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川師畢業之後選擇留在了成都,在天府二街過上了「朝九晚六」的生活。
作為一個新成都人,他接受了吃兔頭,能吃中辣的火鍋,對成都蒼蠅館子瞭若指掌。
老黃覺得成都這座城市很對自己的胃口。
閒時去逛下太古里,打望街頭的美女,順便排隊買杯網紅奶茶。
外地朋友來了就帶去寬窄巷子、錦里轉一轉,晚上安排網紅蒼蠅館子,順便擺下川菜的故事。
他曾經一度以為老成都人嘴裡的生活就是這個樣子。
直到老黃在成都待到了第十個年頭,準備結婚買房子時,他忽然發現了勝利村這個地方。
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老成都的生活是這個樣子。
老黃關注到勝利村這個地方絕對是偶然。
用四川歇後語來說就是缺牙巴咬虱子——碰到了。
南邊動輒就是兩三萬的房價對老黃來說還是有點具體,就算加上信用卡和花唄額度,老黃首付都還差一大截,而且他還想一步到位整個學區房,畢竟他女朋友已經揣起了。
於是他的眼光就順著一號線游弋,準備順著地鐵線找個「老破小」看看,接著他發現了「華西壩站」旁邊的勝利村片區。
在網上搜了下勝利村的房價,老黃驚訝地發現一環路內還有單價一萬多的房子?
老黃認真的用直尺在電腦螢幕上比了一下,勝利新村的位置離天府廣場只有2.6公里,地鐵兩個站的距離。
這個距離如果放到北京就相當於你住在了八大胡同附近,每天可以到天安門遛個彎。
如果放到上海,就相當於以人民廣場為中心點畫個半徑2.6公里的圈,外灘、豫園、上海文廟位置任你選。
但同樣距離北京單價要150000元/㎡,上海需要100000元/㎡,成都卻只需要13000元/㎡。(0沒有打錯)
老黃感覺自己像是挖到了一塊價值窪地,他在網上搜索一下勝利新村附近的房價。
新南門附近單價3萬左右,大學路附近2.4萬左右,臨江路附近2萬出頭。
「事有反常必有妖」,老黃就是靠著這條人生經驗躲過了不少的職場陷阱。
就像是平時對你愛理不理的同事忽然變得熱情起來,那不是有求於你,就是想讓你幫忙背鍋。
為啥子勝利村的房價要比旁邊幾個片區低上一截呢?老黃頓時就來了興趣。
從地圖上來看,勝利村片區是由勝利村,勝利新村加上一個勝利巷組成。
它的西邊是成都人都曉得川大華西校區,北邊有「成都老五朵金花」之一的龍江路小學,南邊是「最後一名只能上川大」的成都七中,老黃興致勃勃地查了下成都小學入學片區劃分,勝利村對應的是華西小學。
華西小學對口的是:成都十二中、棕北中學校還有石室錦城外國語學校,旁邊還有一所省直屬機關實驗幼兒園。
老黃查了一下在售房源,在筆記本上重重地寫下幾個關鍵詞:單價1萬3到1萬4,1993年到1999年建成,老式板樓,單位宿舍,沒有物業,學區房。
老黃在學區房上面又重重地花了好幾個圈,準備周末不加班的時候實地去看一眼。
來成都快十年了,老黃髮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成都的小巷子。前面是車水馬龍的大道,轉過背就是一條靜謐的小巷子。
娘娘些坐在自家院壩門口擺著龍門陣,幾個小娃兒肆意地打鬧,若是跑遠了娘娘就會扯起嗓子喊「批娃娃,看到車子!」
幾棵遮天蔽日地大樹暗示著小巷不短地歷史,若你有心和大樹下打長牌的大爺攀談,你會聽到很多有趣的「老龍門陣」。
勝利村給老黃的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陌生的感覺不是他印象里的成都味道。
老黃走到了他看好的勝利村一處老小區。
按照他的生活經驗,要想曉得一個小區環境好不好,小區的物管應該是最清楚的,這裡是門衛大爺。
俗話說「煙開路,酒塔橋」,老黃給門衛大爺散了一支煙,兩個人就攀談起來。
龍門陣一擺起來,老黃才曉得門衛大爺原來小區裡面的居民,退休之後閒得無聊兼職門衛。
門衛大爺算是一個地道的老成都人,他給老黃擺起了勝利村的舊事。
「你曉得不,以前北門大橋上游有處大南海,俗稱『炸彈坑』。那兒是北門一帶著名的洗澡勝地。一到夏天家就有多少子光鉤子娃娃在那裡板澡。學校一而再,再而三強調不准下河洗澡,但是當時成都就那麼幾個游泳池,還非貴八貴的。」
「猛追灣應該算當時成都最行勢的游泳池,最初門票是3分錢,後頭慢慢漲到了1角,也不曉得現在是好多錢了。」
