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救下被追殺的小狐狸,多年後他重病不治,狐狸來報恩

2020-02-29     每天讀點故事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潘鄧小閒

1

長寧侯府的老夫人病了。那個向來走路挾風帶電,說話中氣十足的老夫人似乎是被氣病的。

丫鬟們說,前日晌午那個身穿白夏布對襟衫子的小娘子,來府上和老夫人說了幾句話,不知怎的,老夫人就被手中的茶嗆了一口,頭手抖著指向那個娉娉婷婷的小娘子:

「這是什麼世道…….簡直世風日下,不成體統,不成體統……」

丫鬟們還說,那是個頂好看的小娘子,大概有十個長福郡主那般好看。長福郡主的樣貌是京城裡拔尖的美人,有十個長福郡主那樣好看,那不就是仙人?丫鬟們說仙人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睛,幾雙眼睛凈顧著看仙人了,沒太仔細聽老夫人她們說了什麼。好像是,大概是:

「小娘子何人?」

「祁洲,齊氏,單名瑟。」

「小娘子何事?」老夫人又問。

「求嫁。」

「嫁誰?」老夫人手一抖,心一慌。

「長寧侯,朱徹。」

落後,那小娘子又走到老夫人身邊,湊過去說了些什麼,老夫人就倒抽冷氣,一口茶噎在嘴裡嗆的滿面通紅,然後就病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長福郡主和長寧侯幼年時就被當今聖上結了親!

看著主位上的長寧侯置若罔聞,滿屋子丫鬟私下咬著耳朵。

「你聽過祁洲嗎?」侯府的綠衣丫鬟皺眉問。

身邊年長的圓臉婆子道:「我只曉的府路縣,哪聽過什麼洲。不定是那個犄角旮旯里來的。」

主位上的朱徹,正斜倚在黑漆交椅上,一身朱紅廣袖大袍鶴氅被他穿得又正經又騷氣——老夫人說了,穿紅的能祛災辟邪,他就春夏秋冬里不帶重樣的紅。一張臉面冠如玉——老夫人又說,外頭怕著了風,淋了雨. 他就長年待在宅子裡漚得臉白膩膩的顏色。

長寧侯府的老侯爺早些年就去世了,只得朱徹這一嫡子,便由他承襲了爵位。年近四十才得這個兒子,老夫人把朱徹看得如珠如寶,心頭肉一般。奈何這心頭肉,自幼時,就三天兩頭的病;這些年宮裡的太醫一個個輪著快把長寧侯府的門檻踏破了;長寧侯府的老夫人又快把寺廟佛堂的門檻踏破了。

真是可惜了,這麼個眉目如畫,形貌韶秀的好郎君,丫鬟們暗想。

「再然後呢?」朱徹明知故問。一隻修長無節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敲著檀木鏤花雲紋几案,似乎在就著音律打拍子,閒逸得跟沒事人一樣。

「再然後,然後老夫人就答應了,還許了她潑天富貴,萬兩銀錢。」丫鬟們說。

小娘子走後的第二日,長寧侯府的老夫人,便拖著病身子,往皇帝面前一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就舍了名滿京城的長福郡主,定了邊鄙之地,青州府來的齊瑟。

盛京城內的百姓都在傳:大概這齊小娘子怕是祖墳冒青煙,還是那種冒得濃濃的青煙。

2.

「小娘子,現在我們是江陵府人,不是祁洲。」丫頭子秋豆看著齊瑟,一臉認真的糾正那日齊瑟的自報家門。

「哦,我忘了改朝換代都幾茬了,祁洲不叫祁洲了,成了江陵府。」齊瑟說。

那日長寧侯朱徹來的時候,是帶著排場來的。那會兒齊瑟正坐在穿廊下的一張涼椅上,拿輕紗團扇搖涼兒。

「小娘子,前幾日咱們去的那府上,今日來人了!「

「嗯。來人便對了。」齊瑟手中的輕紗團扇停了下來,眼神瑰麗莫明。

「莫不是那天他們一生氣,來家上房揭瓦的?」秋豆眉眼一皺,擔憂道。那些個人可真討厭,她們當狐的時候,人撅她們的洞,她們當人的時侯,他們又來拆宅子。

齊瑟搖搖頭,迎了出去。

秋豆愣在後邊,不是來拆宅子,那是來幹什麼?

