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art 01
「 關於時下的年輕人,網上火了一個形容詞: 隱形貧困 」
朋友圈劃一下,外面轉一下,入目所及的年輕人不是身著名牌,也是衣衫整潔,平日裡這家餐廳打個卡,那家品牌種個草,嘴裡強調著生活品質——別說,還真挺難把「貧困」和他們劃等號的,除非你翻翻手機,看到了他們的花唄欠款和信用卡赤字。
無獨有偶,日本把這種類型的貧困,稱之為「看不見的貧困」,而與之划上等號的,正是時下日本的年輕女性。
| 《東京女子圖鑑》電視劇海報
《東京女子圖鑑》的精緻現實,新垣結衣的元氣笑容,石原里美的時尚溫柔,這些關鍵詞,組成了國人對日本女性的印象。
當日本NHK電視台扛著攝錄機,以「女性貧困」為話題走上了東京的街頭,他們很快發現,那些和你擦肩而過的女孩,有些會拖著行李箱,有些會不斷地在這個街上徘徊,她們大多衣著乾淨利落。
而你不會想像到,在那個小小的行李箱裡,已是她們的全部家當。
/ Part 02
「 光是活下去,已經耗費了我全部的力氣 」
香港之前做過一個紀錄片,豆瓣9.0分,叫《窮富翁大作戰》。
顧名思義,就是把香港那些有頭有臉的社會精英,像什麼服裝業老闆、餐飲集團富二代這些人聚集起來,讓他們用一周時間去體驗香港底層的生活,稱得上是成人版「變形計」。
其中最有名的一期,是身價過百億的香港紡織業公子哥田北辰去體驗清潔工生活,由豪宅搬到鴿子籠,從擁有黑卡到時薪25港幣,田北辰一開始曾信誓旦旦:
「如果你有鬥志,即使是弱者,也能變成強者」,而真的如此嗎?
| 田北辰一
香港的清潔工和內地一樣,拿著低收入,只顧得上基本溫飽,卻要工作17個小時。
田北辰一開始還有心情和鄰居攀談,到了後來,他只想回家倒頭就睡。
一周後,田北辰還是那個香港出名的富豪,而那些真正底層的人呢?
《女性貧困》中提到一個19歲的女孩,友美。
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便意外離世,母親從家庭主婦轉變為頂樑柱,在煤氣公司的客服中心工作,但她有慢性病,時而會因身體不適而臥病在床。
這個家庭的經濟狀況,永遠都是岌岌可危。
| 《女性貧困》封面
友美從高中起就開始到便利店打工掙錢,每月賺五萬日元,將近3000人民幣,要付自己的伙食費、學雜費、電話費,還有拿出一部分補貼家用。
在家裡,長女如母,她還要兼管兩個妹妹,照顧孱弱的母親。
倘若我們給她每天的軌跡畫個圖,你會發現她每一天都是重複的、死循環的,沒有朋友、沒有社交,沒有自己的喜好,這些為了「活下去」的瑣碎小事,填補了她的人生。
她說:「我哪裡還有什麼理想」時,眼神是黯淡的。
體驗一個星期底層生活的田北辰亦曾說過:
「很奇怪,我這兩天只是考慮吃東西,我完全沒有什麼盼望,我什麼都不想,我努力工作只希望吃一頓好的。」
那些鬥志,那些改變命運的雄心,在最基本的生存都無法保障時蕩然無存,這些本該成為中流砥柱的年輕女孩,向生活認了命。
我在看《女性貧困》時,最大的感觸是在於書中對於底層的細分,讓「貧窮」二字,落實到讓人心中一痛,書中每一個真實案例,其實都在向我們提問:
貧窮會帶來什麼?
貧窮是如何造成的?
貧窮的解決之道是什麼?
你的心裡,有答案嗎?
/ Part 03
「 貧窮不可怕, 可怕的是它會遺傳 」
可能你也會好奇這個問題,全世界窮人太多,為何聚焦日本就能引起我們這麼大的關注?
為什麼獨獨是女性貧困值得出書、出紀錄片,就沒有人寫上一本「男性貧困」嗎?
這不也是赤裸裸的性別歧視嗎?
