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裔老人在國外被毆打,原因引人深思:疫情會結束,但歧視不會

2020-03-04     壹心理

01


近日,有新聞報道,亞裔老人在義大利被當成 「中國人」,因疫情慘遭毆打。


兩名義大利男子一邊打人,一邊憤怒地指責亞裔老人,「就是因為你們,所以才帶來了病毒」。



然而,這位老人實際上並非中國人,而是菲律賓人,在義大利已經生活了十年之久。


最終,在一位義大利歌手的幫助下,亞裔老人才得以避免繼續被毆打。


如今在國外,因為新型冠狀病毒,中國人可能遭受著各種不同程度的歧視,排斥、辱罵、毆打……


但就在國內網友紛紛譴責國外的歧視行為時,昨天國內也出現了歧視行為 —— #湖北男子隔離 21天後復工被趕出 # 衝上微博熱搜。



「現在感覺就像流浪一樣,過來這麼久,差不多一個月了,但一直都感覺心裡空蕩蕩的,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能在哪裡住。」


不過後來好在經過鎮里防疫站的積極溝通,該男子目前已經被允許進村,正常務工住宿。


如果說,現在大眾對湖北人的排斥僅僅是因為本能的恐懼,因為害怕承擔責任,那麼在疫情過去後,歧視會像病毒一樣,完全消失嗎?


歷史告訴我們,似乎不是這樣的。


2003 年非典過後,雖然病毒已經完全消失,但是大眾對治癒者仍然不友好。在拍攝於 2013 年的《非典十年·被遺忘的時光》這部紀錄片中,一位治癒者回憶道,「我一上廁所,廁所馬上就空了;我一買東西,剛一進門,人家就跟我擺手,意思是不賣我。」



實際上,一些調查也顯示,非典治癒者的生活十分艱難,酒店拒絕入住、公司拒絕入職……


在剛剛的紀錄片中,主持人說過這樣一段話:


在我們去採訪的三個家庭里,每個主人都會戰戰兢兢地問,你們要不要喝水,介不介意用他們自家的杯子,怕不怕非典。即便過去十年,我們依然能感受到,非典對於他們的心理影響之大,從未消逝。


就像在這次疫情中,一位義大利奶奶在防疫指南中說,「病毒會過去,但歧視不會」。



02

歧視難以過去,因為大腦太懶?


如果說偏見是一種惡意看待他人的態度,那麼歧視便是一種惡意對待他人的行為。


例如,非典治癒者出門買菜慘遭拒絕,便可以看作是一種歧視行為 —— 因為你感染過非典,即使痊癒了,我也不賣你菜。


為什麼說即使病毒終將過去,但歧視不會呢?


從歷史長河來看,這可能是一個永恆的規律,即每當傳染病過後,都會引發大眾對感染者、治癒者的歧視,麻風病、霍亂、流感、SARS、愛滋病…… 無一例外。


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歧視難以過去,或許是因為我們的大腦太懶。


有沒有注意到,當人們做出歧視行為時,到底是在歧視什麼?在這次疫情中,可能是 「湖北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 甚至以後,可能是 「治癒者」。


這些一個個名詞,便是一個個標籤。當你被貼上這些標籤時,就很容易受到歧視。例如,大叔的一位哥們在武漢讀的大學,雖然人早已不在武漢,但電話號碼依舊是武漢號。所以,他在疫情期間網購的物品,經常被鎮里的快遞點拒絕配送,每次都要解釋很久。


小小的標籤,背後蘊含著可怕的殺傷力。可惜的是,我們人類特別熱衷於貼標籤。


這背後的原因,其實可以追溯到遠古時代。但簡單來說,貼標籤是因為簡單方便,讓我們可以快速地做出反應,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



我們的祖先,生活在一個高度危險的環境中,周圍可能存在著各種豺狼虎豹,一不小心就會被傷及性命。因此,他們要清楚地區分哪些動物是危險而需要躲避的,哪些動物是無害而可以獵殺的。[1]


