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03年,劉國梁27歲,彼時他還不是享譽世界的「劉指導」,而是剛剛執教中國桌球男隊。
這一天,國家二隊給劉國梁送過來5個「好苗子」,打量一圈後,劉國梁挨個問5個小孩,來國家一隊目標是什麼?
其他小孩回答的都規規矩矩,唯有一個「高冷臉」的小孩,大聲說:「我要像你和孔令輝一樣,也拿世界冠軍。」
聽到這話,劉國梁覺得這小孩有點意思,人不大,志氣不小。
於是,劉國梁再問:你怎麼就知道未來能拿世界冠軍?
小孩又堅定地回答:我相信我能拿世界冠軍,就一定能拿!
彼時的眾人,根本想不到這個看似「吹牛皮」的小孩,未來不僅拿到世界冠軍,更是用最快的時間成就了「大滿貫」。
原來,這個小孩不是別人,正是「藏獒」張繼科。
多年以後,劉國梁回憶起初見張繼科的情景,依舊印象深刻。
他說,張繼科從小就有一股「狂勁兒」,除了「殺神」陳玘之外,他最像我。
不過對於張繼科這股子「狂勁」,劉國梁是又愛又怕,因為「張繼科發揮好了是藏獒,連老虎都敢咬,要是狀態不對,就像一隻大笨狗,他到哪都能睡著。」
另一邊,張繼科也直言,「那些年在劉指導手底下,我幾乎天天挨罵,但偏偏我就聽他管。」
從2003到2022,劉國梁和張繼科兩人做師徒已快20年。
到底,張繼科和劉國梁師徒之間發生了什麼,讓兩人從「相愛相殺」到惺惺相惜?
又到底,劉國梁使用了什麼錦囊妙計,成功收服這個「刺頭」?
如今,中國乒壇老舊新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只有張繼科顯得「格格不入」。
有人說張繼科「退役」了,但卻始終沒有等到他的退役聲明;
還有人說張繼科「轉行」了,他帶著「大滿貫」的光環跨行去了娛樂圈,錄綜藝,上直播,時不時跟女明星鬧鬧緋聞。
到底張繼科最近幾年發生了什麼?他為何會變成今天這樣?
今天就讓我們走進張繼科,來看一看「藏獒」背後傳奇人生。
02
接手張繼科這個徒弟後,劉國梁每天「悲喜交加」,他說:張繼科這孩子很「獨」,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我搞不懂他。
直到張繼科老爸張傳銘過來一趟,劉國梁終於「釋然」了。
因為張傳銘告訴劉國梁,「別說你看不透這孩子心思,我是他爸我也看不透。」
張繼科4歲那年,身為桌球教練的張傳銘,遞給兒子一支球拍,希望他能夠在「國球」這項運動上發光發熱。
彼時的張繼科,根本不理解老爸的「一番期望」,他明確告訴老爸,自己不喜歡桌球,而是喜歡踢足球。
因為踢足球,場地大,能奔跑,能吼叫,還有一群人一起熱鬧。
面對張繼科對桌球的「反抗」,張傳銘拿出了傳統家長教育孩子的方式,那就是「打」。
張傳銘打兒子專打屁股,打到張繼科根本坐不了板凳。
去學校上課,張繼科只好站著聽,別人問他怎麼了?他酷酷地回一句:站著聽得清!
慢慢,等到張繼科終於對桌球有感覺了,張傳銘又教育兒子,「要打就打好,要拿就拿冠軍。」
只不過,張傳銘沒有想到,這句話兒子不僅聽進去了,而且貫徹得非常徹底。
據說張繼科小時候打球有個段子,跟同齡孩子打比賽,賭約不是誰贏誰請客,而是「誰輸就剁手指,剁完左手剁右手。」
由此可見,小小年紀的張繼科,對於勝負欲是真的強,他不僅想贏,而且必須是第一名。
憑著這樣的「狠勁」,張繼科一路從省隊打到國家二隊,又從國家二隊打進國家一隊,這才成為劉國梁的徒弟。
初見劉國梁時,張繼科說自己的目標,是未來要拿世界冠軍。
在國家一隊呆了一段時間後,張繼科的目標更清晰了,他說:我要超過一隊的每一個人,然後在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上拿金牌,為國家爭光。
只可惜,還沒迎來北京2008,張繼科就被退回了「老家」。
2004年10月,張繼科因違反「隊規」,被國家一隊開除,下放到省隊。
至於16歲的他,到底犯了什麼樣的錯被開除,至今也沒個具體的定論。
後來在訪談里,劉國梁解釋說:「就是犯了個「小錯」,藉此機會好好磨鍊磨鍊他的性子,讓他好好收收心。」
不過,這樣的懲罰,對於當時的張繼科而言,說是「晴天霹靂」也不為過。
幸運的是,面對徒弟受到如此懲罰,劉國梁沒有置之不理。
臨走之前,劉國梁特地來到張繼科的房間,看到徒弟「眼神渙散,失魂落魄」,劉國梁安慰道:國家隊的大門,永遠向你打開,只要你有本事,那就給我打回來。
雖然有了師父的暖心安慰,但開除就是開除,這樣的「懲罰」不管誰遇見了,大概都會無比失落,畢竟前路漫漫,進國家隊又不是進飯店,哪裡是你想進就能進的。
正當張繼科陷入痛苦與迷茫的時候,人生的兩個「貴人」到場了。
第一個貴人,自然就是老爸張傳銘。
看到兒子被國家隊開除,向來暴脾氣的張傳銘,破天荒沒有發火,而是心平氣和地跟兒子談心。
聽到張繼科說以後不想打球了,張傳銘沒有多言,而是給兒子一個晚上時間考慮清楚。
「如果真決定不打,那就永遠不要打,要是還想打,那就不蒸饅頭爭口氣,給我重新打回國家隊」。
第二天一大早,張繼科想通了,他說:我繼續打!