齊家大門大打開,秋豆掩在朱漆金環的門後細意觀看:一個八人抬的大轎子在門首並未落轎,有僕從掀了簾幔,恭身侍立的在一旁打著扇子。朱徹身穿了朱紅大袍,眉目朗朗,面冠如玉的就這麼端坐在裡頭。

一身白綾對襟衫子,豆青羅裙的齊瑟立在朱紅的門首。

「去府上求嫁的便是你?」朱徹面色發冷。

「是。」齊瑟淺笑嫣然的看著他,答得利落乾脆。

丫鬟秋豆腳一軟,險些栽倒:小娘子好好的洞府不待,要跑來嫁人?而這個人是紅塵俗世里,將死之人。有什麼意思?秋豆不懂。

「你圖什麼?」朱徹似乎來了興致。

「都說長寧侯眉目如畫,一世無雙。我當然是圖你的人啊!」齊瑟說。

「當真?」朱徹眉毛一挑:「看不出齊家小娘子是個好色之人。」

「還是個好財之人。」齊瑟指著轎子後面,替他補充。是啊,她得圖點什麼,他才會信她。俗世之人都愛錢財,他大概就會信了她。

八抬大轎子後面是一眾扈從抬著,扛著,披著紅綢子的聘禮,烏泱泱的把街巷塞滿了。阿娘私下裡教過她,人間女子嫁娶,有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這個理由不錯。不過,烏鴉怎堪配鸞鳳。」朱徹面上笑了笑,他的笑是扯出來的,糅合了三分憐憫七分嫌惡。憐憫她只知錢財,嫌惡她不知廉恥。

「可惜了,還是配上了。」齊瑟接話,模樣溫溫柔柔,小意繾綣。

「我不想娶你。」

朱徹的一雙眼睛猶如煙火涼透後的死寂——命由不得他,姻緣也由不得他。

「無妨,我只要人。」齊瑟穩了穩心神。復又抬眼看定了他:「又不要心。」

她想他心中的人兒大概是那個長福郡主。早該猜到了,聽他親口說出來,她的心沒來由的發澀,大概紅塵女子的心,疼起來便是這般,這滋味真不好受。

朱徹看著這個小娘子貪婪又直白,惡毒又磊落,她墨墨黑的眼仁是清潤明亮,他記憶里也有這一雙眼睛,堅韌,明亮,朝氣。齊瑟的眼睛和他記憶里的那雙眼睛重合了。

幼時的朱徹隨母親去武陵山邊的別苑休養,他立在庭院裡,看庭院裡樹木蔥蘢。忽地有清亮的聲音傳來:

「郎君可要吃五味子?」

一身白夏布衫子,頭髮烏順齊眉的小娘子,伏在他別苑牆頭,紗絹遮住了半張臉,手裡拿一串紅馥馥的五味子。正午的陽光照的那小娘子的眼睛,明潤透亮,那是一個眼裡有光的小娘子,不似他,他的眼睛裡是一潭死水,無波無瀾。他生來有疾,陷在這個富貴牢籠中,生不得,死不得。

世間相似之人何其多,怎會是她?不會是她。

也罷,娶誰都是娶,他一日一日濃釅釅的藥喝下去,是知道自己活不長久的,母親說齊家小娘子合了她的眼緣,那便娶了她。至少圖來母親的高興。

僕人將紅綢披掛的聘禮如流水一般,搬進了齊家主院。齊瑟的心歡快起來。她很快也能人間嫁娶,十里紅妝。

3

嫁衣的紅色濃郁的鋪天蓋地,一重又一重。她的視線困在其中,困得滿心歡喜。來拜堂的卻是一隻捆綁的大雁,僕婦們說是長寧侯染了風寒,拜不了堂。

後來,新過門的侯夫人齊瑟在僕婦小廝眼裡是個擺設。長寧侯從成婚那日起就沒進過她的院子裡,而齊瑟成日待在院子裡擺弄藥材,每日辰時,申時送一碗湯藥到老夫人房間。日日如此。

「細辛一錢,當歸三錢......」齊瑟在院中拿著戥子稱藥。

「小娘子,秋豆替你委屈。那人日日喝的藥是由你費了心思熬制的,如何要借老夫人之手?小娘子進門都三月了,他連院門都不曾進過。這豈不是痴心錯付?」

「你都知道他連我院門都不曾進過,倘若知曉這藥出自我手,他如何肯喝?」

她忽地垂了眼,面色凝重,低聲說道:

「他喝藥將補已有三月。秋豆,是時候了。」

「小娘子......」秋豆不忍:「小娘子,你捨得?」

狐族千年才修得一顆內丹,丹成之日,還需承受雷霆之劫,才可免去六道輪迴,得享長生。秋豆是在問她,可捨得千年的造化?

