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傳染病曾帶走2500萬條生命,卻開啟了一個光明的時代

2020-02-03     LicorneUnique

​大年初十,周一。


今天宜出行、嫁娶、祈福,我們本該伴著熱鬧的年味離開家鄉,收拾心情,在期待中迎來明日的清晨,新的一年、新的工作、新的生活。


但這個新年,城市是空曠的。有人在生死線上掙扎,有人居於一隅與千萬人同悲喜,也有人奔赴在風雨中,連靈魂都閃閃發光。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面對災難,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真正明白「痛苦」與「希望」的真諦。它像一道陰影悄無聲息地籠罩生活每個角落,沒有出口,難尋來路。


持續了一個多月的疫情,讓我們想到千百年來人們經歷過的種種災難。今天我們想聊聊黑死病,這場600多年前的瘟疫帶走了2500萬人的生命,但同時,它又開啟了一個「光明」的時代。


在這場災難中,人類做了什麼?


死神的勝利/勃魯蓋爾/1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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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紀的歐洲是黑暗的,也是滿含希望的。人口正在聚集,一個又一個城市拔地而起,人們沉浸在豐收、創造與擴張中,有兵戈相見的戰爭,也迎接一批批來自另一個大陸的新鮮事物。


14世紀早期的熱那亞港口


1347年,又一支滿載染料和胡椒的船隊駛入地中海西西里港,水手喜悅地擁抱等待他們良久的家人,準備慶祝這次巨大的豐收。然而一周後,水手們的死訊傳來,接著,是他們的家人,鄰戶,乃至整座城市。


一場災難就這樣順著海上貿易線,深入歐洲腹地,傳至北非中東,徹底爆發。


壁畫《死神的勝利》被認為是義大利哥特晚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描繪了瘟疫爆發後的景象,創作於1446年


那時的人不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死亡來源於從中亞而來的鼠疫。它看不見、摸不著,昨天還健康爽朗的青年人,肢體突然出現黑色斑點,潰爛、腹瀉、咯血,接著痛苦死去。一傳十,十傳百,死神的鐮刀不偏袒任何一個人,男女老少,無一倖免。


戴著鳥嘴面具的瘟疫醫生至今仍是眾多文藝作品的常客


「我們究竟在與什麼抗爭?」「是上帝降下了神罰嗎?」


伴隨著茫然、悲傷、痛苦,一座座城市接連凋敝。相信這是因為上帝被惹怒的人們走上苦行之路,鞭打自己,企求獲得寬恕。然而上帝似乎閉上了眼睛,唯一可以「解救」他們的神職人員,也因不斷接觸病患接連死去。


文明停擺,絕望蔓延。


15世紀末法國畫家Josse Lieferinxe描繪了黑死病時的景象:埋葬屍體的人也被感染,神職人員只能在一旁誦經祈


歡宴被打破/勃魯蓋爾《死神的勝利》細節


死神收割了權力與財富/勃魯蓋爾《死神的勝利》細節


港口荒蕪,喪鐘敲響/勃魯蓋爾《死神的勝利》細節


整整四年,一千多個日夜,瘟疫沒有停下過它收割生命的腳步。約2500萬人因其而死,曾熙攘喧譁的大城市如佛羅倫斯、熱那亞,早已淪為空城,活著的人開始遭遇饑荒、酷寒,熬過一日,再面對看不到光的明天。


四年間黑死病在亞、歐、非大陸呈爆髮式蔓延


當時猶太人被認為是帶來瘟疫的人,許許多多猶太人被焚燒處刑


直到1352年,黑死病自己消失了。這把奪走了千萬人生命的死神鐮刀志得意滿地離開,留下一地殘骸。


很久後,人們終於敢打開門,走上街,等待日光碟機散這皮膚之下、深入骨髓的寒冷絕望。


阿什杜德的鼠疫/Nicolas Poussin/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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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暫時離開,人們的生活卻還要繼續。走出家門,再開集市,畫家重新拿起畫筆,商船再一次駛向遠洋。讓人類薪火相傳的,正是一次次在廢墟上重建的勇氣。


但這一次,有一些東西發生了改變。



對待瘟疫無能為力的神職人員,讓人民動搖了對「上帝」的信仰——既然不再寄託信仰於神,那不如重新審視「人類」自己。人文主義精神紮根滲透,輝煌燦爛的文藝復興時期即將拉開序幕。


一場曠日持久的瘟疫,卻讓歐陸從「黑暗」中世紀過渡到「光明」文藝復興時期


黑死病導致人口匱乏,農奴制崩潰,勞動力價格大幅上漲,為資本主義的發展埋下伏筆。接著,是千萬隻船帆將世界連接成一道網的大航海時代,也是解放雙手,將機器的轟鳴聲帶向家家戶戶的工業革命。