坦白講,我們的確無法忽視日本的問題,而且它們的一舉一動都特別能牽動國人的心神。
和日本,文化上我們相近,地域上我們相鄰,幾百年的恩怨交織,他們的問題是最直觀的警鐘。
而早在1995年的聯合國報告,就已經指出,這個世界上70%的貧困人口是女性,而日本的女性貧困問題更是已開發國家之作,他們怎麼可能不關注,因為這就是他們眼下最大的問題——貧窮是會遺傳的。
中國早就用一句老話,概括了階級的固化: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女性貧困》一書,其實向我們揭示了這些底層女性的人生軌跡,她們的身世大多有著驚人的相似,不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往往父親缺位,母親獨自撫養幾個孩子,長女就只能承擔起責任輟學打工,倘若母親再婚,免不了就要遭受漠視和冷落,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她們脆弱敏感,自暴自棄的想著「能活到三十歲就知足了」。
日本NHK電視台扛著攝錄機找年輕的貧困女性,有兩個地方是一找一個準的:
一個是提供住宿的便宜網吧,另一個便是風月場所。
兩者的共同點是,它們都提供了一個逃避現實、麻醉自我的空間。
在網吧,你能一天吃一頓飯,然後在遊戲里、視頻里找到寄託,而日本的風月場所,恐怕是全世界對單親媽媽最友好的地方,他們提供住所,提供託兒所,提供現金報酬,誘惑著那些因為家庭暴力而出逃的、因為離婚而無處可去的年輕媽媽。
你說政府不作為嗎?
該有的福利制度,日本其實也是有的,只是辦理起來手續複雜,執行起來耗時長久,誰能等?
孩子每一天都要吃飯,長大還要入學——可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真的會得到幸福嗎?
真的不會重蹈覆轍嗎?
2013 年,日本發生了一起案件,單親媽媽將孩子留在風月場所提供的宿舍內,自己出去接客、玩樂,最後兩個孩子活活餓死在垃圾泛濫的房間。
所有人都譴責這個母親的失職,但我不免在想,倘若有人告訴她應該怎麼對待自己的人生呢?
貧困有時不僅是經濟上的,也有精神上的,乃至教育上的,倘若不想這種悲劇再度發生, 授人以魚總歸不如授人以漁。
/ Part 04
「 妻子?母親?女兒?我就是我 」
日本職場,對女性是出了名的不太友好,和企業文化有關,也和傳統文化有關。
因而在《女性貧困》中,其實不乏奮力讀書出來,試圖改變命運的女孩,但她們無一例外,在職場上碰了壁。
書中有一個底層姑娘小愛,她依靠助學金貸款讀完了大學,畢業後找了一份自己熱愛的旅遊景點觀光工作,但很快償還貸款的壓力、生活費用的遞增、嗷嗷待哺的原生家庭,讓這份薪水顯得入不敷出,在堅持了兩年後,小愛選擇辭職,但在幾乎無流動性的日本勞動市場裡,新的工作哪有那麼好找?
她在居酒屋找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作為自己過渡期的選擇。
如果你常看日劇,大概知曉日本職場一般分為兩種僱傭方式,正式的僱傭大多就是鐵飯碗,保障到晚年,而那些非正式僱傭,如「合同工」、「派遣工」等,就意味著你將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錢,並且公司隨時能夠趕你走。
不出意外,小愛的工作方式,就是後者。
日本向來默認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模式,提倡大和撫子式的女性,坦白說,咱們國家也有很多人抱著這樣的想法。
日本還好,至少在法律上對女性有所保障,比如全職太太可以享受丈夫的國民健康保險,離婚可以分得丈夫一半退休金等。
但《女性貧困》中不少案例也指出,法律的保障總是有限的,如果丈夫本身就沒什麼錢呢?
如果丈夫遭遇意外呢?
習慣了家庭主婦生活的妻子,在日本這種職場環境里,意味著永久除名。
所以,把自己的人生賭在另一個人身上,真的是一件高風險的事。
即便這樣,即便沒有健全的體制,即便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原生家庭,書里很多女性,仍舊在拚命掙扎,就像每一個溺水的人,都想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樣。
女性身上那種韌勁、母性,在這些絕望的境地里爆發出能量,像夏木和香月這對母女的相互鼓勵支撐,像為了孩子努力考取幼師資格證的敏枝,即便現實告訴她們,努力也不一定改變什麼,但她們也始終堅信:
不努力,一定什麼也不能改變。
物質上的貧窮,有時會將人置於一個死循環的圈子裡,光是活著就耗費了全部力氣,但你能看到圈外的世界,能看到理想。
精神上的放棄,是親手把自己的燈關了。
誰不願自己的世界,光明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