第二個貴人,就是教練尹霄。
尹霄是誰?不了解的人不清楚,了解的人拍手跳。
他就是孔令輝和劉國梁的師父,中國男隊前2位「大滿貫」皆出自他手,要論起來,張繼科要喊一聲「師公」。
當尹霄得知張繼科被「發回」老家之後,不僅親自給劉國梁打電話了解情況,更是決定親自指導。
這一下,張繼科看似被「發回原籍」,實際上卻是撿了一個「核武器」,畢竟能夠得到尹霄教練的親自指導,這機會可不是誰都有的。
但此時的張繼科,雖有尹霄做教練,卻依舊「鬱鬱寡歡,天昏地暗」,他訓練心不在焉,只顧沉浸在「被開除」的陰影里,久久不能自拔。
看到這樣的張繼科,尹霄教練恨鐵不成鋼,終於拍案大罵道:「張繼科,你要是個男人,就給我打回國家隊,讓他們看看,你是個漢子!」
為了能夠讓張繼科重新燃起鬥志,尹霄教練還專門跑市場買了20個盤子,讓張繼科把盤子都摔掉,意思是與過去徹底告別。
在尹霄教練的鼓舞下,張繼科重新振作起來,終於,讓張繼科證明自己的機會來了。
2006年,張繼科在全國錦標賽上,一鼓作氣打進前八,成功返回國家一隊。
到了國家隊後,張繼科這才發現,其實師父劉國梁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自己,在張繼科返回省隊訓練的日子裡,劉國梁定期都會了解張繼科的訓練情況。
得知這一情況後,少年向來高冷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笑意。
03
2006年,張繼科重返國家隊,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日子並不好。
因為國家隊除了高手雲集,這裡還有更先進的訓練方式,在他下放省隊這兩年,雖有尹指導做教練,但還是跟同期的隊友們拉開了差距。
比如,跟他同期的「乖乖生」馬龍,已經在這一年,拿到人生第一個世界冠軍,而張繼科則被指派給王皓,馬琳做陪練。
面對跟馬龍的差距拉開,張繼科雖然心有不甘,但依舊不忘自我安慰,他說:
「我給世界冠軍做陪練,世界冠軍也在給我做陪練。」
除此之外,張繼科還有了新的偶像,那就是「殺神」陳玘。
他想陳玘被罰去喂過豬,回來都能繼續當「殺神」,那他張繼科有什麼好怕的?
就在張繼科心態慢慢平和的時候,劉國梁過來又給了他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原來,此時劉國梁被升去做男隊總教練,不再單獨帶運動員,於是連帶張繼科等人,也要重新換教練。
看著劉國梁後面走過來的「光頭」,張繼科「又驚又喜」,因為這個光頭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肖指導肖戰。
提起「光頭肖門」,不得不說一句,他的弟子個個都是有骨氣有血性的「刺頭」,從陳玘,邱貽可,再到如今的張繼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話說肖指導對張繼科這個新徒弟,是真的不錯!不僅在訓練上幫張繼科提高技術,在生活中也是頗為關心。
在肖指導看來,張繼科這個人,不信任你的時候,他自我封閉很厲害,可只要信任你了,他其實還挺配合的。
在肖指導一片苦心之下,張繼科這頭「倔驢」,終於慢慢改了性,有一天張繼科問肖指導:您知不知道誰是C羅?
