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名昭著的戀愛事件

我和宗建明是校友，都在桃源縣第一中學讀高中，只不過他是我的學長。我認識宗建明是因為他在學校里發生了一件臭名昭著的戀愛事件。雖說高中學談戀愛在學校里是明令禁止的，可是暗地裡還是會有一些互相欣賞的學生走到一起，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至於轟動整個學校，甚至整個桃源縣。

宗建明的戀愛之所以臭名昭著，是因為他和曹書娟在學校底下的隧道里初嘗了禁果，甚至有了他們愛的結晶。學校呢，做了一所重點高中該做的，將宗建明和曹書娟雙雙開除。從那天看見他們卷著鋪蓋逃離學校之後，我就再也沒看見過他們了，甚至我覺得以後也見不到了，畢竟這種事真的很丟人顯眼。

四年後，緣分讓我們相遇，校園愛情依舊在繼續

可是緣分這種事誰又能說得准呢。四年後，我在稅務事務所工作的時候，遇見了第一天來上班的宗建明。仔細端詳著這個學校曾經的」風雲人物「，留了撇八字鬍，頭髮短短的，一雙桃花眼流轉間笑意盈盈，跟每個同事都熱忱地打著招呼，身體前傾著將香煙遞到男人們手中，以最快的速度用火機點著。我叫宗建明，祖宗的宗，建設的建，光明的明。

宗建明上班後不久就結婚了。他和曹書娟的老家都在農村，縣城裡朋友也不多，只草草擺了幾桌酒席。那是我第二次見到曹書娟。她穿著件粉紅旗袍，旗袍繡著金風，其中有隻五彩斑斕的鳳頭緊繃地貼在她小腹中央，就要飛出來的樣子。這給我種奇怪的錯覺，仿佛她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事實證明我的第六感並沒有錯，他們結婚六個月後，曹書娟就生了一個女兒。像這樣的校園愛情故事能夠」存活「到走上社會，甚至」修成正果「的，還真是少之又少，恍惚間，我還真的有些羨慕。

那時，宗建明最喜歡終日跟業戶喝得醉睡，然後整夜整夜在黑暗中酣睡如豬。他結婚後胖多了，鬍子也剃掉，眼睛望著旁人時滿是純凈的渴望，好像隨時在等待機會攫取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他女兒兩歲時，曹書娟開始頻繁地更換工作:先是辭掉了打字員的職位，到農貿市場賣山東煎餅，然後到一家冷飲店當一個看見客人像鸚鵡那樣不停地說著「您好，歡迎光臨」的迎賓小姐，之後，她又跟親戚朋友推銷一種昂貴的保健品，傳銷禁止後她借錢買了輛二手電三輪，晨起六點鐘就到主街、汽車站、小區門口拉客。那時候我覺得「苦命鴛鴦」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有勇氣去當的，我開始有點同情他們了。

撿到錢包歸還後，意外獲得工作

據說她就是蹬三輪的時候認識那個男人的。至於認識的過程真的很羅曼蒂克，男人故意將手包丟在了三輪車上，曹書娟找到手包里的手機，隨便找個電話號碼打過去，間接就找到了男人。男人很感激，就邀請她去了他的工廠當了現金保管。那個男人是個禿頭，看起來年紀也大，但是上天是公平的，他很有錢。

從那之後，看不見電三輪了，只看見紅色的寶馬。發現曹書娟偷情的不是宗建明，而是宗建明的母親。老太太在商場給小孫女買鞋的時候，看見她和那個男人在接吻。被發現後，曹書娟還跟老太太介紹這個男人是她的老闆。老太太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可是老太太卻沒有告訴宗建明，只是吵著要回老家，不得已，毫不知情的宗建明把淚水漣漣的母親送回老家了。

丈夫為救妻子，給人下跪

宗建明這個冤大頭最終發現了自己老婆出軌的事。他在家洗衣服的時候，發現曹書娟的衣服兜里有一封情書，寫得很直白很露骨。宗建明把情書放在桌子上，曹書娟看見了，什麼都沒說，好像發生這種事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宗建明看見她都懶得解釋的樣子，就很生氣，那天晚上他喝的醉醺醺的。從那之後，曹書娟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曹書娟出事。

出事那天，宗建明接到一個電話，就急匆匆地跟領導請了假，還拉上了我開車趕去秦皇島。路上宗建明什麼都沒說，就說了句，曹書娟出事了，被公安逮起來了。其他的什麼也沒說，我也沒問。到了地方見到了曹書娟，曹書娟臉色很平靜，見了我們還微微一笑。後來才知道那個男人的工廠偷稅，作為財務主管的曹書娟一個人頂了所有的罪。從派出所出來，我們找了個館子吃飯，我給他夾了一塊肘子肉，他注視著我說：「曹書娟最愛吃肘子肉了。那時候，我去吃婚宴，都偷偷帶上幾塊回家，她捨不得吃，非逼著我和她一塊吃。「回來後，宗建明心裡很憋屈，去了幾次派出所見曹書娟。

離庭審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到了臘月二十三小年的時候，宗建明讓我跟他去找那個男人。到了那兒，見到了那個禿頭的男人。我等著看宗建明狠狠地揍他，讓他知道，偷別人老婆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是卻讓我失望了，宗建明」咕咚「一下跪在了那個男人面前，歇斯底里地哭求：」我求求你，你救救她吧！你救救她把！「雖然房間裡暖氣開得很足，但是我依舊凍得直打哆嗦。

後來曹書娟以保外就醫的名義暫時出來了，但是沒有回家。至於她出來了，我覺得並不是宗建明那卑微的一跪起到了什麼作用。後來我們在一家燒烤店裡看見了曹書娟和那個男人，看見宗建明，她依舊沒有一點悔恨之意。宗建明一把揪住她的長髮，咆哮道：」跟我回家！跟我回家！跟我回家！「曹書娟剎那間推開宗建明，急忙往那個男人身上躲，同時眼睛怒視著宗建明，宗建明發瘋似的把手裡的兩根燒烤鋼釺向男人插去，狗血的是，曹書娟擋在了男人前面。男人嚎叫著，匆忙抱著她去了醫院。

後來她也沒回監獄，男人發了瘋似的找到宗建明，問知不知道曹書娟去了哪裡。宗建明卻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反而很輕鬆的樣子。再後來，有次宗建明有事脫不開身，就拜託我買上幾個肉包子和幾根黃瓜去他家的地下室。我很愕然。來到他家地下室，推開門，一股惡臭引面而來，髒髒的木床上躺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嘴裡塞著麵糰，手被反綁著，腳蜷縮著。

文/改編自張楚的小說《地下室》，選自「魯迅文學獎河北獲獎作家書系」之《在雲落》（花山文藝出版社出版）

編輯/儲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