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來源於生活,誰能想到黃鶴真的是個溫州人。
先讓我們聽一段語音:
浙江溫州,浙江溫州,最大皮革廠,江南皮革廠倒閉了!
王八蛋老闆黃鶴吃喝嫖賭 ,欠下了3.5個億,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
我們沒有辦法,拿著錢包抵工資。原價都是三百多、二百多、一百多的錢包, 通通二十塊,通通二十塊!
黃鶴王八蛋,你不是人,我們辛辛苦苦給你乾了大半年,你不發工資,你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
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我才是熊貓餃子 - 這個不好說
藝術來源於生活,黃鶴這個人不是街頭小販杜撰的。
江南皮革廠也不是。2002年,江南控股集團在溫州工業園開了一個皮革廠,江南控股集團的董事長名為黃作興,皮革廠廠長是他的侄子——黃鶴。
2010年,江南皮革廠銷售額高達3.41億,資產占江南控股集團的八分之一。
誰能想到後來的事情。
2011年4月5日,這一天,江南皮革廠清明節放假一天。一片風平浪靜中,暗流涌動。
放假前還在人前談笑風生的廠長黃鶴,節後再也沒有來上班。
關於黃鶴失蹤有很多傳聞,有的說黃鶴參與境外賭博,欠下了巨額賭債,也有人說黃鶴跟他小姨子私奔了,後者多半是借黃鶴名義賣假包的街頭小販。
但是2011年的溫州確實不太平。
從2011年4月到9月期間,溫州一批涉足民間借貸的中小企業和擔保公司扎堆倒閉,僅9月22日一天,就出現9家企業主負債出走。
1月至8月,涉案金額高達50多億元。
一場民間借貸危機愈演愈烈。
如今我們已經很難確定,黃鶴是不是第一個推倒多米諾骨牌的人,但是這次危機給溫州人敲響了警鐘,民間借貸市場開始急劇萎縮。
想在溫州找錢,離不開溫州女人。
溫州男人喜歡開廠子,掌控財政大權的溫州太太才是資金流向的核心。
她們心思活泛,人脈廣闊。
溫州人會賺錢,但是溫州人也確實需要錢。這個時候,他們找到人脈最廣闊的溫州太太。
太太把幾個親戚或朋友組織到一起,每個人出一部分錢,一起借給需要資金的人,收取兩分利,這就叫作抬會。
如果大家手裡都沒有錢,那麼就會有人出面去銀行貸款,然後再以更高的利息借給需要錢的人。
據2011年的統計數據顯示:溫州有89%的家庭或個人、59.67%的企業參與民間借貸,其市場規模達到1100億元。
這是最不用動腦子的理財法門,兩分利也成了給溫州太太理財能力打分的及格線。
更多的溫州太太們選擇加入炒房大軍,她們買起房來,比溫州男人們出手更狠。
2003年,溫州太太購房團剛成立那會兒,羅夏蘭還只是一名普通的團員。
沒想到跟著購房團去上海的第一次買房就「閃了腰」。
200萬砸進去,就換回來一個收據,一年過去了,開發商沒有半點動工的意思,多年來在溫州華蓋市場倒賣商鋪賺的資本都套了進去。無奈之下,羅夏蘭走上了房產銷售之路,成了「溫州太太購房團」的一名團長。
當上了團長之後,羅夏蘭的好日子才算來了。
第一次組團去咸寧,帶了7個人,就成交了12套,超額完成任務。
「生意好的時候一兩個月(提成)就有二十多萬……晚報有會議都叫我,有些企業也會和我說有好多房子給我們看。」
帶團去山東日照,羅夏蘭榮獲市領導親自接待。
就這樣,雖然還沒拿到2003年在上海買的房子,依靠帶團考察的收入,羅夏蘭給她的兩個兒子在溫州各買了一套房子,還在成都投資了一套商鋪。
這樣的好日子在2008年下半年戛然而止。那個時候,美國的金融危機剛剛波及全球,樓市轉冷,溫州太太們不活躍了。
2009年初的房產市場忽悠了所有人,包括羅夏蘭。
記者問她:「現在市場並不景氣,如果成交很少,你2009年還會做麼?」
羅夏蘭說:「看轉變的情況,我今年感覺有點累了。」
然而等到了2009年下半年,廣州、溫州、杭州等地的房子已經「上午一個價、下午一個價」了。
「我帶隊在廣西看房子,明天就去杭州,原本我們要在廣西再呆一天,可有『情報員』說杭州濱江有一些好樓盤要開盤,讓我們過去看看,隊員和我商量後決定,馬上回杭州。」
