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國產女性懸疑劇，進階正在路上。
文 | 戴桃疆
似乎從2015年英國電視劇《福斯特醫生》第一季在全球掀起熱議起，「女性懸疑」類型越來越多地湧現出來。《福斯特醫生》被韓國購入版權，翻拍作品《夫婦的世界》在韓國播出後反響不俗。2017年美劇《大小謊言》播出，在頒獎禮上所向披靡。2019年《致命女人》第一季播出，同樣成為頒獎禮上的常客。從此之後，女性群像、捉姦、謀殺成為一類電視劇中的關鍵詞。國內輿論將包含這類關鍵詞的電視劇統稱為「女性懸疑」。
國產所謂「女性懸疑」題材電視劇數量並不多，總體質量相較於相對更為成熟的刑偵類懸疑作品仍然存在一定差距。楊穎、楊子姍主演的《摩天大樓》算得上一部，宋佳、喻恩泰、劉敏濤主演的《白色月光》算得上一部，正在播出的《江照黎明》算一部。三部電視劇從集數上都符合當下流行的短劇集定義，《摩天大樓》十六集，《白色月光》十二集，最長的一部《江照黎明》也只有二十四集。這個篇幅相比動輒仍然四十集往上的古裝偶像劇而言算得上是「短」，但對於講好一個完整的懸疑故事同時又吊住觀眾胃口使其精神不被長篇幅拖垮，這個篇幅綽綽有餘。但從既有劇集的表現上看，國產「女性懸疑」題材作品在總體呈現上的進步值得肯定，但問題並沒有通過縮減篇幅得到解決。
在母題上，國產女性懸疑和海外作品呈現出高度的相似性，本質都指向了女性在社會中遭遇的種種不公現象，女性犧牲個人利益以維護外界對於性別角色的期待，女性在自身權益遭受損害後受制於既有的社會偏見而無法得到公正的對待，性別議題中的弱勢地位進而導致了一連串的問題。這一類型能夠在個體或小群體身上展現出豐富的戲劇性，並收穫全球範圍的成功，得益於全球範圍女性普遍的共同遭遇，以及女性議題內容的豐富性。
國產女性懸疑當然也將目標對準了對內容層次豐富的女性議題，並試圖在有限的篇幅內展示儘可能多的女性問題。比較典型的是《摩天大樓》，摩天大樓以楊穎飾演的美麗女性鍾美寶之死引出群像，通過展示嫌疑人群像反應出社會要求女性早婚、父親主導的家庭重男輕女、女性群體內部對於外貌更具優勢的女性存在的偏見、社會對於性暴力犯罪受害人的偏見等等。這些社會熱議話題的插入在劇集播出期間以及劇集完結初期都為《摩天大樓》的宣傳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劇集中對社會問題典型化的呈現為大眾討論社會問題提供了一個娛樂化的出口。然而《摩天大樓》的整體口碑和後續效應不難看出，這部作品本身並不成功，作為「女性懸疑」作品，劇中看不到觀眾可以感知到的「人」，也感受不到懸念的牽引，謀殺案和形形色色的嫌疑人都是為了展示社會問題的工具人。
《白色月光》在氣質上有效法美劇《大小謊言》、英劇《福斯特夫人》之感，整體色調冷峻，配樂也採用了懸疑驚悚中常見的類型音樂以烘托氛圍，故事的主角是一個精明強幹且具備美貌的事業女性，為了拼搏事業而忽略家庭以至於發現丈夫出軌時導致她平靜的生活突然崩潰，破碎的婚姻更是將她推向凈身出戶一無所有的邊緣……《白色月光》的懸念主要來自追查丈夫是否出軌的問題上，捉姦戲碼在戲劇性和刺激性上對於觀眾而言不亞於兇殺，然而整部劇讓然偏重展示社會問題而忽視了懸念的設置，僅僅依靠音樂烘托氣氛維持懸疑類型的統一性。劇中都市職業女性在職業和家庭上的平衡問題老生常談，女主角的人物設定仍然是缺乏人味兒的女性精英，拋開劇集討論社會問題仍然成立。
女性執著於事業並不是一種過錯，將職業中的部分習慣帶入家庭生活也在所難免。如果這一假設成立，那麼《白色月光》則是建構在設定一個完美受害人的基礎上製造婚姻生活中的恐怖，一個表面老實的男性不僅可以背叛你，更有可能帶走你為生活所作的所有積累。《江照黎明》和《白色月光》在這一點上異曲同工。
《江照黎明》的女主角更忙，白天上班把業績衝到第一，晚上在橋邊擺攤賣炒麵賺錢，老公看上去溫柔體貼老實人，實則出軌家暴賭博，女主角自己患有哮喘，老公藏藥蓄意謀殺……戲劇性拉滿了，對社會議題也有更多樣的觸及，但是否豐滿、可信其實還有可提升的空間，對劇情的討論也不止於「嫁給一個渣男的恐懼」。
如果女性懸疑成為婚姻恐懼的同義詞，那麼這一類型在當下的社會大環境中很快也會成為危險的類型。國產女性懸疑的問題在於它過於迫切地進行所謂「為女性發聲」工作，普遍充斥著社會請閱讀中常見的典型化角色，而看不到具體的、真實的人，沒有實感的人物支撐，劇集在依靠消費社會議題完成宣傳之後並不能走得更長遠，那些「為女性發聲」的工作也不過是暫時性的，影響力有限。從《江照黎明》的評分上看，國產女性懸疑類型總體上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在扎紮實實塑造好一個角色而非一個代人喊口號的工具人方面，國產劇顯然還有許多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