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7集《新生》,驚覺國劇女性群像已經next level了~
你以為只是哭哭啼啼戀愛腦或平平無奇小白花,實際上每個人都有千鈞反轉,不是什麼完美受害者,但恰恰因此而更有角色弧光。
《新生》往前走的一大步,或許就在於塑造了有血有肉的「 沒那麼對」的女性群像。
不必承擔正派女主事事無瑕疵的「聖潔」負累,也不至於似惡毒女配那般為惡而惡、刻板且淺薄,在常見的女性角色套路模型之外,撕開了更本真也更複雜的一角。
來,展開說說。
折翼的黃金籠中鳥、以身為劍
陳佳佳的故事,在父親敘述版本中,是一個傻白甜的坑爹戀愛腦愛上假冒優質男。
她不顧老爹苦口婆心反覆勸誡,偏偏就是一門心思糊塗愛、任性愛。
不顧父親反對要愛要結婚,直接經濟後果是坑爹四千萬,間接損失更是包括但遠遠不限於這四千萬。
主打一個在坑爹的賽道上跑得一騎絕塵。
最後抑鬱身死、叫人唏噓,自始至終不曾真正清醒。
事實上呢?真正被騙的是陳樹發而非陳佳佳。
是陳樹發覬覦親家的好處,上趕著要給女兒送一座終生制的黃金牢籠。
是陳樹發要以姻親捆綁的名義,以「感情可以培養」的藉口、以「我是為你好」的大旗,將女兒一步步推進騙子的墳墓。
是陳樹發狗眼看人低、棒打真鴛鴦,亂花迷人眼、喜迎假貴婿,一手要把女兒賣到銷金的「美夢」中。
你看,在老父親被騙得雲里霧裡、迷得七葷八素、喜得齜牙咧嘴的時候,陳佳佳以受害者的被物化的客體姿態,活出了置身事外的清醒的主體性。
更叫人心寒的是,心術不正的騙子費可,卻比至親老父更懂陳佳佳。
費可的話術是利益籌謀算計,出發點不端但內容不虛,比起粗暴強權的大家長,費可倒虛假提供了幾分「同為籠中鳥、同眺自由天」的唏噓和惺惺相惜。
詐騙東窗事發後,陳樹發一臉頹然,而陳佳佳三分輕巧愉快、三分「借一巴掌打醒裝睡的老爹」、三分規勸釋然:你何苦為四千萬如此介懷?
陳樹發愁的不僅僅是四千萬,更是無盡的金銀山寶礦原來是假,是「被捏在手中的女兒居然不聽話居然背叛我」;陳樹發講述版本中,女兒被描述為不懂事的傻二代,他並未全然隱瞞對費可虛假家世的巴結之心,但完全抹掉了女兒的覺醒和清醒。
你看,比起騙子,他更害怕「女兒比我看人准,比我更懂得真相」,更怕「她離開我的粗暴干涉,或許可能活得更好」。
被父親折翼的籠中鳥陳佳佳,才不是真正的傻寵物,她寧可炸出一路傷痕、也要逃離窒息的父權大網。
可惜她死在被父親一路別車的車禍路上,與其說這場車禍只是意外,不如說別車的行為是高壓、貪婪、強制的父親,強硬手段具象化的必然結局。
陳佳佳沒能真正出籠,但她寸寸拔掉黃金枷鎖,幾許悲幾許嘲幾許清醒。
折翼的黃金籠中鳥,依舊喋血向天歌。
生死隕落,依舊叫不醒裝睡的強橫老爹。
死水式婚姻中不甘的一點泡沫
蘇倩第一視角講述中,她是一個頂級戀愛腦,為愛咔咔花錢。
她隱瞞的部分是她已婚,當年嫁了一個大她17歲的丈夫,借對方之勢生活優渥,但卻也在無愛的死水中、活得心灰意冷。
物質庇佑和情愛溫度,她在丈夫那裡只獲得了其中一端,又被費可以後者的名義瘋狂吸引。
看畫展、混跡校園活動室,乾柴烈火青春激情四溢,成年人在青春校園裡做羞羞的事,越是禁忌感偷感大概越有讓人「活過來」的刺激激情。
如果說陳佳佳是對父權的反抗,那麼蘇倩則是對夫權的背叛。
一個在父權的牢籠中被折斷羽翼,被打包成攀附親家的禮物;一個在婚姻的圍城中被磨滅色彩,被修剪成孤獨寂寞的「死水」。
出軌、對婚姻不忠,固然是錯誤;挪用公款,固然是犯罪。但劇作有意思之處,就在於提供了「不以對錯一刀切割」的非二元論場域。錯誤是真實的,鮮活的渴望也是真實的。
你看,蘇倩的困境,是女性以婚姻為高檔飯票、並不愛但又在某種程度上依附,接受婚姻、入局成為被捆綁的「不幸福的妻子」。
傳統格局中,既以做此交換,便該安分守己、舉案齊眉感恩戴德過餘生,蘇倩的帶刺和危險,是她不甘心太寂寞太荒蕪,既要又要,戴著無愛婚姻的鐐銬、想和曼妙少年跳臉紅心跳又暢快淋漓的愛欲之舞。
拿著丈夫(含公司)的錢,因為賭氣搶人、因憐憫不忍,要孤注一擲一次次砸給騙子。
蘇倩和費可電光火石纏綿悱惻的瞬間,雖是騙局雖是錯誤,但重點在於,終於有國劇開始講述女性在「飯票式婚姻」中不可抑制的孤獨與後悔、矛盾和痛苦、燃燒和毀滅。
劇中蘇倩砸錢給費可之後,回家和丈夫親熱時矛盾哭泣,那是良知、責任、生活壓力和本真情感慾望在打架;是墜落之前一口新鮮的熱望。