聽到張繼科這話,肖指導差點「老淚縱橫」,轉頭就跟劉國梁面前「炫耀」,一個勁兒問劉國梁:「張繼科有沒有跟你聊過C羅?」
看到張繼科跟肖指導兩人關係融洽,劉國梁也是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對肖指導叮囑一句:「張繼科這個人,該罵還得罵,不罵就翹尾巴。」
2008年,張繼科20歲,這一年他沒有實現在北京奧運會上為國爭光的目標,卻見證了王皓和馬琳的輝煌。
不過不用著急,因為屬於張繼科的輝煌,已經在來的路上。
2009年,世界盃團體賽,張繼科拿到人生第一個世界冠軍,從此開啟了他的巔峰之路。
2010年,「直通莫斯科」隊內選拔賽,張繼科相繼戰勝王勵勤,王皓和馬龍,拿到第二張入場券。
這一場「隊內車輪戰」,不僅大大提高了張繼科的自信,更為他後面站在世界大賽的舞台,打下堅實的基礎。
2010年莫斯科世乒賽,張繼科第一次站在世界級賽場,也是他第一次展示出來什麼叫「大將之風」。
決賽關頭,原本是王皓出場,但因球拍問題,王皓一直「戰戰兢兢」,劉國梁見狀,在遞交決賽名單的前5分鐘,當機立斷用張繼科替下王皓。
事後,劉國梁給出了自己的理由,他說:當時我問王皓球拍就是有問題,能不能打贏?王皓猶豫了3秒鐘,而張繼科的回答是,怎麼不能?我上我就贏!
莫斯科世乒賽之後,張繼科的輝煌還在繼續!
2011年5月在鹿特丹,張繼科決賽戰勝王皓,拿到了男單冠軍,他激動地撕掉衣服,繞場3圈;
11月在巴黎世錦賽,張繼科先是力克東道主奧恰洛夫,隨後4:3逆勝水谷隼,最後又一鼓作氣贏了王皓,風頭大盛;
1年後,在倫敦奧運會上,張繼科再次戰勝王皓,一舉拿下男單冠軍,完美實現世乒賽,世錦賽,奧運會「大滿貫」。
縱觀中國乒壇拿到「大滿貫」的運動員,鄧亞萍孔令輝用了5年,劉國梁張怡寧用了4年,王楠用了3年,而張繼科只用了445天。
這時候的張繼科,用劉國梁的話來說:張繼科終於爆發出了自己的小宇宙,未來不可估量!
只是萬萬沒想到,張繼科還沒來得及享受巔峰,很快便跌下了低谷。
04
2012年倫敦奧運歸來後,張繼科訓練便常常不在狀態。
一方面是心態「飄了」,445天拿到「大滿貫」的他,突然找不到奮鬥的意義了。
白岩松曾採訪過張繼科,問他:你說你都拿到「大滿貫」了,再打還有什麼意義呢?張繼科笑答: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意義。
這大概是所有成功運動員都會必經的過程,辛辛苦苦為一個目標奮鬥10年,20年,登頂了反而空虛了。
另一方面,張繼科身體受傷太嚴重,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高強度訓練了。
他曾調侃自己的傷,「我有腰部骨裂,一邊是天生的,一邊是練殘的」。
賽場上,他猛如藏獒,狠起來連老虎都敢咬,賽場下,這些「新傷老傷」把帳加起來給他一塊算。
張繼科形容這種疼痛,他說:疼起像「電擊」似的。
只是這一切,他誰都不說,他覺得沒有必要。
面對狀態持續低迷的張繼科,劉國梁比任何人都著急。
他一邊積極找醫生給張繼科做康復訓練,一邊想方設法幫助張繼科重新設定目標。
後來,劉國梁終於「摸准了」張繼科的心性,那就是:這小子不能一直給「好臉」,你越誇他越飄,你罵他反而潛力能激發。
慢慢的,被「劉指導罵」,就成了張繼科的家常便飯。
訓練時,劉國梁「罵」,直接點名張繼科「嘻嘻哈哈,搖頭晃腦,不夠用心」;
開會時,劉國梁又「罵」,提醒張繼科「你不就是世界第一嗎?除了這個世界第一,你還有什麼?」
比賽選拔時,劉國梁還在「罵」,最經典當屬那句:「行不行,不行就滾蛋」,後來成功火出圈;
面對劉指導的「精準打擊」,張繼科也不反感,反而有些「受用」。
他和劉國梁曾一起上訪談,當主持人調侃天天被劉指導罵什麼感覺時?
