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講史}(22)老縣長回井陘!

2020-04-03   視窗在線

{老劉講史}(22)

「老縣長回來了!」

1983年暑期,吉林省郵電管理局剛離休的原局長、黨組書記胡希德,趁女兒放暑假,由老伴陪同帶著女兒,專程回到井陘,重上蒼岩山——這裡曾是他生活和工作多年的地方。

我們一行陪胡老進入胡家灘村後,老縣長便左顧右盼,不知是在印證他當年的記憶、還是在尋找什麼。村民們大都不在意這些不速之客,因常年來這裡旅遊的人太多了。正當胡老在街口端詳一座門樓時,突然一位古稀老農從側面走上前,驚奇地小聲問:「您是胡縣長?」胡老笑著點了點頭。「老縣長回來了!」老人扭頭向街邊的村民大聲說著,頓時人們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胡老急忙上前緊緊拉住老者的雙手,相互問候著。是的,老縣長回來了。36年過去,「彈指一揮間」。胡希德縣長,山西昔陽人,井陘(路南)縣抗日政府第四任縣長,其任職時間最長。他1942年初調到井陘,先後擔任路南縣政府民政科長、縣政府秘書、縣長,1943年春任秘書期間即代理縣長的職權(時任縣長宋玉璽到太區黨委參加整風學習),1945年5月,正式任命為縣長,直到1948年1月井陘南北兩縣合併後調離;1952年任邢台地區副專員,1954年支援東北建設去了吉林。

老縣長和鄉親們相互問候著。那位老農還向胡縣長打問著當年在村裡住過的其他幾位縣領導如今在哪工作,胡老則詢問著他當年的房東和幾位還能叫上名字的村幹部劉雙駒、杜富小、許魁小等。話未盡,胡縣長忙問老者:「我記得抗戰勝利前一年,在村裡立過兩塊烈士紀念碑,是否還在?」「還在。」鄉親們都搶著回答,並告說已移到了蒼岩山上。」「那好,那好。」胡老似乎放下一件心事,轉過身跟我們說:「咱們現在就上山,去看看我當年的戰友們。」

通往上山的路上,胡老說:1944年,縣政府已從蒼岩山上的廟堂里搬到胡家灘村辦公。記得當時立了兩座烈士紀念碑,一座是為1944年上半年犧牲的烈士立的,一座是為自抗戰以來犧牲的烈士立的。大約多半個小時後,我們在蒼岩山東天門半山腰的一處平台上見到了紀念碑,共三座,由南向北一字排列,除胡老說的兩座外,還有一座是1945年3月由「井陘獨立營全體指戰員敬立」的。胡老在碑前默默肅立了一會,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走向右邊的那座,彎下腰,撫摸著碑上的文字,輕輕讀著,讀著;而反覆撫摸著張鳳岐和冀素祥二人的名字,似在悄悄說著什麼。40年了,兩位烈士是否地下有知。隨後,胡老又瞻仰了另兩座紀念碑。

我們陪同胡縣長從東天門下來,邊走胡老邊向我們介紹說:冀素祥和張鳳岐兩人犧牲的時間僅差兩天,已是臘月二十幾了,就要過年了,都是下去執行任務時與偽軍相遭遇殺害的。一位是財糧科長,管我們吃穿的,一位是敵工部長,保衛我們安全的,我們經常在一起談工作,彼此之間很熟悉。他們二人犧牲時間不長,又有兩位幹部犧牲了,其中一位又犧牲在支沙口那條溝里。同志們的接連犧牲,震驚了縣委和縣政府的領導。為了及時扭轉局面,鼓勵同志們的鬥志和意志,爭取最後的勝利,5月下旬縣委在楊莊召開了死難烈士追悼大會,決定在胡家灘建立烈士紀念碑,並發動群眾開展為死難烈士報仇活動。從8月份開始,井陘獨立營即配合區干隊和民兵,將靠近根據地的敵炮台、炮樓晝夜圍困,不讓敵人行動一步,斷絕了他們的相互聯繫。時間不長,七獅窯、南障城、流砂棚、支沙口及西尖山等據點的日偽軍便全部撤走。我方趁敵偽人心動搖、慌亂之際,繼續展開對南王莊、石佛、彪村等炮台的圍攻,迫使敵人也放棄這些據點,紛紛逃竄。這年年底,大片村莊獲得解放,擴大了抗日根據地。