門衛大爺頓了頓接著說道:「在猛追灣游泳池之前,還有兩個非常有名的游泳池,一個叫晶金游泳池,另外一個叫勝利游泳池。」
「師傅你的意思是說,勝利村的得名就來自這個勝利游泳池?」俗話說,人到三十幾,全靠懂得起。
老黃適時提了個問,門衛大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他,繼續說道:
「對頭,這個勝利游泳池是成都正兒八經第三個游泳池。這個游泳池是1945年修得,為了盼望抗日戰爭的勝利而命名為勝利游泳池。後來五幾年的時候要修錦江賓館和錦江大禮堂,那些拆遷戶就全部安置到勝利村和後來的勝利新村了。換句話說,以前勝利村的老房子都是當時的安置房。」
老黃聽到門衛大爺的說法笑了起來,說道:「當時我在網上看到說這裡有個勝利村和旅遊村,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成都一環路裡面還有個城中村。」
「一點都不奇怪,在老成都人眼裡成都城區的範圍就是一環路以內。早些年成都出了一環路就全部是田壩壩,有田又有人聚集的地方,叫個啥子村也不奇怪。
你說得那個旅遊村當時是旅遊局宿舍,還有旅遊局修錦江賓館對面岷山飯店拆遷戶的房子。旅遊局出錢修得房子嘛,叫旅遊村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一個願意擺,一個願意聽,老黃和門衛大爺熱火朝天地擺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有人招呼門衛大爺拿快遞才打住。
後來在勝利村街上踱步的時候,老黃感覺自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愉悅感。
不曉得是門衛大爺的健談和熱情感染了自己,還是這條小街的味道吸引了自己,總之老黃髮現他有點喜歡勝利村這個地方了。
「外賣的數量和質量變相地反應了片區居民的消費水平。換句話說,要看一個片區人氣旺不旺,直接打開外賣軟體就能窺探一二。「
這是條人生經驗是老黃一個炒商鋪的朋友告訴他的,老黃用過幾次發現真的有幾分道理。
打開外賣軟體,勝利村可以點到方圓兩公里內來福士,百腦匯、磨子橋、領事館、紅瓦寺的美食,但是勝利村自己卻莫得啥子拿得出手的館子卻不多。
不過「怪味面」倒是算得上一個。
老黃以前和老成都人聊天的時候,發現很多人居然都曉得這家怪味面。據說這家館子以前是空軍禮堂隔壁的一家小店,後來搬到了勝利村這邊。
老黃走進店裡就聽到秋er在不停地喊著「么怪么海」、「么煎么怪」這些。他點了招牌的怪味面和海味面,就坐到那兒琢磨這個「么怪」是啥子意思。
聽了半天老黃啞然失笑,原來這個「么怪」是說得一兩怪味面。
講真心話,老黃不太喜歡成都本地的棍棍面。如果讓他自由選擇的話,他更喜歡宜賓燃面,內江牛肉麵,生椒牛肉麵這些,不過怪味面倒是一個例外。
老黃覺得怪味面的精髓自然在一個「怪」字上面,它將川味里「復合」概念體現地淋漓盡致。
這個「怪」在你一口吃下去,並不能準確地說出他的味道來。麻味剛剛竄出來,下一刻辣味就沖了出來。口腔剛剛習慣了麻辣味,酸味又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一口面吃下去,一絲絲回甘的甜味又涌了出來。
這種集合了「麻辣」、「酸甜」等多種口味的復合味道,總會讓第一次吃的人感覺很怪。多吃幾次之後,這種怪就變成了「怪好吃的」,「怪想吃的」。
老黃覺得很難形容這到底是一碗啥子面。在這一碗面裡面你可以吃到豬剔骨肉、可以吃到海米、墨魚、魷魚,甚至有些地方還有雞肉等等。如果非要類比的話,倒是有點像前幾年成都流行的「豪華面」,將七八種麵條的臊子裝到一碗面中。
吃著爽口的洗澡泡菜,聽著老闆和熟客們在懸扯,老黃覺得這個就是地道成都麵館的標配。
走在回家的路上,老黃忽然想起了自己畢業時決定去留的事。當時父母已經在老家安排好了工作,但是自己猶豫了半天卻決定留在成都。
自己為啥子會留在成都呢?
老黃看到路邊有幾個大爺站在樹蔭下擺著懸龍門陣,再看到街面上一個挨著一個的小食店。
或許就是因為成都的煙火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