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到底是來自中國還是日本?

2022-04-01     日本通

原標題:櫻花到底是來自中國還是日本?

關於櫻花的四大謎團

每逢三四月之交,中日韓的櫻花都會同時拉起櫻前線,隨著各國櫻花綻放,櫻花起源的紛爭,成了社交網絡春日最炙熱的風景。

在這場櫻花起源爭奪戰中,中國作為「起源地」的呼聲最旺(畢竟「櫻花起源韓國論」「連一堆韓國學者都沒法說服)

作為中國的民間知識集散地,百度百科堅決擁護「中國起源論」,認為:「當時(唐代)萬國來朝,日本朝拜者將櫻花帶回了東瀛」

歷史撲朔迷離,真相或許不止一個,今天讓小通帶各位走進科學,走進歷史,試試探尋跨越數個世紀的櫻花之謎,看看櫻花究竟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你所說的櫻花,

是野生櫻花還是栽培櫻花?

野生的櫻花在數百萬年前誕生於喜馬拉雅山區,那時候別說中國和日本——連人類都根本還不存在。

雖然唐代詩人白居易寫了詩說:「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櫻滿院栽,上佐近來多五考,少應四度見花開。」白居易作為一個西安漂,從附近掘回野生山櫻植於庭院觀賞。

遺憾的是,千年前的野生櫻花沒有在中國大地下留下後代做基因對比,在園藝史上也難以證明中國現代櫻花和古櫻花的傳承關係。

果殼網整理的日本櫻花的野生種分類

而根據分子生物學,現在絕大多數栽培櫻花品種都源自5個野生種,它們是大島櫻霞櫻山櫻花大葉早櫻(日本名「江戶彼岸」)和鍾花櫻桃(日本名「寒緋櫻」)。

在這5個野生種中,前4個在日本本土都有野生生長,大島櫻甚至還是日本特有種,因為產地伊豆大島,才有專名「大島櫻」。

大島櫻,植物圖鑑里的英文名是 oshima cherry ,特點是花瓣大,花葉共生

第一回的謎底:傳說中的野生櫻花可能起源於今屬中國的喜馬拉雅山區,而栽培櫻花(大眾喜聞樂見的一簇簇紅雲)起源於日本

櫻花是中國遺落

日本的珍寶!?

這麼想大可不必。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櫻花實在難以和梅、蘭、菊、牡丹、荷花這些第一等的名花正面battle,而且桃花梨花李花對中國人而言可能都比櫻花更香。

雖然從南北朝開始就有歌詠櫻花的詩文,但這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古籍中不過一粟,遠遠不如歌詠那些中國傳統名花的詩文多——原因很簡單,櫻花逼格不夠高嘛。

像膾炙人口的黛玉葬花,葬的是桃花,不是櫻花!中國人默認「花」是桃花,就像日本人默認「花」是櫻花。

想在中國萬紫千紅捲成春的花界艷壓群芳,櫻花大概必須進化出這樣幾個特點:

一枝也很能打,夠卓爾不群

例如日本人最崇拜的詩人(之一)林逋愛的就是梅花。名言「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只要疏秀簡單一枝梅,暗香風月便撲面而來。

故宮藏元代畫家王冕畫的墨梅圖。王冕寫的《題墨梅》「不要人夸好顏色,只流清氣滿乾坤」,基本上過小學的中國人都知道。

花苞大,看起來夠貴氣

像牡丹,大家都知道東亞詩壇的一哥——詩仙李白就寫過「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把牡丹和楊貴妃交互在一起寫,花即人,人即花,人面花光渾融一片,香艷無比。

電影《楊貴妃》劇照

實用(食用)價值高

這局又是桃子,李子,梨子等一眾常見水果勝出。雖然肯定有人說:「櫻桃多好吃啊!」 但是櫻花和櫻桃雖然名字像,但是櫻桃是李屬,櫻花是櫻屬,櫻花基本不結果,結出的果實據說也不好吃。

第二回的謎底:櫻花的價值還不足以在中國花界嶄露頭角,就別讓它在中國被卷吧。

栽培櫻花始於日本

=日本國花=人人都愛它?

哼哼,天皇家投出了否定日本國花為櫻花的決定性一票。

現在日本護照上印的其實是日本皇室的象徵:菊花。日本本土的菊花又稱「野菊」,是不惹人矚目的白色小花。宋代時,中國種植的菊花傳來日本,當時的仁德天皇表示驚嘆: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碩大的花朵,於是就把中國舶來的菊花定為了天皇專用的紋飾。近代的明治天皇也復興了傳統,把菊紋定為皇室專用。

那麼在近代天皇家愛菊之前,天皇在內的日本人喜歡什麼花呢?答案是——梅花

由於唐宋中國的文人雅客認為梅花最高雅,仰慕中國文化的日本貴族們也紛紛跟上,在各個高端場所種植梅花(而且普遍認為從中國進口的梅花最高級)。

直到今日,日本人祭祀千年前的學問之神,便是伴著當時文人貴族們最喜歡的白梅作歌賦詩。天皇的老家——京都御所附近也遍植白梅。

另外,美女楊貴妃作為日本古代的超人氣偶像之一,也帶動了日本的牡丹審美。象徵大富大貴的牡丹,很長一段時間裡在日本貴族平民間都很吃得開,是中日貿易里的重要花木貨物。

千年古都京都的白梅。認準黃蕊的就是梅花,不是櫻花!