這樣貼上不同標籤的好處就是,可以快速分辨出某種動物是否安全,有利於做出及時適當的反應,規避風險或者趨近利益,同時節省精力,祖先們便有更多的認知資源來處理其他更加複雜的事情,例如策劃如何捕殺動物。


基於此,獲得經濟學諾貝爾獎的心理學家卡尼曼,便提出了人類大腦有兩套系統 —— 系統1 和系統2,又被稱為快系統和慢系統:


  • 系統1 的運行是無意識且快速的,不怎麼需要耗費腦力,完全處於一種自主控制的狀態;
  • 系統2 則將注意力轉移到需要耗費腦力的一些事情上,例如進行複雜的運行。


不過,在通常情況下,我們的大腦都很懶,而且如今每個人的世界裡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信息,如果都要耗費自己的注意力,那大腦估計就會受不了罷工了。


所以,貼標籤這件事,一直為我們所熱衷,很難停下來。通過貼標籤,我們可以快速地把人和事物進行分類,識別出他們之間存在的不同模式,這樣其實也有利於快速地認識他人、認識世界。


正因為簡單輕鬆,我們熱衷於貼標籤。

但輕鬆的代價是,一個簡單的標籤,註定只能構建一個殘缺的畫面


最終,只會給他人帶來傷害。


例如,一位文身男子被認為是 「暴力狂」、「癮君子」,但實際上,他只是一位正規營業的文身師。他平時喜歡和朋友一起做些好吃的,也會做一些義工,幫助那些流浪狗,同時也在養小動物。他並不是一位暴力狂。



大叔知道,要想完全杜絕貼標籤的行為,是有些不切實際的。但既然我們熱衷於貼標籤,那為什麼不多貼幾個呢?當一個人身上的標籤變得多元化,那麼 ta 也會更少地受到歧視。


這樣的做法很簡單,就像這次疫情中的湖北人,他們不僅僅是湖北人,他們還是中國人,是疫情中最大的受害者,是頑強對抗病毒的勇敢者,是隔離自己保護全國人民的犧牲者……


而對於那些治癒者,他們除了感染者和治癒者這兩個標籤以外,他們同樣是新型冠狀病毒抗體擁有者。


當他們身上的標籤越來越多,我們便能夠越來越了解他們,能夠越來越支持接納他們,知道他們的付出與辛苦,知道他們的勇敢與樂觀。


這樣的人,你我都沒有理由去歧視。


03

惡性循環:被歧視的人,更歧視自己?


你知道嗎?歧視的可怕,源於它的雙向性 —— 被歧視者一樣也歧視著自己。


美國心理學家 Shih,Pittinsky,和 Ambady 做過這樣一項研究:他們找來了 46 位亞裔女大學生,通過電腦隨機抽籤將她們分成三組,各自完成一項數學能力測試。[2]


這三組女大學生拿到的數學題都是一樣的,唯獨她們在考前收到的考場說明不同。


  • 在第一組中,考場人員在字裡行間提醒她們注意 「你們是女生」 這個事實;
  • 在第二組中,考場人員則是強調 「你們是亞裔」 這一點;
  • 而在第三組中,考場人員沒有刻意強調她們的性別或是種族。


結果出來後,大家都驚呆了:同樣的考試、隨機被分組的 3 組大學生,成績卻大不相同。第一組成績最差,43 分;第二組成績最好,54 分;第三組表現中等,49 分。(滿分多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三組之間的差異已經達到了統計學意義上的顯著差異級別,用專業的話說就是 p < 0.05)。


也就是說,當這些學生被強調 「你們是女生」 時,她們心中 「女生數學比較差」 的自我歧視就被激活、這足以導致數學成績的顯著下降。



而當這些學生被強調 「你們是亞裔」 時,「亞洲人數學比白人好」 的這種自我偏見就會被激活,而她們的成績也真心提高了好幾個台階!