「他病入膏肓,世間醫藥已是回天無力。倘若我舍了一生的造化,可得他活。我心下自是願意。」

掌燈時候,長寧侯進了齊瑟的院子,紅袍玉冠,俊朗韶秀。秋豆引著下人們都退了出去。

「母親說,你有事尋我。」他聲音寒涼,面如秋霜。

齊瑟靠近他,眉眼帶笑。

「夫君,今晚洞房花燭可好。」她言語有些咄咄逼人。

「.......你......」朱徹氣急。

「我們成婚三月,所以今晚.......」齊瑟的話頓住。室內紅燭昏昏,她恍恍惚惚,一瞬間以為自己跟俗世間女子一般,可以一夫一妻,恩愛不移,洞生兒育女——她是狐,他是人!她是來報恩的,切莫亂了念想。齊瑟不由得心下一緊,指甲狠狠扎進手心,疼痛讓她回了神。有些痴心妄想?簡直痴心妄想。

齊瑟回了神,將朱徹的大紅錦袍脫落。朱徹他額上滲出密密的汗,一時間急火攻心,一口血吐了出來,人昏迷過去。

積年毒血終於吐了出來。

一粒瑩白的內丹她喂他服下。積毒排出,內丹便可替他續命延年。齊瑟萎頓無力伏在朱徹身側,似乎又見到那日,驚雷之下,山嶽擺簸。她唬得魂魂魄魄不知當歸何處,惶急誤入一所宅院,塌上的人,一襲朱紅廣袖大袍,罩住她,細意安撫,護她周全......

恩雖已報,情卻難了......救下被追殺的小狐狸,多年後他重病不治,狐狸來報恩。

長寧侯府日漸熱鬧,朱徹騎馬投壺,命色鮮活起來,齊瑟仰臥床榻,病了一場。老夫人派人延醫問藥,細意殷情,不時使丫鬟們端著各種金珠玉寶的賞賜,進得院子來來回回,熱鬧擾攘。

齊瑟收到朱徹那封信的時候,身子才將養好。信中五色紙,硃筆字。

「秋豆....」齊瑟問:「他這寫的什麼?」

人間的字,她怎會認得。

「小娘子,咱們出去找個識字的人,念一念不就可以了。」

侯府花園子裡,春花開的正濃,齊瑟和丫頭秋豆鮮少出來,一個穿青衣的小丫鬟捧著嬌艷的花從穿廊走過。

「你可識字?」齊瑟攔住她。

小丫鬟見她不施脂粉,發間並無釵環珠冠。想是地位不高的。

「做侯府的丫鬟,自是識得字的!」

齊瑟將信紙遞過去,笑意微濃的看著丫鬟。

小丫鬟自恃識文斷字,未免賣弄,聲音亮而揚。

「齊氏乃鄉野之人,非我良配,與其兩看生厭,不如一別兩寬。信附休書一封。解怨釋結,更莫相憎。」

聞聲,有女子嬌矜的嗤笑聲隔著薔薇花架傳來。長福郡主嬌若春花的伴著老夫人走過來。

青衣小丫鬟後知後覺,磕頭求饒。

「長福,你先下去。」老夫人拍拍長福郡主的手。

花園子裡的僕從丫鬟們擁著長福郡主噤聲而退。

「阿徹去了江陵府。」

「哦。」齊瑟喃喃。

「因黨派相爭,他自幼中毒,即便我極力掩蓋,他心下也知道自己是活不久的。如今得你救治,是阿徹的造化,也是我的造化。奈何他心中人並不是你,齊小娘子所圖,我全可一一應允。但姻緣一事,由著阿徹自己的心可好?」老夫人言辭懇切。

要告訴朱徹,她是一隻狐嗎?告訴他,自己舍了千年的造化來救他嗎?幾百年前的那些追趕,殺戮,她一身冷汗。罷了.沒了內丹的她,壽數隻剩十年,極易被修道術士發現。不如回自己武陵山看春花爛漫,四季輪迴......

4

阿娘自幼時便教她潛心修煉,積德行善,以便來日得道成仙。阿爹阿娘終是沒躲過雷霆劫,在齊瑟五百多歲時,形銷骨散,灰飛煙滅。

光陰日日月月年年,齊瑟將將一千歲,祁洲已不叫祁洲,當下的人叫它江陵府,那一年武陵山下空置的別苑,住了人。那少年郎,朱衣墨發,冷眉冷眼冷麵,日日困在雕樑畫棟,富貴繁麗的樓閣里,好生可憐。

齊瑟一眼便看出他病入膏肓。她拿紗絹遮住半張臉,擷了一串五味子 ,伏在他別苑牆頭 :

