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我在塬上 ,塬下絳帳

2019-07-04     扶風同城

我在塬上 塬下絳帳

文/秦春豆

來源: 廣廣傳媒

八十年代,塬上的莊稼人很是羨慕塬下絳帳的一馬平川,土地肥沃,渭水泱泱。能和絳帳人沾親帶故,那是很光彩的事情。有一年,村裡有戶閨女出嫁到塬下。她那常黑著一張臉的父親,那天笑得上嘴唇合不上下嘴唇,給紛沓而來道賀的鄉鄰又是遞過濾嘴的香煙,又是給人家懷裡塞喜糖。就連在絳帳水泵廠上班的父親,也享受到了這份榮耀。星期天一回到家,就圍攏過來一群莊稼漢,七嘴八舌地打問絳帳的家長里短。

絳帳車站還是當時塬上人的「王府井」。好像每天都是節日,有賣豆腐腦的,有賣布匹的,有賣椽木的,有賣自行車的。小到針頭線腦,大到家具電器,一應俱全,而且比縣城還便宜。整天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好不熱鬧。六七歲時,我常跟母親去趕集。走路得一個半小時,我幾乎連蹦帶跳地到了集上。我緊緊地拉著母親的衣襟,她挑挑撿撿地扯了幾尺做褲子的藍布,給我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回家的一路上,感覺呼吸的空氣里都瀰漫著縷縷甜滋滋的味道。

後來,塬上人漸漸的又平添了一絲落寞。種上麥子,衣食無憂的莊稼人聚集在一起,路邊撿幾個石子,就地在一塊稍平整的土路面上劃幾道方格,嘻嘻哈哈的玩「丟方」(陝西關中的一種民間遊戲)。女人們圍坐在門口,懷裡抱著小孩,邊拉著家常邊飛針走線地納鞋墊。村子裡一會兒過來個推著自行車賣蠟燭的,一會兒又是吆喝賣毛巾床單的,一會兒開著拖拉機賣散食用油的,一會兒還有拉著架子車賣蘋果樹苗的。有好事者,問他們家是哪裡的,讓人驚訝的是這些商販盡然都是從塬下絳帳過來的。就連冬季取暖的煤球,蓋房用的沙子石頭石棉瓦,都是絳帳的。終於有一天,聽縣上開會回來的村長說,絳帳羅家村人自己集資天文數字一樣的數百萬元,在渭河上修了一座七百多米長的大橋。村裡的青壯年們扔了「丟方」的石子,腳墊著母親或媳婦納的鞋墊,背上一床棉被,懷裡揣著父親的叮嚀,下了塬穿過人聲鼎沸的絳帳車站街道,踏上了東去的列車搞副業。

1992年秋季我也下了塬,到絳帳高中上學。絳帳高中說是在塬下,其實也是緊貼著塬上的脊背。坐在教室,透過窗戶,南眺是一頭栓著西安,一頭繫著寶雞的隴海鐵路;北望塬邊,葉子已經稀疏的柿樹掛滿紅艷艷的柿子。學校里的學生,一半是塬上的,一半是塬下的。星期天下午返校,塬上的同學包里塞滿自家做的饅頭或者鍋盔,自行車馱著用來在灶上換糧票的麥子。而塬下的同學,就輕便多了,他們有父母給的二十元伙食費。有趣的是,塬下的同學經常吃塬上同學的饅頭鍋盔,塬上同學蹭著塬下同學去私人小灶上「打牙祭」。

如夢初醒的塬上人逐漸在絳帳活躍了起來,有的把碾盤搬到農貿市場現場碾賣辣椒;有的把手織粗布床單擺上了街頭;有的在華星商廈租櫃檯賣鞋。就連我們這些愣頭青,也蠢蠢欲動起來。用架子車拉著自家地里種的蘋果,柿子,南瓜,到氮肥廠門口叫賣。

我們下塬,塬下人又開著挖掘機,收割機,耕種機上塬。塬上塬下就像博弈的對手,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塬上人依然仰慕著塬下絳帳,只是少了當年那種嫁女到塬下的喜出望外。

前些年帶一外地朋友去法門寺遊玩。客車剛過西寶高速絳帳收費站,朋友突然給窗外一指:看,多送一個雞蛋。我愕然地朝窗外望去,原來是建忠集團的廠區,不免會意地笑了,那也不過是當年建忠方便麵電視廣告台詞而已。我打趣的說:等會還要讓你「彈」一下呢。他不解的盯著我,我學著他的樣子,手指向窗外,看見「今麥郎」矗立在廠房頂上的巨大廣告牌,我們啞然失笑。

朋友問我:這地方叫啥名字。我說:叫絳帳。客車駛過高架橋,穿過一道溝,眼界豁然開朗,他又問我:你家在什麼地方。我回答道:在塬上。我說的沒錯,我在塬上,塬下絳帳。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我神情凝重的補充道:絳帳是東漢大儒馬融施絳紗帳,講經授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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