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巴西所羅門食鳥蛛（Lasiodora parahybana）。2018年，美國執法部門在西雅圖的突擊檢查中，截獲了250隻走私的捕鳥蛛，這是其中之一。這些動物需要長期穩定的家園，但很多被擱置了幾個月乃至幾年。
攝影：RADOSŁAW ZIEMNIEWICZ, GETTY IMAGES
撰文：JASON BITTEL
毛絨絨的大蜘蛛「莉兒·金」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對於它和另外249隻捕鳥蛛寶寶來說，生活實在太艱難了。2018年12月，在華盛頓州西雅圖-塔科馬機場的一次野生動物交易突擊檢查中，這些幼蛛被美國魚類及野生動植物管理局沒收。它們實在太小了，只能裝在小餐盒和35毫米膠片盒裡帶走。
Danielle Abernethy是美國魚類及野生動植物管理局的監查員，她的監管範圍包括華盛頓州、俄勒岡州和愛達荷州。她告訴我們，文件上的東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有時候，走私是通過申報完成的，文件上寫著非常相似的東西，事實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經過一番調查，檢察人員確定這批貨物里有巴西白膝頭蜘蛛（Acanthoscurria geniculata）和巴西所羅門食鳥蛛（Lasiodora parahybana）。這引起了局裡的警覺，Abernethy說，因為巴西不允許出口本土捕鳥蛛。
非法國際野生動物交易每年能高達幾十億美元，涵蓋寵物交易里的捕鳥蛛、用於傳統藥物的犀角，以及任何其他你能想到的物種和野生動物製品。例如，根據《國家地理》的文章《蟲子走私是個大生意》中的數據，從2018年6月至2019年6月，美國魚類及野生動植物管理局收繳了超過9000隻蛛形綱動物、昆蟲和其他節肢動物。
管理局拒絕對這些幼蛛的原產地和最終目的地發表評論，也沒有透露關於犯罪嫌疑人的細節和調查進展。但很多非法運往美國的無脊椎動物會通過歐洲國家轉運，因為這些國家的進口和過境的限制基於原產國，比較寬鬆。
被當局收繳後，非法交易的動物就成了刑事案件的證據。法律訴訟結束後，需要妥善安置這些動物，把它們送到一直有人照顧的地方，不過有時候它們會被送回原產國，放歸野外，甚至安樂死。
這種困境會持續很長時間，給動物們帶來很大壓力，比如莉兒·金就滯留了20個月。
「蟲子專用設施」
美國魚類及野生動植物管理局可以暫時收留和照顧收繳的動物，但無法長期收留250隻捕鳥蛛，更不用說每年沒收的幾千隻其他動物。「幸運的是，我們有很多優秀的合作夥伴，」Abernethy說。
「你不會想接到這樣的電話，因為這意味著有動物被走私，」合作夥伴之一、華盛頓州西雅圖林地公園動物園的動物護理負責人Erin Sullivan說：「但我也會有點興奮。我會想，『哦，這次會是什麼動物呢？』」
在過去20年里，這座距離西雅圖-塔科馬機場只有20分鐘車程的動物園一直保留著Sullivan所謂的「蟲子專用設施」，這裡不僅空間充足，還有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負責飼養無脊椎動物。
巴西的小蜘蛛在機場待了幾個小時後，被送到這座公園安頓下來。每隻蜘蛛都有自己的小隔間，裡面有水和食物，包括小蟋蟀、小蟑螂和小粉虱。
照顧被收繳的動物類似於驗傷分類。第一步，為它們準備好空間，培育，試著讓它們回歸正常生活。對於250隻比拇指小的幼蛛來說，這項任務難度不太大，Sullivan說，但問題是捕鳥蛛終究會長大。
成年後的巴西白膝頭蜘蛛和巴西所羅門食鳥蛛的體型相當於一個沙拉盤。儘管成年捕鳥蛛毛多、長著尖牙，看起來很嚇人，但Sullivan說，其實它們很脆弱。「捕鳥蛛的腹部像水球。」如果扔到地上，或者動作粗暴，它就會爆裂開來。
捕鳥蛛獨居，壽命15至20年，成年後，它們需要魚缸大小的獨立空間。林地公園動物園無法容納所有250隻幼蛛，只同意收養37隻。
在寵物交易走私中，有兩隻巴西白膝頭蜘蛛被截獲，莉兒·金是其中之一。它先在林地公園動物園待了20個月，最終在普渡大學的昆蟲動物園找到了「永遠的家」。攝影：GWEN PEARSON
各方援助