「郎君可要吃五味子?」

少年郎朱紅長袍,蒼白臉色,搖搖頭。

「郎君有疾,多吃五味子!嘴裡甜了,心頭便也跟著甜。」齊瑟說。心中有善便是修行,五味子救不了他的命,給他荒蕪的命運添些色彩,他能笑笑,也是好的。

「是嗎?」他伸手接過那串紅透的五味子,臉上笑笑,很是無望。

平地風起,齊瑟髮絲浮動。

「謝你的五味子,這簪送你,束髮。」

通透明潤的玉簪托在少年郎手中,齊瑟接過,心頭漾了漾。

齊瑟在山野林中,日日帶了五味子來給他。她給,他便吃。忽地有一日,風雲突變,陰雲層層密布,疾風肅肅。齊瑟自知要應雷霆劫,必是九死一生。驚雷之下,她惶急下化作狐,竄入別苑中,臥入塌上。驚雷直透過別苑卷棚劈過來,一旁琴光漆的楠木几案錯折而塌。少年郎一掀衣袖,環住她,護她周全。

朱徹是人,雷無端劈不得。只落在朱紅大袖上,焦黑一片。

「不怕,雷而已!」他說的緩而柔。救下被天雷追殺的小狐狸,多年後他重病不治,狐狸來報恩

被他護在懷裡的齊瑟,凝視朱徹一雙濃如點墨的眼,不懂人世情愛的齊瑟便開了竅,動了心!

渡了雷霆劫,齊瑟回到洞府中只待丹成,後來再去山下的別苑裡,卻不見少年郎的蹤影。

她憑著那支玉簪,在人海茫茫里尋尋覓覓多年,那日站在侯府廳堂里,看著那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老夫人。

「我要求嫁。」

「嫁誰?」

「長寧侯,朱徹。」

老夫人氣急,指著脊梁骨罵她。齊瑟湊身過去說:

「長寧侯已病入膏肓,我可以救他。」

病入膏肓的朱徹,是老夫人的心頭傷,她極力掩蓋的真相被齊瑟揭開,痛難自抑。

「怎麼救?」老夫人急切。

「我擅醫。可保他無恙。」

「你圖什麼?」良久,老夫人疑惑問道。

「圖權勢,圖富貴,所以要嫁給他。」

原來心有所圖,老夫人心下笑笑:這樣的人目的明確,便信了她,能救朱徹,老夫人搭上命也願意。

齊瑟就這麼進了長寧侯府。

5

冬日的武陵山,樹木蕭瑟。

朱徹一身錦緞長襖,騎著白巔馬,在落葉鋪就的山路上緩行。

「我來武陵別苑有多久了?」

「侯爺,您來別苑都待了有大半載了。」老僕清了清嗓子,拿眼瞅瞅朱徹:「每日除了在山裡頭轉悠,便是回別苑裡枯坐。」

說完話的老僕摒氣凝聲,這一年來老夫人的信件跟雪片似的送過來,急著要小侯爺回京。

「侯爺可是有事未了?再晚些這冬日山里一落雪,寒涼的很。不如早些回京。」老僕又道。

「再等等。」他聲音落寞無奈。

等什麼呢?老僕想問,話衝到嗓子眼裡,卻又知趣的閉緊了嘴。

山路上有皂衣芒鞋的道士迎面而來,面目肅殺,雙眼直盯著朱徹,神色疑惑。良久說到:「怪哉!怪哉!檀越身無俗世之氣,可是修道之人?」

「我家主子,自是貴氣天成。你少見多怪了。」老僕截了道士的話,向山腳下走去。

「荒山野嶺,恐有妖孽作祟,檀越可是得小心吶。」道士聲音卻低沉得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齊瑟穿就一雙織錦雲紋鞋,淺淺的陷在台階上的白雪裡,煙色折枝梅花的斗篷下露出一段緋色羅裙。

齊瑟立在青石台階上,半抬了手想去叩門,門環上的森森涼意,讓她心內一怯。秋豆告訴她,武陵山已非藏身之處,有道士尋蹤,如若不逃,她們闔族必無善果。此去北徙太白山,南北相隔有千里之遙.......沒了內丹的她是一介凡身,如何才得相見?

她此番就再瞧瞧他。

忽地別苑朱漆銅環的大門被僕人從內里打開,水磨青磚的地面上白雪皚皚,八十四骨的油紙傘下,朱徹錦緞直裰,外罩了絲絨鶴氅,立在庭院中。

有飛雪落在傘上簌簌作響。朱徹看著門首處的小娘子,煙色斗篷兜帽下,一張臉澄凈溫婉,模樣端好如畫中人。

他魔怔了,踩著一地亂瓊碎玉走向她,眼前的小娘子眉眼皆如故人,他心中百轉千回,念念不忘的那個故人。(作品名:《齊瑟》,作者:潘鄧小閒。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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