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十年之後,這部劇依然值得回味

2019-07-08     射手座惡魔

我寫歐美劇居多,但不代表我不關心國產劇。象《大明王朝1566》、《潛伏》、《大江大河》《大明宮詞》都是非常不錯的國產劇。



就拿《潛伏》來說,可以說是諜戰劇的標杆和里程碑。

一共三十集,放在如今動不動就五十集以上的國產劇來說,節奏剛好。

並且每一集都有爆點,節奏緊張,在每集三分之二處問題會被解決,但在每一集的結尾又會留下一個鉤子和伏筆帶入到下一集,讓人慾罷不能。

在人物塑造上,除了主角余則成和翠平外,若干配角都生動、深刻得令人過目難忘。

無論是吳站長還是李涯、陸橋山、馬奎,以及情報販子謝若林都極具個人特色,就連不起眼的配角地主王占金都讓人印象深刻。原本一個無縛雞之力的地主,就因為喊了一句「陳家大丫頭」,被保密局的人整得死去活來,被余則成放回故里後,又被李涯的人盯上了。而一向膽小的王占金充份展示了把人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的特性,硬是拿著柴刀砍死了一個,然後拿刀追了另一個特務一口氣不帶喘的狂追了三里地。

這個特務回來向李涯彙報的時候還有心理陰影:他瘋了!他一口氣追了我三里地。

而謝若林雖然是配角,卻可以和吳站長一起並列《潛伏》中的金句王。

謝若林--一隻與虎謀皮的羊


謝若林經典金句如下:

兩根金條放在你面前,你告訴我哪根是高尚的,哪根是齷齪的?

你看那些國民黨當官的人,嘴上都是主義,心裡全是生意。

你就算是一槍打死了我,只要我沒死,爬起來,以後,有機會,咱們還能做生意。

都在一個鍋里吃飯,憑什麼你那麼固執?

你斷人家財路,人家會斷你生路的。

亂世就是舞台。

我不反對任何政治勢力,我信仰生存主義。

看上去是一個看透了人性醜惡,崇尚金錢至上、沒什麼原則和底限的人,可《潛伏》的高明之處在於,對人物的刻畫絕不是單一而刻板的,而是每個人都著多面。



謝若林到余則成家吃飯,是翠平包的餃子。謝若林說了一句「又是餃子,離開父母時最後的一頓飯就是餃子,該死的小鬼子!」

簡單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很多種的情緒。

他的心裡仍然對家庭、父母、親情、甚至國家有著細膩的感情,但只是在那個亂世里,看到了太多灰暗的事,經歷過逃亡,經歷過國破家亡,他對整個世界和人性都有著深深的失望。

而當他發現了晚秋對余則成的感情後,這種失望更是將他逼到了一種絕境。



他心中僅存的對於感情、家庭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他愛晚秋,所以他恨余則成。

他恨晚秋對余則成的感情。

但他仍然遵循著他所謂的生存主義,拉攏余則成交換情報。但他在家裡,開始打晚秋,並開始將女人往家裡帶 。

以前他和晚秋的感情是怎樣的呢?

晚秋曾經和翠平說過:女人有的,我都有,我自信這一點,他做什麼都有可能,就是不會出去找女人。也許,在這之前,謝若林和晚秋曾經有過一段恩愛的時光。

但晚秋對於余則成的感情,確實傷害了謝若林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

一方是保密局的要員,另一個是清高看不起自己的妻子,他作為沒有根基只能靠自己的人,又能如何去挽回自己的顏面呢?

於是,他只能用侮辱和打罵來挽回自尊。

原本,謝若林並無害人之心,他和這亂世里的很多人一樣,錢,只有金錢,只有在得到金錢時的那種快感才能撫慰他空洞洞的心。

父母不在了,沒有人在意他,關心他,妻子也看不起他,他也無力挽回,情報販子會有朋友嗎?沒有。家庭、父母、親人、愛人、朋友,孩子,這些他或許曾經有過,但都失去了。

余則成、李涯都有自己的信仰,而他作為周旋在一群大人物,一群虎狼之間的羊,註定了他的結局。

他唯一的信仰是金錢,他認為只有金錢才是這亂世中的硬通貨,唯一恆定的力量。

但,最讓人不解也在於此,他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周旋在幾方勢力之中,靠情報賺錢的小人物,可他太相信了金錢的力量,他憑什麼認為,幾個目的完全不同的虎狼能在他手中各得其所,滿意而歸呢?

與虎謀皮的羊,終究沒有好下場。

因為他既不是狐狸也不是狼。

亂世之中,人性的底層邏輯註定了每個人的結局。

李涯與吳站長的前世今生


李涯是」碩果僅存的蠢蛋「



李涯不為錢,不為利,他居然堅持的是信念和理想。

李涯說:你也許有所不知,我干這行真不圖立功受獎。

袁佩林:圖什麼?

