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中午,「鳥巢」體育場1號門,中國殘疾人藝術團二胡演員俞彧戴著黑色鏡片來回張望。因為先天性白化症雙眼視力不足0.1,俞彧看不清訪客的面貌,但雪白的臉龐上,仍然浮起微笑。本月4日,她完成冬殘奧會開幕式暖場節目的《在美麗的冰雪裡》《絲路隨想》和會徽展示環節的「放風箏」表演後,又和團隊緊鑼密鼓地投入到冬殘奧會閉幕式節目排練中,她告訴記者,前一天一直排練到晚上十二點。
3月8日,記者在鳥巢見到排練間休息的俞彧。新京報記者 趙利新 攝
「努力與陪伴」
「我可能總是嘻嘻哈哈的,才看起來更年輕吧。」俞彧笑著扯了下熊貓形狀的帽子邊沿,一縷白色頭髮溜了下來。她1991年出生於甘肅張掖,患有先天性白化症;因為白化症讓人缺失黑色素,所以導致皮膚和毛髮是異於常人的白色,並使雙眼視力不足0.1,且無法通過眼鏡等手段進行矯正。
俞彧輕聲說,「先天性的,不好改。但要感謝現在的高科技,你看,現在手機上的螢幕可以調大三倍字體。」俞彧手機螢幕上的每個字,都超大,她說,「差不多每看半個小時螢幕,就要歇歇眼睛。」
俞彧說,自己上小學期間,因為特殊的外貌,經常被同學和家長誤解為是有傳染病的孩子;因為較弱的視力,寫字時臉需要貼著作業本;每次寫完作業後,鼻子上都蹭了一層鉛筆灰;老師了解到自己的情況後,就說可以因為有「特殊情況」不交作業。
「但是,我有一對嚴厲又慈愛的父母。父母絕不認可這種『特殊情況』,更不允許我妥協於自己的『特殊情況』,就算是寫得慢、寫得費力,也必須像其他同學一樣,按時完成作業。另外,父母還有意開導我學會接納和分享,鼓勵我走出家門結識更多朋友。」
對俞彧來說,父親是她成長路上的一盞引路燈,「因為視力太差,我看不清樂譜上寫的內容,爸爸就幫我抄寫大字譜,將每一個音符都寫成火柴盒大小。所以跟別的小朋友不同的是,我每次上課,都帶著一摞A3手抄大字譜。」
「為什麼要學一件樂器?爸爸說,女孩子學習樂器可以提升修養,爸爸還說,無論我的外貌是否會被大家接受,人一輩子的朋友來來去去,但手裡的這件樂器既可以傾聽,又可以傾訴,它將會更長久地陪伴我。」
「順意姑娘」
「努力與陪伴,會帶給人力量。」俞彧的努力沒有白費,2005年,14歲的她在甘肅省殘疾人藝術匯演中獲得一等獎,演奏二胡作品被選送到中國殘疾人藝術團;經評定,她成為了藝術團最小的演員。
「但在加入藝術團的初期,感覺到自己的技藝不能滿足演出的高要求。明明練習得非常努力,可每次排練還是會出現各種失誤,為此我私下裡經常偷偷委屈地哭。在專業課老師的幫助下,我每天第一個走進琴房,最後一個離開,用更多的練習來克服失誤。」
2009年,俞彧為了提升自己文化修養並且學習從小就喜愛的播音主持專業,進入了中國傳媒大學播音主持培訓班。「在學習中最大的障礙有兩個,一個是因為我的視力太低,看不到提字器,每次上鏡前都需要用最短的時間把內容全部記住。另一個障礙是由於我的眼球震顫,眼睛無法對焦鏡頭。換句話說,從畫面上看到的我,總是在看別處而不是鏡頭,這是低視力導致的。甚至有次因為沒看鏡頭沒有通過考試,我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這對我的打擊非常大。後來,靠著一股一定要做好的倔勁,想盡辦法去練習自己的眼神和面部表情。無數次的調整和糾正,即使我實際上看不到鏡頭,也要假裝在看,也要以假亂真,達到上鏡的標準。」
俞彧(中)在冬殘奧會開幕式上演出。受訪者供圖
俞彧說,2011年,一次藝術團的演出剛好需要加入主持人的表演,經專家和領導評定,她開始擔任藝術團的主持人。目前,她已經隨團出訪過70多個國家和地區,演出千餘場。期間多次完成過國家重要演出任務,曾獲得塔吉克外交部頒發的「文化交流大使」,多次受到各國領導人及重要官員接見。
在藝術團,俞彧還收穫了愛情。2012年,俞彧遇到了後來成為她丈夫的中國殘疾人藝術團的音樂指導梁喜明,之後他們一起到北京順義居住。有一次,她在網上看到了順義社會福利院中的孤兒們,於是就和丈夫梁喜明一起主動找到順義的光愛學校,以公益大使的身份,為社會福利院的孩子們教授音樂。2018年,在北京市順義區舉辦的「順意姑娘」評選活動中,俞彧以「美好的藝術作品和樂觀進取的精神面貌」,贏得了「順意姑娘」的稱號。
俞彧在順義福利院做志願者,教孩子們音樂。受訪者供圖
「其實自己真的挺『順意』的。在家鄉的時候,有父親母親在身邊,堅定地支持我。後來在藝術生涯中遇到了丈夫,現在,我們的兒子已經一歲半了,他身體是健康的。」俞彧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新京報鄉村
趙利新/文
張樹婧/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