我們陪同胡縣長又先後登上橋樓殿,去了圓覺殿、藏經樓、公主祠等處。圓覺殿俗稱大佛殿,在這裡胡老說:1942年冬初,井陘路南縣政府根據黨中央指示,開展了大生產運動,自己解決吃飯、穿衣問題。我們就將這座殿里的佛像「請」出去,在這裡做了織布坊,一天能生產十多匹土布,不僅解決了縣政府百餘名幹部的穿衣問題,還供給獨立營部分。在峰迴軒,胡老特意登上藏經樓憑欄遠眺,揮毫書寫了「重遊蒼岩——四二年抗日民主政府駐屯、八三年重遊聖地」等條幅;特告訴我們,這裡就是他當年辦公的地方。我分別在樓上和樓前給老縣長拍了幾幅照片留念。

這次與胡縣長相聚後,我們史志辦的同志通過採訪、徵集和挖掘檔案,很快整理出張鳳岐、冀素祥等烈士的資料,並收入《中共井陘黨史資料彙編》、《中共井陘黨史人物傳》等書(專輯)中。從這些資料里我們較詳盡地了解到張鳳岐和冀素祥兩位烈士的事跡。張鳳岐,東元村人,生於1910年,抗戰爆發後參加了八路軍,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在延安「抗大」學習,回井陘後即組織抗日游擊隊,先後任井陘獨立營營長、第四區區長、縣委城工部長,1944年1月17日在南王莊做偽軍反正工作時,被近百名敵軍包圍,突圍中彈盡力竭後跳入井裡,被敵人投下手榴彈炸死,時年34歲。冀素祥,北蘆莊人,生於1918年,1938年參加抗日工作,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後任井陘路南抗日政府糧食科長、財政科長兼糧食科長、第三區區長,1944年1月到敵占區執行任務,14日返回途中在呂家村休息時被姦細告密給支沙口炮台上的偽軍,突圍時胸部中彈被俘,遭殘忍殺害,時年26歲。我們經初步統計和分析,蒼岩山上的三座烈士紀念碑,沒有完全記載下抗戰時期在井陘路南犧牲的烈士。1944年7月立的兩座碑,所記載的僅是在縣政府工作的公職人員,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在職幹部,如1943年9月上旬,也僅在兩天內犧牲的區助理員馬保東、呂保芳等一般幹部就沒有刻錄在上。另外,有的名和姓用字還應推敲,如「馮成賢同志,任三區區干隊副隊長,獲鹿縣人」,應是「封成賢」(見吳靖東《井陘路南抗戰日記》);「元獲區干隊政委許蓋山,共產黨員」,應是「許益山」(見《中共井陘黨史人物傳》)。

胡縣長時隔36年回井陘、舊地重遊,縣委領導熱忱歡迎,悉心接待,特囑咐史志辦的同志全程陪伴。這也正是我們徵集史料難得的機會。回到賓館座談的時候,胡老還給我們詳細地介紹了1942年到1943年在褚山寨開荒種地的經過,至今還記憶猶新地說他當「空軍司令」的事。他說:那時開荒有任務,而大家的勁頭也很大,常常天不亮就起床,扒上幾口飯扛上工具就上山,我是帶隊的。有一次,值班的同志吹過哨後,我去吆喝大家出發,好大工夫不見動靜,我以為同志們太累還在睡覺,就去敲門,炊事笑著說,「縣長,你當『空軍司令』了,人都走光了,還集合誰?」座談的時候,胡老笑著還特向我們「澄清」他的任職情況。他說:同志們都習慣喊我「縣長」,其實1945年5月我才被正式任命為縣長。1943年3月我由民政科長改任縣政府秘書,不久縣長宋玉璽到太行區黨委參加整風學習,我這個秘書就代行縣長的職權一直到1945年,整整兩年時間是「挂號」縣長。

時光荏苒,胡縣長自1948年離開井陘已去36年,但他仍對井陘懷著深厚地感情,沒有忘記這裡曾是他戰鬥和工作的地方,更沒有忘記這裡有他當年共同抗擊敵人犧牲的戰友;而老區的鄉親們也沒有忘記當年的老縣長,仍親切地喊他「胡縣長」。胡縣長這次(1983年)回井陘至今,雖然又過去了30年,但他上山「看看我當年的老戰友」那一幕,仍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我記得有一首歌叫《難忘戰友情》,其中唱道:「輕輕地一聲問候,我總無語淚流,戰友啊戰友,千言萬語說不夠……不管分別多少春秋,都把戰友情藏在心頭。」是的,在那烽火燃燒的歲月中,用鮮血和汗水凝結的友情是永恆的。

(附有關照片4幅)

胡希德(左)和鄉親話聊

胡希德在蒼岩山烈士碑前

胡希德在他當年的辦公室(藏經樓)題字

重遊蒼岩 四二年抗日民主政府駐屯,八三年重遊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