江戶時代是所謂「日本文化」逐漸成熟定型的時代。江戶末期經常吹的「櫻花大和魂」,其實是吉野櫻這一特別品種。吉野櫻是江戶時代末期至明治初期在東京染井村(現豐島區駒込附近)交配的日本櫻花品種。

最近的基因研究表明,它們都是從祖樹通過嫁接和扦插等方法培育出來的無性系。既然是克隆體,樹上就沒有「個體性」,在同一片土地上開花的所有吉野櫻花樹幾乎同時開花,同時散去。由此,誕生了吉野櫻花樹「一時開花、化作暴風雪、美麗散落」的獨特美感。

因為吉野櫻先於葉子開花,花朵數量多,花期艷麗,而且長得很快,容易變成一棵大樹。現在很多日本人都覺得櫻花美,其實是覺得吉野櫻美吧。吉野櫻花樹的如此強烈的魅力,若非置身於漩渦之中,大樹開滿大花,隨春風飄散,是難以體會的。越是到了激盪的幕末,越是受日本人喜歡。

《柯南》里的這棵櫻花目測就是吉野櫻

本回謎底:在日本,櫻花是近幾百來才流行起來的「國花」,有品位的文人一般更喜歡梅花,天皇家理論上更愛菊花。

是中國人就不應該賞櫻花!?

說來你可能不信,中國人賞櫻花的習俗由來已久

除了的白居易會在家附近賞山櫻,江戶時代前往長崎做生意的中國人也喜歡坐在櫻花樹下賞花喝酒吟詩。根據當時日本人和中國人打交道必備的「生意經」《譯家必備》,華商熱衷購買長崎特產山茶花,櫻花,運回中國賣錢。

有意思的是,比起櫻花,能作為家居盆栽的日本山茶更受歡迎。很可能就是因為中國人覺得山茶長得像牡丹,更喜慶吧。

看看19世紀初的長崎版畫,在長崎做生意的中國富人住處的花,一說是長崎山茶花,一說是從中國引入日本的牡丹花。

但從二十一世紀初開始,賞櫻風俗擊敗眾多賞花習俗,在中國迅速蔓延。中國人民的賞櫻史,從二十一世紀開始滿打滿算也有十年以上。

這背後的原因,當然是感謝國家讓老百姓富了,大家才有心情種花,賞花。二是,智慧型手機普及,大片種植的櫻花拍起來比單棵的梅花看起來熱鬧喜慶,於是櫻花林在朋友圈集團出道。此外,還有中日兩國關係回暖,文化升溫的因素等等。

江蘇省無錫市櫻花園裡種的,就是日本友好團體在1980年代種植的櫻花

櫻花除了幫助大家在朋友圈裡爭奇鬥豔,對各級政府而言,大面積種植櫻花利於美化城市景觀和促進農村地區旅遊經濟,甚至能吸引外匯。

疫情之前,都有日本旅遊團,美國旅遊團去無錫看櫻花貴州還打造出世界最大的櫻花園區,廣告精準投放到日本。宣傳畫氣勢雄偉,美不勝收,弘揚國粹了!

貴州省平壩櫻花基地

中國不僅在櫻花種植數量上逐漸占據世界優勢,而根據《中國植物志》的統計,中國有野生櫻花38種,其中29種為中國特有種。這個數目遠比日本的野生櫻花多,如果加以開發,很可能培育出優良的栽培櫻花品種。未來是不是中國櫻花的未來,可能到了本世紀末才能徹底解謎。

櫻花的前世今生已解謎完畢,至於現在那些叫嚷是「中國人就該抵制櫻花」的群體,讓他們聽聽親口盛讚東京櫻花如雲的大愛國者魯迅先生是怎麼說的——

《覺醒年代》中的魯迅

參考資料:

果殼 都別爭了,櫻花起源於哪裡得聽科學的

次世代中國,中國の人たちはなぜ花見をするようになったのか 日本を通じて桜を再発見した中國の人々

佐藤 俊樹 ,桜が創った「日本」,岩波書店,2005

王振忠,從黃山白岳到東亞海域 : 明清江南文化與域外世界,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

封面圖為中國貴州平壩櫻花基地,來自PIXELS。其它配圖均來自網絡

※ 本內容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日本通立場。

- 完 -

日本今年第一波櫻花開了~

跟著網友鏡頭去賞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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