李涯:為黨國消除所有敵人,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抗日如此,反共也如此。

李涯為什麼總是失敗?因為」吳敬中「們太多了。



而吳站長的金句則句句扎心,字字珠璣。

在我們眼裡,他們是小人物。在國防部的眼裡,我們也是小人物。我為什麼厚顏無恥的敲穆連成的竹槓啊,總要解甲歸田的,給自己留條後路。要不是為了那點特權,誰願意出來做官啊!我相信毛人鳳、鄭介民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凝聚意志,保衛領袖。這八字我研究了十五年哪!從復興社到現在,研究的結果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沒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

從復興社到1945年,吳站長早已參透了人生。



從曾經理想萬丈的少年意氣,早已變成了只講權力規則的老江湖。

金條和好處都是他得,而背鍋的幾乎全是下屬。

天津站的日常幾乎是一部迷你版的官場現形記。

拿不準的事情讓下屬去干,必須說但又不該說的話讓下屬去說。

活乾得好了,是他的功勞。干砸了,下屬頂鍋。

他懂得放權,樂得眼見幾個下屬鬥來鬥去,他從中制衡,取己所需。

他也許曾經熱血過,但現實讓他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他不再去做螺絲釘,而是只想怎樣才能為自己謀取後路,怎樣才能全身而退。

三十五歲的李涯如果不死,在這個官場體系中再多浸染個幾年, 聰明如李涯,誰又能說不會一次次失望過後,成為另一個吳站長呢?

這樣的環境,即使戴笠下來一次次的查貪污,查納妾,想要整治軍統紀律,但仍然無法阻止大廈將傾的頹勢。

余則成的信仰支撐


余則成是復興社特務處青浦班的學員,李涯也是。

青浦班誕生於1937年8月淞滬抗戰的戰火中。

當時辦青浦班的目的是為了如果上海失守,在日軍占領上海後,這批人員可以化整為零,繼續在日軍占領區組織、發起游擊戰。

當時非常多的青年學生報名加入,這批學生有理想、有激情,報著抗日救國的決心而加入的。戴笠也非常重視,特意請了余樂醒、謝力公兩位軍統內部有名的訓練專家來培訓這批青年人。

青浦班的學員和後來軍統內部的特務訓練是很不一樣的。

培訓的目的是為了戰後的敵後游擊隊培養軍事指揮骨幹,所以他們需要掌握爆破、電訊、暗殺、審訊等技能。

原著小說中余則成是電訊班的,李涯是行動班的。

當年的青年學子們,在受訓過程中也接受了三民主義的思想,熱血青年們是真的認為可以跟著蔣委員長和戴局長,可以為抗日完全貢獻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的。

所以,李涯是完全將三民主義和忠誠於黨國作為了自己畢生的信仰。

而余則成卻在過程中看到了國民黨內部太多的腐爛,所以他會對左藍說,我只憑良心活著,等抗戰勝利後,我的信仰就是你。



當八年抗戰真的勝利後,這一目標實現的時候,余則成的心也空了。

那個晚上,他喝的爛醉如泥。

左藍走了,擺在余則成面前的選擇並不多。

他才三十歲,身上仍然有著文人的氣節和風骨,他不願此後就象一團爛肉一樣活著,但舊的理想破滅,新的理想還未確定。

抗戰後的國共內戰,讓余則成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報效黨國,跟著戴局長走,反共救國。



二是和愛人左藍在一起,去延安追求新的信仰。

這兩條對於當時的余來說,都很難。但因著國民黨內部腐敗的失敗至極,他開始向另一方靠攏。

呂宗方的犧牲是對余則成的第一次震動,而秋掌柜為保護他的咬舌自盡則是第二次震動和強化,而當他見到了克公同志,克公同志再三對他強調:一定保護自身安全,如果出現重大危機,可以隨時進入休眠狀態。這樣的感受和在軍統內部是很不一樣的。

秋掌柜、呂宗方、左藍的犧牲,這些讓余則成敬佩、愛慕著的人一個個完全不計個人得失和生命的犧牲都在強化、堅定著他的信仰。

而最終影響到他,讓他下定決心加入共產黨的卻是大字不識的翠平。



來自農村的,大字不識的女游擊隊長翠平。

左藍給過他一種信念,但這種信念的力量卻是翠平帶給他的。

《潛伏》的結尾意味深長。

每個人看了之後都會有不同的解讀。

吳敬中最後對於余則成說的那番話可謂掏心窩子的直接和寓意深長了。

「我年輕的時候,也好鬥。早看破,早解脫 。」

「找一個地方,和翠平好好的過日子。」


李涯、吳敬中、余則成都是大眾中的精英,都曾一往無前的追求自己的理想和信仰。

只是到了吳敬中這個年紀,他早已深深的看破了,所以,此時不僅僅只是對余的利用,而是一個前輩對於後輩能做到的最深的忠告和提醒。

早看破,早解脫的後一句,我理解也許是-----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是因為他該在最熱血的年紀死去。不然,老去的英雄終將看破,還要問一句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多年以後的陳桃花也許會被關進牛棚,會因為交待不清楚曾經這段地下黨的來歷而受盡折磨。

但她回憶起這段往事時,可能早已記不清他的面容,但仍然會記得他學老母雞的樣子。

還會記得他曾經說過:你打槍的樣子,真的很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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