張繼科害羞一笑,他說:「我這個人有時候還挺「賤」的,他越是罵我,我反而越是較勁,非要做好給他看。」
看到這樣的張繼科,劉國梁也是哭笑不得。
雖然有了劉國梁的「天天關注」,但張繼科下滑的趨勢,還是日漸明顯。
2013年,因傷退出卡達公開賽;
2014年東京世乒賽,張繼科團體賽對戰波爾,不到半小時連輸3局,直接被媒體貫上「脆敗」的名頭。
這場比賽之後,張繼科垂頭喪氣,反而劉國梁力挺愛徒。
劉國梁說:這場比賽輸的正是時候,給他潑一盆冷水,敲一個警鐘,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對張繼科的信任。
在劉國梁的「軟硬兼施」之下,張繼科終於慢慢找回了狀態。
終於在2016年,里約奧運會上,張繼科重整旗鼓,在決賽中和馬龍上演了一場「科龍大戰」。
這一場比賽,用劉國梁的話說,遠比金牌本身更有意義,因為這是兩個強者之間的對決,堪稱「世紀之戰」。
雖然張繼科沒有拿到最後的金牌,但卻讓所有人看到,昔日藏獒的王者歸來。
只是,里約奧運會之行,讓張繼科的傷病「雪上加霜」。
打完團體賽後,張繼科連採訪都沒有參加,因為他的腰實在不行了,疼的根本起不來。
劉國梁提起這一幕感慨萬分,他說:在賽前我問過張繼科,能不能挺得住,如果不能就去休息。
但張繼科告訴我,能挺!事後我才知道,他其實一直咬牙在頂。
多年以後,在《魯豫有約》里,主持人和張繼科有過這樣一段問話。
「你打過那麼多封閉針,不害怕後面會影響你的健康嗎?」
「不害怕,我是一名戰士,本該如此。」
「要是說拿你10年的壽命,去換比賽上的一塊金牌,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啊。」
「為什麼呢?」
「因為我是一名運動員,我的使命就是在賽場上,升國旗,奏國歌,這種感覺你是體會不到的。」
05
里約奧運會歸來之後,張繼科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彼時的張繼科,比賽打一場少一場,以至於他說自己現在最快樂的時光,就是能夠上場,只要能上場他就快樂。
只可惜,國乒隊永遠在前進,不可能永遠等著張繼科一個人。
2018年,張繼科已經不怎麼上場了,他似乎成了乒壇賽場上,那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說,路總要去走才能寬闊,人總要放棄才能擁有。
負劍江湖,總有是非,恩怨笑談,風波煮茶。
他似乎釋然了,但又心有不甘。
等到2019年之後,張繼科徹底跟比賽無緣。
當馬龍,許昕,樊振東在2021年東京奧運會上披荊斬棘之時,他只能發發曾經比賽的視頻,回顧一下自己從前的勇猛。
或許,看到昔日隊友扔在為國效力,他也是羨慕吧,只是羨慕又怎樣,他身上的那些傷痛,還有錯過的那些機會,終究成了永遠的遺憾。
慢慢,就連頭上乒壇「大滿貫」的光環,也被張繼科一點點他摘了下來。
尤其在跟女明星景甜戀愛又分手之後,他便再也逃不掉被「八卦輿論」伴隨的陰影。
甚至很多人想起張繼科,第一反應就是景甜前男友。
卻忘了這個少年,也曾意氣風發,肆意飛揚,用自己的熱血捍衛祖國的榮光!
尤其近兩年,張繼科越來越顯得「格格不入」了。
他開始頻頻上綜藝,因為在情感節目裡太過散漫直接,甚至被網友冠名為「普信男」。
所謂「普信男」,字面意思就是「明明那麼普通,卻偏偏那麼自信。」
於是,有不了解的人開始問,張繼科到底是誰啊?怎麼這麼「狂」啊?
還有人開始質疑,明明從前他也是個奧運會冠軍,怎麼現在開始混起娛樂圈了?
2021年,張繼科開始直播帶貨了。
在吵吵鬧鬧的直播間裡,他認真的為大家介紹產品,從牛奶到化妝品,再到各種日用品,似乎跟一般「網紅」並無差別。
看到這樣的張繼科,又有不少人「急了」,紛紛感慨一代英雄少年郎,現在哪裡還有半點「藏獒」的影子。
2022年,張繼科33周歲,他依舊拍雜誌,上節目。
只不過認真看過張繼科節目的人,他只有在拿起桌球拍,或者是聊有關桌球話題的時候,才是真正的自然和快樂。
曾有人問張繼科,怕不怕20年後大家忘了你?
他說,我怕,但又不想讓大家,只是因為我的成績記住我。
或許,對於有些人而言,現在的張繼科早已與昔日的「藏獒」相距甚遠。
但相信也有些人,不管任何時候,都會記住那個「只有在佩戴獎牌時,才會低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