還是那句話,沒有任何鼓吹出軌正確的意思,只是想說劇作正視了女性在婚姻圍城中的情感和慾望;蘇倩踏入婚姻之時,無言的潛台詞,和陳樹發哄騙陳佳佳是一樣的「感情可以培養」「喜歡不重要」,古來今來無數有形的無形的類似的聲音,構成了一張大網,共同合謀閹割女性的主體感知:你的喜歡你的情感你的慾望都不重要,這些甚至是不可提不該說的。
與其交換自己、走進婚姻的墳墓,不如在被掩埋之前好好看一看活著愛著的另一種可能。
從小白花到野心敘事
萱兒自己的講述中,她本是清純小白花,被騙被刺激而走上光怪陸離的名利場之路。
開局是一張很幼態的原聲樸素臉,天然的靈氣遮在「有點天真有點被動」的「鈍感」之下,軟軟糯糯可可愛愛乖乖巧巧。
是被大四師姐們論資排輩支使幹活也不敢反抗的小可憐,是想要角色但不敢也無力主動爭取的「被動er」,更是被安排被設計被「獻祭」出去的犧牲品。
被初戀男朋友下藥,一覺醒來甚至不明昨夜身邊是誰,面對男友多出的一塊幾十萬的名表,大感悲懷。
實際上呢?
師姐哪裡能支使她?角色是她自己攛掇人要的。
酒是她自己熱熱鬧鬧喝的,不存在所謂下藥一事。
過夜是她自己去的,表也是在她那而非為男友所得。
簡言之,最初的「良家女子被負心郎君出賣」的版本是假,她自己熱辣有野心是真。
張萱最初的講述版本中,她因為費可頻頻流連各色美女花叢中、對她棄之如敝履,方才對自己的臉產生自卑,一心想要變漂亮,陷入不斷整容的無休止的怪圈中。
事實上,費可並非春風得意的花蝴蝶,張萱整容只是因為她自己想整,想將這張臉變成更無往不利的可視化武器。
所謂「在感情中被辜負被傷害所以舉止無措」,也不過是一層話術謊言而已。
你看,萱兒跳的《天鵝湖》,故事中黑天鵝白天鵝是典型的二分法,童話故事式的好壞黑白對立,張萱選擇偽裝以「被害的下墜的白天鵝」方式開啟講述,實際上反轉之後的真相還更颯更直接幾分:有野心、想往上爬,有什麼不可以嗎?
同樣的行為和動機,何必將男人形容為雄心壯志、而女人則是心機拜金不擇手段?
何苦要編造「失陷失足被騙被害」的前景才可如此?
是否認同張萱的作為是一回事,從「被深愛的男友左右」到「從一開始就是我自己樂意」的主體性轉變,則是很有意思的另一回事。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撕毀了「被騙入風塵」的「好女人淪落不幸」敘事模型,重新開啟一種「姐愛錢怎麼了、姐樂意向上爬」的敘事。
還是那句話,沒有誇獎不擇手段的意思、更沒有鼓勵大家都去頻繁整容的意思,張萱的謊言拙劣也好、做法欠妥也罷,都不是真正的核心。重點在於劇作啟動了「她因為他方才如何」和「她自己樂意如何」之間的視角轉動。
前一種敘述,主體重心始終是他,因為他愛、因為他不看我、因為想被他看見;無論是前期的校園溫情學長人設,還是後期張萱口中恍若變了一個人的「花花油條」存在,喜怒哀樂、所思所想所做核心都是他。
而後一種講述中,主體重心是她自己,她想變漂亮、她想變有錢、她想擁有更多資源,她想做如魚得水、遊戲人間的歡客。
對錯與否另說,總之重點都是她自己。
與其一切進退都是「因他而起」,不如一切都「姐自己樂意」(當然應該以更正確的方式)。
與其說這屆「國劇惡女」越來越有意思,不如說從前的「好女人」標籤太狹隘太束縛。你看,張萱當然不是完美受害者,但如果把她歸入一刀切的萬劫不復的「惡女」行列、未免也有失偏頗。
這種簡單粗暴的標籤,對應著價值道德體系的某種非此即彼的審判,通過負面否定而斷絕更深入的展示可能。張萱野心四溢、滿口謊話,確實有錯、確實值得警惕,活在一種虛假的好生活中也並不值得提倡;但對劇作而言,正視女人自己的野心,不再鑽進「她因為他如何」的因果序列中,未嘗不是一種危險又自由的解脫。
E姐結語
某種意義上,從陳佳佳到蘇倩到張萱,「我想要什麼」的訴說程度,在一層層攀升。
一個面對父權牢籠,一個困於婚姻結構,一個面對「拜金女」敘述傳統,都活在漫長的偏見和枷鎖之中,都在不同程度上或對或錯或多或少刺出了反叛之刃。
還是那句話,她們具體的作為未必百分百正確,但從「他說」的漫長傳統轉向「她也想說」的血淚心愿,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一步。
今天的深夜話題是:
你最喜歡哪位女性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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