夫部族,他們雖然被稱為羅斯諸國,但卻並未形成一個彼此認同,而且有別於其它民族的俄羅斯民族。
蒙古征服前的羅斯諸國(綠色)
而蒙古對於羅斯諸國的征服行動其實開始的很早,在公元1223年由成吉思汗鐵木真發起的蒙古第一次西征中,由哲別和速不台率領的西征軍就曾經打到了今天的烏克蘭。在當年5月31日,蒙古西征軍和幾個羅斯國家的聯軍在今天烏克蘭頓涅茨克境內的迦勒迦河爆發激戰,包括基輔大公姆斯季斯拉夫·羅曼諾維奇在內的多名羅斯貴族被俘,最終還被處決。但在當時,蒙古人並沒有占領當地土地的意圖,而是很快退回了亞洲。
而蒙古人撤退之後,羅斯諸國認為威脅已經消失,又重新開始了彼此之間無休止的爭吵和戰爭。不過在短短14年之後,鐵木真的孫子拔都就再次率領大軍發動了蒙古第二次西征。在這次西征中,拔都和速不台統帥的軍隊在公元1236年越過了伏爾加河,在公元1237年11月,拔都向弗拉基米爾大公尤里二世發出最後通牒,要求他臣服。一個月之後,蒙古軍隊包圍了重要的羅斯城市梁贊,經過六天激戰將其攻克,並進行了血腥屠城。之後蒙軍又先後攻占科洛姆納和莫斯科,並將其焚毀。公元1238年2月4日,蒙軍開始圍攻弗拉基米爾城,三天後將其攻占。
描繪拔都征服羅斯地區的古畫
之後拔都兵分幾路,繼續向西進軍,沿途先後劫掠了包括羅斯托夫和烏格里奇在內的14座城市。但其中一路蒙軍在小城科澤利斯克遇到激烈抵抗,根據一些記載損失了4000人。但其它各路蒙古軍隊推進順利,以至於到後來諾夫哥羅德等羅斯公國在得知蒙軍即將來襲之後乾脆就主動投降,這樣逃過了被攻占之後的破壞。公元1238年蒙軍又先後占領了克里米亞和莫爾多瓦,公元1239年攻入今天的烏克蘭境內,並在公元1240年12月攻占並摧毀了基輔。至此,羅斯地區的主要公國全部被蒙古人征服。
蒙古對羅斯諸國的統治
而在繼續西進先後征服了匈牙利和波蘭之後,蒙古軍隊退回伏爾加河流域,在這裡拔都以裏海和黑海之間的薩萊城為核心,建立了金帳汗國,其疆域囊括了幾乎所有羅斯大公統治的區域。
但當時金帳汗國對羅斯諸大公領地的統治卻並非直接統治,蒙古人幾乎從未在羅斯地區定居,因此蒙古統治者幾乎從未和當地普通居民發生過直接接觸。而蒙古人對當地的統治,主要體現在對當地那些大公徵稅,需要時徵召其軍隊為自己作戰以及在其不聽話時統領其它大公對其進行軍事懲罰方面。不過也正是在此期間,莫斯科逐漸崛起,為後來俄羅斯國家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鼎盛時期金帳汗國的疆域,圓圈處為其首都薩萊的位置,方框處為莫斯科
所以總體來說,蒙古人和俄羅斯人在金帳汗國時期的聯繫並不像許多朋友想像的那麼深,蒙古統治者和羅斯地區各個大公領地的關係其實更像是元朝和朝鮮半島的關係,雖然表面上後者從屬於其統治,而且雙方之間有時甚至會聯姻,但前者卻在後者服從自己的前提下讓其自治,幾乎從來不干涉其內部事務。
所以在進入20世紀之後,蘇聯和俄羅斯甚至有一些歷史學家認為,羅斯諸國在當時並沒有被蒙古人征服,當時他們只是和金帳汗國結成了一個防禦聯盟,他們的共同敵人是來自歐洲的條頓騎士團,當時條頓騎士團所率領的征服力量對於羅斯諸國的宗教與文化才是更大的威脅。所以按照這種觀點,羅斯諸國向金帳汗國支付稅金其實也是換取金帳軍事支持的報酬而已。當然這種認為羅斯諸國從未被金帳汗國征服的觀點並非主流,但也從一個角度反映了羅斯諸大公和金帳汗國之間的關係。
描繪伊凡三世逼退阿黑麻的古畫
而金帳汗國到末期分裂成了喀山、阿斯特拉罕、克里米亞等幾個汗國,以及最後代表金帳汗國的大帳汗國,在公元1480年,俄羅斯伊凡三世大公和大帳汗國的阿黑麻汗在臨近烏克蘭的烏格拉河對峙,最終逼退了阿黑麻,此後莫斯科公國完全擺脫了大帳汗國的控制,實現了完全的獨立。
為什麼金帳汗國不被視為俄羅斯的正統王朝?
雖然羅斯地區曾長期被金帳汗國統治,但現代俄羅斯歷史卻不會將金帳汗國視為自己的正統王朝。其中原因有幾個方面,首先的一點其實是因為,在俄羅斯的主流史觀里,莫斯科公國擊敗金帳汗國的余脈,徹底擺脫金帳汗國控制之時才是俄羅斯這個國家歷史的開端。因為俄羅斯這個民族其實就是在這之後,隨著莫斯科公國統一羅斯地區才形成的。而在此之前,並不存在俄羅斯這個民族,因此也就不存在俄羅斯的歷史了。而這種認識其實也很好理解,就和美國的歷史始於公元1765年殖民地開始武裝反抗英國統治一樣。在此之前雖然美國人的祖先已經生活在北美這片土地上,但他們的歷史卻不是美國歷史,而是英國北美殖民地的歷史。
此外,金帳汗國對自己的定位也決定了它不可能被視為俄羅斯歷史上的正統王朝。因為在金帳汗國征服羅斯諸國之前並不存在一個俄羅斯國家,所以金帳汗國並沒有任何俄羅斯的傳統可以繼承。它的統治區域雖然包括了羅斯諸王公的領地,但它卻始終沒有把自己當成羅斯諸王公的一員,沒有任何同化進羅斯文化圈之內的意願。相反,金帳汗國對自己的定位在早期是蒙古國家,但很快就轉變成了突厥國家。金帳汗國是蒙古各汗國里最早放棄蒙古傳統的國家,但他卻不是被羅斯諸國同化,而是被自己統治核心區域的突厥人所同化,很快轉變成了一個伊斯蘭教國家。公元14世紀初,金帳汗國在其大汗穆罕默德·月即別在位期間全面禁止了蒙古傳統信仰,開始將伊斯蘭教定為國教,同時實行伊斯蘭沙里亞教法。
描繪公元1380年,金帳汗脫脫迷失再次攻克不聽話的莫斯科的古畫
在這之後,金帳汗國的蒙古人就完全被突厥人同化。所以金帳汗國是從未將自己視為羅斯王朝,或者繼承了任何跟羅斯的傳統相關的歷史傳承,它始終完全以外來者的身份統治羅斯地區,而且其統治者信仰的伊斯蘭教是羅斯貴族以及後來的俄羅斯在宗教上的對頭。所以在這方面它當然也不可能被視為俄羅斯歷史上的正統王朝,因為它從建立時開始就是反羅斯以及俄羅斯正統傳統的。後來金帳汗國的統治者也演變成了信仰伊斯蘭教的俄羅斯韃靼人,所以可以說從開始一直到現代,金帳汗國及其後裔在文化方面都是始終游離於俄羅斯傳統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