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蘇聯人 影響了整整一批中國當代作家 丨《白色的虹》





譯者序(節選)

康斯坦丁·帕烏斯托夫斯基(1892—1968),蘇聯時代著名的小說家和散文大師。

他生於烏克蘭,在基輔度過了中學時代。與中學時代的同窗好友米哈伊爾·布爾加科夫一樣,在基輔國立第一中學讀書的時候,他就喜歡上了文學。放學回家的路上,與布爾加科夫一道在栗子樹下的舊書攤上如饑似渴地看小說,是他當年最愜意的事情。1912 年處女作發表之後,帕烏斯托夫斯基開始走上了文學創作的道路。喜愛浪漫的帕烏斯托夫斯基堅信生活中處處隱藏著詩意,由此,他開始了浪跡天涯的生活,體驗過各種職業:搬運工、電車司機、捕魚隊隊員、鍋爐工、鉗工……廣泛的生活積澱不僅豐富了他的生活閱歷,更滋養了他的文學創作。

從20 世紀30 年代開始,隨著他反映蘇聯「一·五計劃」主題的中篇小說《科爾希達》和《卡拉– 布迦茲海灣》的出版,他的文學創作開始進入成熟階段,獲得了讀者和文學界的好評。在此後的近三十年的創作生涯中,帕烏斯托夫斯基始終以其獨特的藝術追求,創作出一篇又一篇膾炙人口的中短篇小說和抒情散文,如《雪》《細雨濛濛的早晨》《白色的虹》《電報》《破舊的小船》《老廚師》《一籃雲杉果》《碎糖塊》《面向秋野》《森林的故事》等等,逐漸成為蘇聯讀者和文學界人士眼中德高望重的作家。

中國讀者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就接觸了康斯坦丁·帕烏斯托夫斯基的作品。他的許多中短篇小說已經陸續被譯成了中文,其中,題材和體裁均很獨特的散文著作《金薔薇》自1956 年首次譯成中文後,在半個世紀的時間裡,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讀者,同時,這本以一篇篇清新雋永的抒情散文組成的關於藝術創作之奧秘的散文集也成為許多當代中國作家心愛的伴枕書,在創作上啟發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作家。

帕烏斯托夫斯基成為中國讀者所熟悉和喜愛的作家,是處於整個俄蘇文學全面影響中國當代文學的歷史背景之下的。他是隨著一大批蘇聯作家的名字一道進入中國讀者和作家的視野的。但是,他對中國讀者和作家產生影響的途徑和性質卻又與其他的蘇聯作家有著很大的不同。



在20 世紀50年代,許多蘇聯作家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聲名顯赫。然而,平心而論,並非所有這樣的作家,哪怕是那些在當時紅得發紫的蘇聯作家,能夠真正地對中國當代文學產生深刻的影響。

米哈伊爾·肖洛霍夫可算是一位對當代中國作家影響頗大的蘇聯作家,帕烏斯托夫斯基無疑也屬於這類為數並不很多的作家之列,但他的影響有其獨特的性質。

肖洛霍夫雖然當時在中國聲名顯赫,然而有趣的是:中國讀者真正喜歡讀的是他的長篇史詩《靜靜的頓河》,但真正對當代中國作家產生影響的卻是他的另一部長篇小說——《被開墾的處女地》。這倒不難理解:在20 世紀50 年代,中國人同樣面臨著農業集體化的歷史任務,中國農民也同樣需要經歷30 年代蘇聯農民所經歷過的精神上的考驗。這種歷史—政治上的相似性使得中國作家必須關注肖洛霍夫,尤其是那批所謂「農村題材作家」,比如周立波、丁玲、趙樹理、梁斌、柳青等。《被開墾的處女地》為中國作家提供了可以借鑑的創作模式,於是,我們不難發現,無論是丁玲的《太陽照在桑乾河上》、周立波的《暴風驟雨》《山鄉巨變》,還是柳青的《創業史》、趙樹理的《三里灣》,這些作品雖然各有其藝術特色,但都程度不同地有著模仿《被開墾的處女地》的痕跡。

那麼帕烏斯托夫斯基呢?他的情況與此完全不同。

他也對許多中國當代作家,尤其是一批抒情性很強的小說家、散文家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但這一影響純粹是文學上的影響,很少有社會政治方面的因素。換言之,中國當代的散文家們之所以喜歡帕烏斯托夫斯基,並不是因為他們也面臨著當年帕烏斯托夫斯基曾面臨的社會、歷史問題;並不是因為他們的生活和創作環境與當年帕烏斯托夫斯基所處的環境極為相似;並不是因為他們所思考的問題也是當年困擾帕烏斯托夫斯基的那些問題。

帕烏斯托夫斯基純粹是靠自己獨特的抒情風格吸引了眾多的當代中國作家。整整一批中國當代作家汲取了帕烏斯托夫斯基的創作經驗和思想,借鑑了他洞見世界的藝術,成為中國當代文學中風格獨特的一個抒情流派。這些作家也同帕烏斯托夫斯基一樣,並不去關注重大的社會歷史事件,並不去描寫生活中的巨大波瀾,而是傾心於生活的微瀾和漣漪,從這些細微之處發掘生活所隱藏的美和詩意。可以說,正是對生活的這種抒情的態度、善於從日常生活中發掘美和詩意,使得這批深受帕烏斯托夫斯基影響的中國當代作家獲得了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