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失去和得到 自我和世界的神秘連結

2020-07-16     北青藝評

原標題:有關失去和得到 自我和世界的神秘連結

神秘參與

2020.6.27-9.6

明當代美術館

在今天不可避免的衰退和失控加速的無力感中,如何與虛實世界和真實自我連接?也許《神秘參與》提供了一種參與的路徑。

作為疫情後的上海明當代美術館第一個開館展,在遙遠的地理距離之上鋪陳了另一層距離:除了居住上海的藝術家——鳥頭和王翰林,其他人都只能遠程連線,給出寄語和祝賀。在這些視頻里,除了常規的介紹和祝詞之外,也有藝術家在運用錄像手段,從自我介紹開始(唐納天,他在自我介紹中給自己打了如作品一般的馬賽克),將這一「多餘」的環節也考慮進藝術家作品本身的形式中,這種方法讓人覺得,不在場,或者另一種在場,也可能將成為日後藝術家參與展覽的新常態。

一入展館,就看到一個聲音裝置作品——薇薇安·卡庫里的《幻影之塵》,藝術家製作了一個輕薄透明帶有裝飾和圖案的蚊帳,上面的圖形模擬了墨西哥街頭音響。環繞它走一圈,隱約可以聽到一段音樂,這是藝術家在卡爾斯巴德洞穴悄悄通過一隻小揚聲器播放墨西哥當下流行的音樂,並在一定距離外錄製在洞穴內失真的音樂回聲。

《幻影之塵蚊帳》薇薇安·卡庫里立體聲 2018

另外一件具有強烈聲音效果的作品,在展場中時不時迴蕩的,是聲光裝置,瑪麗安娜·西姆內特的《昏厥》,在一樓大空間裡用黑色布簾擋住的一個單獨房間中,全黑的空間裡體驗到作者由換氣過度引發的昏闕,而燈管隨著呼吸而改變頻閃。

《昏厥》的靈感來自於西姆內特已過世的克羅埃西亞猶太人祖父在大屠殺中倖存的經歷,他曾在將被執行槍決時昏厥倒下,從而存活下來。

《昏厥》,瑪麗安娜·西姆內特,2016

在開幕的現場表演環節,一位現代舞舞者在這個作品前模擬急促呼吸的動作,他必然不會不清楚我們知道這些聲音來自呼吸,但是當舞者用身體誇張的動作來模擬時,他與藝術家,同時與我們,嘗試進行了一次共情體驗。

內啡肽的火焰攝影 王翰林非虛構文本 2018 - 2019

另一件描述瀕臨狀態的《內啡肽的火焰》源自藝術家王翰林的父親在醫院因病昏迷一周醒來後,對夢中看到幻境的陳述。經過藝術家對其父的手記和病歷資料進行調查、研究、解釋,不斷轉譯而成。

經過了密封博物館影像裝置《我們無能為力(新聞發布會)》,背後一側空間被分割成了三個部分,分別呈現張哲熙影像作品《物流》、鳥頭裝置《我夢》& 《有風》,卡德爾·阿提亞的《反觀記憶》,和陳哲《關於891次黃昏心靈活動的百科全書》。

陳哲的作品不是第一次看到,藝術家由攝影轉向裝置每每帶來觸動的體驗。陳哲提出「向晚意不適」,並且改編偽科學出版物《關於心靈的順勢療法藥物學》,以百科全書的索引格式羅列出891次度過黃昏的「症狀清單」。在一片可以聯想到奧拉維爾·埃利亞松燈光裝置的暈黃光線下,耳機中聆聽著症狀的閱讀音頻,這個時候思緒往往會飄蕩到現實之外,經歷一次次的出神。

《我夢》& 《有風》 鳥頭 2018

鳥頭在展覽一層二層分別有不同作品展出,一層的《我夢》& 《有風》通過風車倒影,帶出個人頭腦中模糊的膠片回憶,也許記憶中攝影還是一個需要特殊場合和機遇才會發生的事件,並以沖洗出的照片實體作為結束,它代表某個儀式。而往後走,二樓鳥頭的裝置《拜影教》則映照今日對即時攝影的依賴,在未來的眼光中,也許會被同樣推向神壇,變成記憶中神龕的一部分。

