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敢於正視,這才可望敢想,敢說,敢做,敢當。倘使想正視而不敢,此外還能成什麼氣候。」——魯迅
人的一生無非是乘著自己的一艘小船不斷在大海上前行,遇到翻騰的海浪是難免的,只是要看人有沒有乘風破浪,勇往直前的勇氣。也許生來就在泥潭裡,也許遇到的困境都像是鑲滿利刃的南牆,但鼓起勇氣正視這些困難永遠是最好的辦法。不咬著牙挺過去,不會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堅強,而往往挺過去了,前路總不會一直是黑暗。
廖銀超出生於重慶一個農民家庭,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家中只有一間簡陋的瓦房,過著一貧如洗的生活。電影《我不是藥神》里有一句台詞:「這世上就一種病,你永遠也治不了,那就是窮病。」貧窮很早就如黏在骨血上的東西一樣,根深蒂固地烙在廖銀超身上,也鑲嵌在他的記憶里揮之不去。
小的時候廖銀超看著別人家的小孩有新衣服穿,而自己只能穿著滿是補丁的破舊衣服。別人能吃到許多好吃的,自己只能就著鹹菜配饅頭。
廖銀超的父母堅信「知識改變命運」,不想讓孩子一輩子過著貧苦的生活,所以傾盡一切讓廖銀超能上學。廖銀超自己也明白,窮人家的孩子,好好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哪怕是為了父母,自己也要努力學習,將來找一份好工作。
他知道,自己沒有任性貪玩的資本,所以從小就刻苦學習,從不敢有一絲鬆懈。在學校他從來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每年都能拿到許多獎狀。每拿回一張獎狀,他都會捧給父母看。
父母會把這些獎狀貼在家裡的牆上,每每看著滿牆的屬於兒子的獎狀,當父母的總會覺得內心欣慰,無論生活多麼難過都會咬著牙挺過去,他們也始終相信兒子會走出這個貧窮的地方,改變境遇。
廖銀超不負家人的期望,也不負十二年的寒窗苦讀,2000年時,十八歲的廖銀超考上了四川的一所醫科大學。仿佛是走過一條漫長而黑暗的道路,終於看到前面的溫馨和曙光,對於廖銀超而言,考上大學意味著一切都能變好,未來是乾淨而利落的陽光。就這樣,廖銀超帶著全家人的希望,踏上了上大學的路途。
但現實往往殘酷,為了送兒子去上大學,廖銀超的父母幾乎拿出了所有的錢,還要到處跟親戚朋友借,才湊足了廖銀超第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而家裡是很難支付得起學醫五年的費用的。
在學校里,廖銀超儘量減少生活上的支出,吃最便宜的飯菜,也不和舍友一起外出聚會。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他也會在課餘時間去做兼職。他也很討厭這樣窘迫的日子,但他總跟自己說,撐過去就好了,等到大學畢業了什麼都會好起來。
每年要交學費的時候,廖銀超的父母依舊窘迫,到了最後兩年,家裡實在是拿不出學費了,廖銀超只好申請延緩繳納學費。
廖銀超有一個堂妹廖英,在他的印象中,堂哥是村子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所以回學校拿畢業證是一件大事,幾乎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知道,家人們都盼望著堂哥拿到畢業證後就回老家開一個診所,堂哥走的那天,也是滿懷喜悅地跟所有人道別。
然而,家人都不知道,廖銀超滿懷憧憬地去到學校想拿畢業證書時,卻因沒有繳夠學費而被拒絕。被告知拿不到畢業證的那一霎那,廖銀超覺得一切都被打碎,所有咬牙堅持的瞬間,書本上的知識,努力學習的每時每刻,父母期盼的眼神,家中滿牆的獎狀,一切都支離破碎。
他苦苦哀求學校領導,能不能讓他先拿回畢業證再把學費補齊,但學校領導拒絕了他的請求。
廖銀超感到悲傷失望,前路漫漫,他不知該往何處去,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父母。一氣之下,廖銀超選擇南下廣東去打工,逃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這也是他十六年流浪之旅的開始。
廖銀超的父母怎麼也沒想到,兒子去拿畢業證書後就宛如人間蒸發,悄無聲息,再也沒有回來。廖父廖母陷入極度痛苦之中,不斷地尋覓兒子的蹤跡。只要賺了一點錢就託人去打聽,找遍了許多地方,可就是沒能見到兒子的蹤影。每每看著家中牆上還貼著的獎狀,他們都會淚如雨下。
久而久之,廖銀超的母親因過度思念孩子,承受不了打擊,精神開始失常。她一個人時不時會喃喃自語,在街上看見跟兒子年紀相仿的人時會衝上去抱住那人,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父親則多次想要自殺,只是每次都被人給攔下了。
家中的日子過得艱苦,房子裡除了一張床幾乎沒有其他家具,但家人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廖銀超。直到十六年後,歷經滄桑的父母才再次見到了兒子。廖銀超已是四十一歲的中年人,滿頭銀髮,滿臉疲憊,還患有尿毒症,長時間受疾病的困擾。
廖銀超是在工地上幹活暈倒,送到醫院後,被一個接受委託的志願者團隊認出來的。十六年間,他隱姓埋名,輾轉廣東、福建各地打工,因為沒有證件,也沒有學歷證明,他只能在廠里或者工地上打工掙錢,並且居無定所,是病情嚴重時,他才肯說出自己的真實經歷。
當被問到為什麼多年都不跟家人聯繫時,廖銀超說,想在外面干出一番事業來,不想拖累父母。殊不知,他的不辭而別,才是將父母推進了痛苦的深淵。
廖銀超被接到了老家的醫院,他除了尿毒症之外還伴有其他的疾病,如今,全家人都在為他的醫藥費發愁。但失散多年的的孩子能回到身邊,父母已感到慰藉。見到孩子的那一天,廖銀超的父母都痛哭流涕,多年的思念和煎熬在那一瞬間都化成了淚水。廖銀超的堂弟堂妹給他送來鮮花,鮮花上的卡片寫著:「歡迎哥哥回家。」
昔日承載著無數希望的醫科大學生,最後竟成了流浪多年,身患重病的中年人,落得一無所有,讓人唏噓。家中瓦房的牆早已斑駁,牆上的獎狀還在,那些獎狀曾是希冀,如今看來卻諷刺不已。
我們不禁思考,學校真的就不能體察學生的困難,伸出援手嗎?如果學校當初肯伸出援手,那麼廖銀超的人生必定不會是這樣的境況。而回到廖銀超自身,我們感嘆的無非是正視人生困境的問題。痛苦各不相同,但總沒有不能跨過去的坎,鼓起勇氣去面對挫折,才能看到未來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