2009年,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先生正在考察廣西貴港的一處百貨大樓,他的背後是一支近百人的溫州太太炒房團隊伍。
沒錯,陳先生也是一名溫州太太炒房團團長,帶領炒房團已經5年了。
這一年上半年開始,他帶領的炒房團開始「活躍」。6月,杭州一樓盤開盤,一位太太在半小時內就拿下了10多套房子。
在買房方面,溫州太太們比溫州男人果斷得多。男人在家開工廠,她們在全國炒房,等到老公工廠開不下去了,她們隨便賣幾套房就能夠讓工廠生存好幾年。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她們更能代表溫州炒房團開疆拓土的精神。
從2000年開始,溫州人東征上海、杭州;南下廣州、深圳;西取重慶、成都……所到之處,房價無不應聲而漲。
根據2003年的數據保守估計,溫州市區及樂清、永嘉等縣市約有8萬多人在全國購置房產,其中至少90%以上是炒樓。炒房幾乎成了溫州人民的「第一產業」。
江湖傳聞,2002年,某溫州炒房人以120萬的首付在上海狂買20套商住房,每套約20平方米。然後,他為每套房配齊家具後出租,以每月每套3000元的租金頂按揭,每個月還凈賺2萬。
2002年,溫州人王均瑤花了3.5億元買下一幢位於徐家匯的高32層、總面積8萬平方米的商務「爛尾樓」。裝修後第二年就賣了10.5億元,僅這一棟樓賺了7億多元的利潤。
這只是溫州人炒樓大潮中的一朵浪花,他們還要趕上2010年的樓市最高潮。
2010年,溫州樓市最巔峰的時刻,市區「老破小」的均價普遍達到了30000元/㎡,強勢超越北京上海。
以當時的房價計算,溫州幾乎人人都是千萬富翁!
實際上,早在2001年,溫州房價就已經達到了7000元/平方米。而同期上海的房價剛剛4000齣頭。
眼紅的上海開發商在溫州三大報《溫州晚報》、《溫州都市報》、《溫州商報》上猛砸廣告。
這才有了,2001年三節火車廂拉著150人規模的溫州看房團,去上海集體買房的故事。
據說,當時的上海房產協會收到相關領導指示:
一定要把溫州看房團服務好。
後面想服務溫州炒房團的開發商越來越多,溫州太太購房團應運而生,在全國樓市大放異彩,所到之處,開發商無不夾道歡迎。
近十年來,不斷攀升的房價讓溫州人嘗到了「錢生錢」的樂趣,反而是老老實實辦廠的人顯得沒出息。
於是,不少企業主開始放棄實業,轉向房地產和虛擬經濟,民間借貸利率逐漸失去理性。
2010年,溫州的民間拆借年利率從12%到96%不等。
根據相關部門監測,2011年上半年,溫州社會融資中介的放貸利率達40%左右,真實的民間借貸利率其實遠高於監測數據。
高利息最終催生了2011年的民間借貸危機,不少企業主負債出走,也讓「王八蛋」黃鶴與小姨子私奔的故事傳遍大江南北。
溫州民間借貸市場就此萎靡,此前有人測算,溫州炒房團7成以上的資金都是借來的。
借貸規模的萎縮也讓溫州炒房團就此偃旗息鼓。
2011年8月1日,雲南開遠市泉西路上掛起了「抵制溫州炒房團」的橫幅。
開遠市靈泉西路是1997年左右修通的,是開遠熱鬧的街市之一。2011年5月,原房東把街上的16間商鋪全賣給了溫州人。6月,商戶接到通知,每年租金要漲到18萬,是之前租金的三倍。
7月31日,一位叫高敏的影像店老闆因沒有及時搬出去,被不明身份的人打成了腦震盪。
這才有了拉橫幅的事件,經過協商,溫州老闆同意減免他們4個月的租金,將最後期限延到9月末,屆時如果他們再不搬走,就要到法院去起訴。
八山一水一分田,溫州少得可憐的土地和自然資源,逼著他們背井離鄉,四處經商。但是這種對於財富的渴求似乎並不討喜。
1987年8月8日,杭州人在鬧市中心的武林門廣場上點起一把大火,把5000多雙溫州的假冒劣質鞋一起燒掉,轟動全國。
2018年,由於新房限價,一二手房價嚴重倒掛,全國各地開始搖號買房,搖中新房如搖中新股,買到就賺幾十萬。
為了能參與新房搖號,2018年5月末,杭州某銀行凍結資金的隊伍長達一公里,一位女性由於體力不支在排隊現場暈倒。
在她之前,一位98歲的老人成功搖中一處紅盤,買走了一套89平米的房子。
不用人教,人類所有的慾望,都來自於他們自己。我們終會和黃鶴一樣,變成一個溫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