二樓諸多作品中,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日本藝術家田村友一郎的《天之眼》的裝置,作品《天之眼》由一組車牌、建築模型、桌椅、船槳及一系列其他物品、影像和攝影組成。貫穿於這件大型裝置作品的元素,則是作品標題《天之眼》所提示的兩種觀看形式:「幻覺」和「提升的視角」。在作品的第一個空間中,觀眾透過第一扇矩形窗,看到一個美式連鎖快餐店的建築模型和設計模型的數據樣本、工具等材料。在相鄰的第二個空間,排布於地面上的幾十個船槳形是對於那些因車禍生亡的軀幹的想像。在轉角處的第二扇小型窗內,我們瞥見的幾十個遭遇過車禍後的車牌,它們平鋪在那裡,透露著墓地的氣息。

《天之眼》,田村友一郎,2019

在二層還包括《宇宙規模》——源自於藝術家唐納天對於那些人肉眼無法直接觀看到的圖像的興趣;兩幀循環動畫米約翰·魯貝托《礦石怪物》,視錯覺具有3D效果;梁志和+黃志恆《今天我們尋回昨天遺失的他》通過文獻資料和再演繹攝影,探討歷史和特定語境的個人身份;影像裝置余政達《大衛與大衛的對話》則用記憶和對話重建回憶。

整個展覽即便是粗略地瀏覽過一遍,也需要至少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稍微有些遺憾的是這個原本很適合劇場表現的空間被展品打散,而作為能量場聚合處的一層中心位置,沒有安排任何的作品,空白如同一個閒置的廣場。

在開幕導覽結束之後,我回到一樓,仔細觀看其中卡德爾·阿提亞的作品《反觀記憶》,這部影像需要48分鐘,作品點出的話題「幻肢症」,是策展陳述中解讀整個展覽的關鍵概念之一。

《反觀記憶》 卡德爾·阿提亞 錄像靜幀 2016年

在這部獲得過杜尚藝術獎的作品中,就「幻肢症」,藝術家對外科醫生、神經科醫生、心理醫生及一些學者進行採訪,討論了身體記憶和虛無,以及記憶如何建立填補空白的機制,並具有可能的破壞性。

幻肢症指的是截肢者在截肢後不但存在幻肢感,而且有時突然感覺已截去的手或腳的某些部位有疼痛。藝術家從缺失延伸到缺失本身作為一種形式,比如雷鬼音樂中消除人聲的混音技巧,以及藉由此人自動補救修復的功能,有點像在痛苦中,獲得新的救贖。

雖然展覽是在疫情前即開始策劃主題,然而這件作品所討論的問題,與疾病引起的失去和後遺具有了高度的關聯性。空缺和救贖主題,讓作品具有了一種現實關照的力量。

這種力量也在青年藝術家王翰林的作品中得到現實的對應——父親瀕死體驗的回溯,把觀眾拉入到生命的失去和得到這類的終極問題,其實神秘參與也許給到的一種啟示,正在於這種殘酷的生死之間的狀態,我們通過靠近、回溯、想像來重複痛感,預習痛感本身也成為療愈之方。

《清醒夢》 雙屏影像裝置(18分37秒) 藝術家收藏古董書 虛構寫作 2019-2020

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我忽略了進入主展廳路途上的多媒體影像裝置《清醒夢》,它試圖重現被遺忘的鍊金術藝術——這種具有象徵性的圖像序列包含對自然之謎、事物之造以及人類存在的靈性來源的深度理解。

藝術家弗朗西斯科·卡馬喬·埃雷拉創建了一個虛構的整體,由雙屏影像、古董書,和一份簡短的寫作構成。雖然我沒有明白藝術家的說詞,但是鍊金術作為一個巨大的象徵性符號,對應了人類面對自然之時,為了造出新的物質所做的詭譎不懈的嘗試。

結合了科學、幻想、神學和癲狂,展覽與已知的知識息息相關,也與未知的力量聯繫,這可能也是策展人期望觀眾去理解的:我們和世界的聯結,其實是無法解說,神秘和複雜的,面對缺失,救贖、重塑、解說、連接的慾望則亘古存在。

文|剴弟

編輯|史禕

圖片來自明當代美術館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w3BzVnMBiuFnsJQVUJg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