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嚴岩
11月20日，《印度時報》報道：印度有一種注射型男性避孕藥已完成臨床試驗，正在等待印度藥品管理局獲批。這種藥叫做RISUG，採用注射的形式，有效期13年。有303人參加了第三期臨床試驗，成功率為97.3%，無副作用報告。
這個避孕的具體操作方式是：在局部麻醉的情況下，醫生用RISUG方式將聚合物凝膠注入男性的輸精管，也就是在陰囊處切開一個小口、暴露輸精管後，把一種人工凝膠注射到男性的輸精管裡面，幾分鐘後，凝膠在輸精管壁上形成一層透明「阻隔」，因而經過該「阻隔」處的精子都會受到影響，造成生物化學性上的改變，後果有兩種——精子被該凝膠材料完全殺死，或者精子受損，不再具備和卵子結合的能力。
一直以來，當我們討論避孕的時候，立馬想到的都是女人。女人做結紮、做皮下埋植避孕裝置、放節育器再取出來……尤其是中國每年人工流產多達1300萬人次，居世界第一。因而人們總在想，怎樣才能讓男性承擔起避孕的責任？
《2046》劇照
這個印度初創企業所發明的避孕方式RISUG（Reversible Inhibition of Sperm Under Guidance），中文的翻譯是「引導下的精子可逆技術」。事實上，該公司2002年就開始了該藥物的I期臨床試驗，2012年進行II期臨床試驗。試驗中發現被試者在接受RISUG的5天後，射出的精液中已無法檢測到有活力的精子，如果需要更長時間的避孕效果，可每10年重複注射一次。據了解，該項研究的印度醫學研究委員會高級科學家夏爾馬(R.S.Sharma)表示，「該產品已準備就緒，已經提交給印度當地監管機構。一次注射，避孕效果可以長達13 年，希望RISUG能作為一種永久的節育方法獲得批准」。
這個讓人驚訝的成功率，幾乎快要與安全套的避孕成功率（98%以上）持平，不免讓人產生了諸多疑慮。
避孕的效果
在男性避孕針誕生以前，保險套和輸精管結紮是男性避孕的其他兩種方式。
輸精管結紮，也就是結紮並切除一小段輸精管，使精子不能排出體外，達到不育的目的。目前，輸精管結紮是國際上公認的操作簡便、損傷小、術時短、併發症少的手術。以美國為例，大約每年有17萬～55萬美國男性採取輸精管結紮手術，顯然，這個比例並不高。尤其是眾多男性對結紮手術有一大擔憂：我的性功能是否會因此而受影響？答案是不會，結紮並不會影響精液排出，而只是因為結紮的位置導致精液中不再有精子而已。
這個方式與RISUG很大的一個差異在於，如果男性反悔了，想重新具備生育能力而做「逆」輸精管結紮手術，這個過程非常複雜。據《印度時報》報道，RISUG療法則可以簡單地被逆轉，只需再注射一種產品就能破壞該凝膠的效果。顯然，這樣一種進入到三期臨床的新型避孕方法，對於其長期的應用報告現在還並不充分，目前也僅有一面之詞，但來自科研界的質疑聲已然四起。
維吉尼亞大學學院的研究人員在2018年發表的一篇論文提出了對RISUG安全性的擔憂。他們引用了動物早期臨床試驗和研究，表明RISUG可能損害男性生殖器官中的精子和組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關於人體內RISUG可逆性的數據報告。因此，只有動物試驗證明了這種產品的逆轉潛力」。
《避孕藥》劇照
另外，更重要的一個質疑點在於: 如果男性連保險套都不願意戴，可以寄希望他們願意往輸精管里注射東西嗎？上海市人類精子庫負責人陳向鋒提到，「2011年以來，每年新增女性結紮手術數量都是男性的八倍以上，絕大多數需要結紮避孕的家庭都選擇了由女性而不是男性實施結紮手術」。中國並不是特例，根據聯合國發布的報告：2015年世界範圍內女性避孕方式使用率為47.1%，男性避孕方式使用率僅有10.1%。在162個國家和地區的有效數據中，有150個國家和地區的女性結紮比例高於男性，82個國家和地區男性結紮比例不到0.05%。
最令人擔憂的是，避孕針的適用群體依然非常有限——在不穩定性伴侶之間有潛在的性傳播疾病的可能，而男性避孕針的功效絕對替代不了保險套。
讓男性避孕到底有多難？
國家衛計委曾有過一個統計，如果從採取避孕措施的中國家庭中選100對夫妻作為代表來看，其中約有54.6位女性體內有宮內節育器，26.2位女性已結紮輸卵管，13.8位男性使用保險套，3.8位男性接受了輸精管結紮手術，1.6人採用其他避孕方式。
避孕藥在20世紀60年代獲得批準時，是一項重大的突破，它使女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容易控制自己的生育能力，然而，美國的一個組織「男性避孕倡議」一直致力於通過教育、宣傳和資金幫助來推動男性使用新避孕藥具。
圖 | pixabay
關於「男性避孕藥」遲遲沒有上市的原因，該組織的創始人亞倫·哈姆林與我有一段簡短的私信對話：「事實上，一直有很多機構在努力研發男性避孕藥，其中男女在生理上的差異性是遲遲無藥的原因之一。女性的卵巢容易被激素影響，一旦卵巢被愚弄，也就是收到了「女人懷孕」的信號之後，卵巢就會主動停止排卵。但男人的精子的生產機制並沒有類似的情況可以被「愚弄」，精子的生產過程是一個90天的周期，不像排卵，一周之內你就可以愚弄卵巢，使它不再排卵。所以，這也是為何有些研究機構致力於研究控制男性生育的方法，而不是阻止精子的形成」。
此外，他還提到了一個社會學相關的議題。那就是，由於女性是避孕失敗的最終承擔者，因而即便男性有意願使用一些控制生育的方式，但依然會有女人懷疑對方的坦誠度。從這方面來說，製藥公司也早就看明白了責任的歸屬問題。
《避孕藥》劇照
但被問及他對於印度公司聲稱男性避孕針即將上市時的態度，亞倫說，「如果拋開很多複雜的現實條件，男性確實沒有足夠的意識來參與到避孕的行為中去。就這點來看，那麼這個避孕針的上市就是有必要的，至少是一種避孕安全意識的提升。」
人們總在追求真正意義上的男女平等，這些平等不僅僅體現在社會工作和角色上，還應該體現在兩性關係中。就「避孕」這件重要的事情，是兩性關係里難免遇到的一個部分。目前看來，只能寄希望在每一對想要避孕的男女面前，有更多的選擇，從而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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