最後,既沒有被提醒女性性別、也沒有被提醒亞裔種族身份的第三組學生,數學成績正好在上面兩組中間。


真是細思恐極。


考試,本應是用來衡量學生學習情況的一種公平、客觀的考核工具。現在,考題本身對所有人一樣,這依然很公平、很客觀,但只要考生心中想著 「我是怎樣的性別」、「我是什麼膚色」,這樣的信念就足以影響到實際的考場發揮。


而可怕的是,性別和種族,是我們與生俱來、無法改變的事實。


如果女生們接受並認同了這種性別偏見,她們就會陷入討厭自己但又無法改變自己的困境,結果就是:要麼厭惡考不好數學的自己、要麼逃避理科、要麼反過來用 「我是女生」 來為自己學不好找託詞、放棄了努力。


當一個居於優勢地位的群體歧視另一個弱勢群體時,後者不僅會被強勢群體歧視,就連他們自己也會帶著同樣的偏見、去輕視自己。



這一點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女生的理科成績到底如何?這似乎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只要女生知道自己是女生,光這層意識就足以讓她們的理科成績下降,然後進一步穩固 「女生理科不好」 這道刻板印象,陷入無限的惡性偏見循環。


女性會覺得自己理工科肯定比不過男性,同理:黑人會覺得自己哪怕是在當代的美國依然無法擁有和白人一樣的收入和待遇、同性戀者會討厭自己的性取向、覺得自己是不正常的病態人群……


同樣,對於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治癒者,也可能因為覺得自己感染了其他人,自己是病毒攜帶者,而陷入自責內疚,認為自己不應該和人接觸,終日處於擔心與焦慮中。


這時,自身是否被治癒,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就像開頭的那部紀錄片介紹的一樣:


在我們去採訪的三個家庭里,每個主人都會戰戰兢兢地問,你們要不要喝水,介不介意用他們自家的杯子,怕不怕非典。即便過去十年,我們依然能感受到,非典對於他們的心理影響之大,從未消逝。


他們所承受的心理壓力,除了別人的歧視,他們也慢慢地開始歧視自己,責怪自己為什麼會感染病毒。


但在大部分時候,這都不是他們的錯,錯的是病毒。


你的支持與接納,會挽救一個人的心靈。


寫在最後


在生活中,我們可能會經歷很多歧視:性別歧視,地域歧視,種族歧視……


而且,歧視行為的存在不分國界,甚至不分年齡。


曾經有一項研究發現,當兩位白人給 15 個月大的白人嬰兒發玩偶時,這些嬰兒會選擇其中一位看起來比較公平的玩偶,作為玩伴。然而,當一個公平分配的黃種人和一個並不公平分配的白種人在同他們玩耍時,這些嬰兒則拋棄了公平這一準則,更傾向於和白種人一起玩。[3]


即使才 15 個月大,他們的腦海里也出現了種族偏見,即一種內群體偏見。


偏見、歧視的對象,從來都不是個人,而是一個群體 —— 一個群體對另外一個群體產生偏見與歧視。


例如,未感染者 vs. 感染者,就是在這次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下,通過貼標籤而產生的兩個不同群體。很多情況下,我們會偏向內群體的人,而排斥外群體的人。


疫情還沒有徹底過去,大叔不知道在病毒消失後,歧視會不會隨之消失。但大叔相信,當我們可以給感染者與治癒者貼上多元化的標籤,能夠理解歧視對他們造成的傷害後,或許就能夠在一定程度降低歧視行為。


總而言之,我們可以儘自己的微薄之力,讓那些熬過了身體被病毒折磨的痛苦,熬過了親人相繼去世的悲慘的受害者們,避免再遭受心靈上的折磨。


- The End -


References / 大叔參考的文獻資料:

[1] 巴斯, 哲宏, 倩, & 晏. (2007). 進化心理學 : 心理的新科學.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2] Shih, M., Pittinsky, T. L., & Ambady, N. (1999). Stereotype susceptibility: Identity salience and shifts in quantitative performance. Psychological Science, 10(1), 80-83.

[3] Burns, M. P., & Sommerville, J. (2014). 「I pick you」: the impact of fairness and race on infants』 selection of social partners.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5, 93.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LcoDsXABjYh_GJGVFOsk.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