15世紀開始的地理大發現進一步加強了世界的連接


資產階級一步步完成資本原始積累,機器的發明應用解放了人們的雙手


最重要的,是「人」的轉變。當死亡隨時可能到來,我們該麻木,放棄,還是崩潰?經歷了黑死病的歐洲人,選擇「活在當下」。他們開始不吝於購買食物、衣服與奢侈品,開始為裝點自己而感到歡欣雀躍。


波提切利描繪薄伽丘《十日談》中的一幕,森林宴會


追求此刻的美好,歌頌此地的生活,薄伽丘的《十日談》應時而生,仿佛在提醒所有經歷過創傷的靈魂:縱情享樂吧,何必在乎遠方空洞的呼喚。


薄伽丘的《十日談》講述了1348年義大利佛羅倫斯瘟疫流行時期,10名男女終日歡宴,在10天中講述了100個故事。故事反對教會,讚美愛情享樂,體現了人文主義思想,也是歐洲文學史上第一部現實主義巨作


這是一場空前可怕的瘟疫帶來的變革。它意味著,人類在遭遇千百次重創後,仍選擇磕磕絆絆地在廢墟中找尋道路,找尋擁有幸福的能力,找尋遠方天野的熠熠群星,那是希望,是無法被地上的災難磨滅的光。


白晝戰勝黑夜/Antoni Ca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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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年後再回看這段歷史仍是傷痛的。眾多文學藝術作品都用自己的方式記錄了這道傷疤,可能是天傾末日的景象,可能是聖靈為此祈禱,也可能是渺小的人,如何懷揣著恐懼和勇敢,在荒謬中找到生活的意義。


《聖羅薩莉為巴勒莫的瘟疫祈禱》/凡·戴克/1624


從14世紀末到17世紀中葉,鼠疫仍在周期性地爆發。這也意味著從米開朗基羅到倫勃朗,這些古典繪畫大師幾乎都被籠罩在陰影之下,甚至霍爾拜因、提香等偉大藝術家可能是因瘟疫而死。但令人驚異的事正在於此——


提香作品《花神》


即使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他們畫筆中仍存著充滿生機的元素,例如維納斯手中的一捧花


儘管16、17世紀的藝術中充滿了死亡的意味,但同時也點綴著生機與希望。這兩個世紀的歐洲人創造了驚人的財富與文化藝術成果,他們非但沒有因瘟疫而麻木,反而好像是被鞭策著,去維護生命的榮耀。


時間證明,這並不是獨屬於某個時代,某個地區的個例。


《擺放拔刺少年像的虛空靜物畫》/1628年/彼得·克萊茲/荷蘭靜物畫更直觀地表達了這一觀點:生如蜉蝣,轉瞬即逝,但卻不可缺砥礪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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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加繆憑藉《鼠疫》一書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書至末尾,人類終於「戰勝」了鼠疫,港口燃起久違的絢爛煙花。清醒的人知道,鼠疫不死不滅,或許將來某日它還將選中另一個幸福的城市予以痛擊,但加繆藉由主角說出了自己的內心所想:


在今後,當恐怖之神帶著它無情的屠刀再度出現之時,那些既當不了聖人、又不甘心懾服於災難的淫威、把個人的痛苦置之度外、一心只想當醫生的人,一定會做些什麼。


人的身上,值得讚賞的東西,永遠多於應該蔑視的東西。


《羅馬的鼠疫》/朱爾斯-埃利·德勞內/1869


黎明女神戰勝黑暗


今天,恐懼之神帶著他的屠刀來到了我們身邊,恐懼、迷茫、焦灼再次輪番上演。


我們為荒謬的言論做法感到憤怒,也為每日上漲的感染人數感到無力,有人流著淚,有人已經失去了最珍愛的人——除了關注,我們這些渺小的平凡人好像沒有絲毫對抗的餘地。


吉多·雷尼壁畫《黎明女神奧羅拉》,仿佛昭示著人們正在向曙光中前行


但真的沒有嗎?


當一線醫護人員脫下防護服,露出被汗水浸濕的手;當一箱箱物資從全國乃至世界各地,被聚集到前線;當平凡人將緊缺的口罩留給更需要的民警、醫護……


我們是否可以相信,每個時代、每片大陸、每座城市,都有那個「將個人的痛苦置之度外」的人,他們渺小又偉大,脆弱也剛強。


他們捧著一團星火螢光,從四面八方匯聚,一定會點燃下個春天照亮這個國度的煙花。


這場傳染病曾帶走2500萬條生命,卻開啟了一個光明的時代

只要有一絲溫情尚在,絕望就不致於吞噬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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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i6ItDnAB3uTiws8Kdsdp.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