Sullivan說，由於這些極小的幼蛛體型相仿，它們不太可能是野外收集來的。相反，它們很有可能是在某人的實驗室或地下室孵化出來的。這本身不會妨礙它們回歸野外，但捕鳥蛛已經適應了「非常特別的微觀生物氣候」，Sullivan說，因此想讓它們回到合適的棲息地的難度非常大。
除了林地公園動物園的工作，Sullivan也是陸生無脊椎動物分類諮詢小組的主席，小組成員來自動物園和水族館協會。通過這個網絡，她在全美境內找到了10個組織，它們有能力和專業知識，可以為捕鳥蛛提供美好的家園。
2019年春天，在得到了美國魚類及野生動植物管理局的批准後，Sullivan開始把正在生長的蜘蛛放進塑料容器。這些容器空間足夠讓它們伸展四肢，但沒有大到晃動使它們受傷的地步。接著，她把這些毛絨絨的傢伙們送到下一站，包括洛杉磯的自然歷史博物館、佛羅里達州墨爾本的布里瓦德動物園、新墨西哥州的阿爾伯克基生物公園和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動物園與植物園。
「我們努力讓蜘蛛受到的壓力儘可能小，」Sullivan說，同時次日達快遞服務也能儘可能縮短旅程的時間。
壓力「禿」如其來
2019年秋天，印第安納州西拉法葉的普渡大學昆蟲動物園接收了四隻四分之一大小的巴西所羅門食鳥蛛；2020年8月初，又接收了兩隻拳頭大小的巴西白膝頭蜘蛛。
儘管運輸中人們已經很小心了，但整個過程還是痛苦不堪，其中一隻巴西白膝頭蜘蛛，也就是後來被稱為「莉兒·金」的那隻，尤其痛苦。抵達印第安納州後，它把下腹的所有毛都射了出去，「捕鳥蛛的屁股光禿禿」，Gwen Pearson在推特上寫道。Pearson是普渡大學昆蟲學系的外事協調員，也是昆蟲動物園的負責人。
捕鳥蛛的下腹長有刺毛，接觸到皮膚或眼睛時，會引起刺激，有助於擊退捕食者。但壓力也會讓它們射出刺毛，這種反應類似於鸚鵡啄羽毛。
這就是莉兒·金從西雅圖到普渡大學途中的經歷。「老實說，我從沒見過這麼糟糕的情況。它實在是太痛苦了，」Pearson說。
至於為什麼會給它起這麼特別的名字，Pearson解釋說，當時動物園已經有一隻成年雌性巴西白膝頭蜘蛛，名叫「金·卡戴珊」。所以當這個小得多的蜘蛛出現時，Pearson表示，「莉兒·金」這個名字正適合它。
尋找目標
展示被當局沒收的捕鳥蛛，講述它們的故事（尤其是賦予個性色彩後），有助於提高人們對非法交易的認識，防止其他野生動物被偷獵。
「捕鳥蛛是非常棒的教育工具，」Pearson說。雖然遊客不允許觸摸（它們的尖牙「可以刺穿手指」），但通過近距離觀察，人們仍能感受到這些巨型蜘蛛的美。
某些情況下，獲救的捕鳥蛛可以提供基因多樣性，有助於圈養繁殖計劃。Pearson告訴我們，就像動物園所掌握的被圈養的獅子和老虎基因一樣，每隻蜘蛛的血統證書上也有自己的編碼，可以用於未來配對。「我們必須小心，不要把它們與其他動物園收容的兄弟姐妹配對。」
雖然巴西白膝頭蜘蛛等物種在圈養中比較常見，但其他很多物種卻很罕見，比如原產於印度的鈷藍色捕鳥蛛：藍寶石華麗雨林蛛（Poecilotheria metallica）。這更突顯了每隻被繳獲的蜘蛛的價值，它們對於維持圈養種群的健康很重要。
「所有野生動物都面臨著很大的壓力，但鮮為人知的是，蛛形綱動物，尤其是捕鳥蛛，在被人類收集過程中也承擔了很多壓力，」加州聖地亞哥動物園麥金尼家族無脊椎動物保護保育中心的負責人Paige Howorth說。這座動物園沒有接收西雅圖-塔科馬機場的250隻蜘蛛，但在照顧之前收繳的捕鳥蛛。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可以向大眾展示捕鳥蛛作為捕食者在生態系統中的重要性，以及棲息地喪失和過度捕捉帶來的危害」，Howorth說。同時，也能讓向遊客傳遞這樣信息，「意識到這些問題後，我們可以為野生動物做點什麼」。
每位接受採訪的專家都強調，在購買寵物之前，主人應該多做功課，不僅要知道如何照顧動物，也應該了解特定物種的交易活動是否合法、是否具有可持續性。
如果不確定，Erin Sullivan建議寵物主人聯繫當地動物園。她說：「我們很樂意幫忙」。
莉兒·金似乎已經恢復了過來。Pearson告訴我們，抵達印第安納州僅幾周後，它褪去外骨骼，下腹部重新長出了刺毛。
這是個好消息，因為有一份重要工作正等著它。
（譯者：Sk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