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休假第一天，我剛起床，婆婆就說要出去逛街，讓我在家帶孩子。沒想到，婆婆逛到下午4點才哼著歌回來。
婆婆換了拖鞋，在我面前走來走去，還專門拿了個桔子逗寶寶。
我看到她長長的指甲上有閃閃的碎鑽，笑著問她：媽，您這是過年趕時髦，去做了個美甲呀？
婆婆放下桔子，讓我仔細看她的指甲：這不是過年了嗎？幾個好姐妹一起去逛街，就順便做了個美甲。
我看著她指甲上的碎鑽，忍不住問她：您這指甲，是不是有點長了？
婆婆看了我一眼：這是今年流行的畫法，太短了畫出來不好看。
眼見婆婆翻來覆去欣賞自己的指甲，我在心裡吐槽：那麼多碎鑽，那麼長的指甲，這不明顯不想幹活嗎？萬一碎片掉到鍋里，指甲扎到孩子怎麼辦？
我正想著，婆婆沖我伸手：來，我抱鵬鵬，晚上你做飯。
看著眼前精緻的雙手和婆婆滿臉的笑容，我遲疑了下：媽，您看您穿這麼漂亮，就別抱鵬鵬了，他現在正調皮呢，萬一把您的新衣服弄髒了，怎麼辦？
沒事。婆婆說著把鵬鵬接了過去，看她的長指甲在鵬鵬臉上划來划去，我趕緊抱回鵬鵬放到地上：媽，讓鵬鵬自己玩吧，您逛街累了，休息會。
婆婆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我有分寸，不會傷到我孫子。
我趕緊陪笑：我不是這意思，就是看您的指甲有點長……
沒等我說完，婆婆從沙發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我：女人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賞心悅目。
婆婆仔細打量了我一遍：不是我說你，你就太放鬆自己了。年紀輕輕，整天只穿件睡衣，能有什麼氣質？
我想懟婆婆幾句，她轉身回屋換衣服了，我氣得做了幾個深呼吸。
2
我們結婚前，婆婆在大學城附近開麻辣燙店，生意紅火，學生和周圍的居民都愛吃，她每天從早忙到晚。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在她開的麻辣燙店，差點驚掉我的下巴。
為了給婆婆一個好印象，我特意買了新衣服，帶了禮物。
當魏愷跟我說穿著絲絨長裙，盤著髮髻的女人是婆婆的時候，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婆婆比我想像中要年輕的多，臉上妝容精緻，頭髮一絲不亂。讓我一看失語，不知道怎麼跟她打招呼。
我難以想像一個長期站在灶台前，做麻辣燙的人會打扮成這樣子。
離開前婆婆給了我紅包，又給我一隻新口紅，說她沒用過，這個色號更適合我，估計我會喜歡。
第一次見婆婆，我簡直是落荒而逃。
我抱怨魏愷沒告訴我，婆婆是這樣精緻的女人。魏愷看著我笑：就算我告訴你，你也是這樣呀。我被堵的啞口無言。
因為做幼兒園老師的緣故，我平時的打扮都偏休閒，只偶爾塗個口紅。我自信年輕就是美，沒想到卻被婆婆打了臉。
魏愷告訴我，婆婆不是為了見我才穿成這樣，而是常年累月這樣穿。
婚前，我跟婆婆又見過幾面，婆婆每次打扮的都非常精緻，頭髮每次都像剛做完造型，身上的衣服永遠都那麼合身。
每次見婆婆之前，我要把衣櫃里的衣服試個遍，希望不被她比下去。可每次都能被婆婆挑出毛病，不是顏色不搭配，就是款式不合身。
婆婆給我推薦了更顯氣質的長裙、高跟鞋，可我穿的非常彆扭，後腳跟都磨破了。就連魏愷都說我穿著難看，還是做自己最好。
我死了心不再模仿婆婆的穿著，雖然婆婆看到我的穿著會皺眉，但我舒服了很多。
3
婚禮前，我和魏愷去試婚紗的時候，看到店裡有媽媽穿的旗袍，打電話給婆婆讓她來試試。
婆婆說她已經定好了婚禮現場穿的衣服，讓我們不用管了。
我問魏愷婆婆什麼時候定的衣服，他搖搖頭說不知道。還說，他媽衣服那麼多，隨便拿出一件在婚禮上穿都沒問題。
我拍了魏愷一下：那咱們也要提前看一下衣服呀，萬一不合適呢？
魏愷摟著我說：我媽的眼光你還不知道，她挑的衣服肯定沒問題。
回到家，婆婆讓我看她的禮服，一件紅色旗袍，上面都是手工刺繡，透著精緻高貴，一件紅色長裙，看著時尚又端莊。
我摸著長裙絲滑的面料，覺得很不錯，問婆婆在哪裡租的？
婆婆接過長裙在身上比劃了下：我這是專門定製的，一件迎賓的時候穿，一件典禮的時候穿，都很能凸顯我的氣質，你要不要也定兩件？
我聽完價格，手都僵住了，一件衣服幾千塊，平常又沒場合穿。我可捨不得買這麼貴的禮服。
婆婆拍著我的手讓我放心，說她肯定用最好的狀態出席婚禮，不給我們丟人。
看著婆婆的笑容，再看看手裡的衣服，我心裡滿滿都是苦笑，我哪是怕她狀態不好，我是怕她狀態太好。為了省錢，我的婚紗禮服都是租的。
婚禮當天，婆婆的穿著引來眾人點贊，說她是最美婆婆。可她搶了我們的風頭，讓大家的目光都圍繞在她身上，我有些不開心。
幸好婆婆沒跟我們一起住，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跟這樣的時尚婆婆相處。
4
我生完兒子鵬鵬後，婆婆關了麻辣燙店來幫我帶孩子，每天她都打扮成要登台表演的樣子。我擔心化妝品影響孩子，婉轉提醒她少化妝。
婆婆說不化妝就像沒穿衣服一樣難受，我幾次勸說她才勉強同意不化妝，只在衣服上變換造型。
但我放假的時候，就是她大變樣的時候。以前她都是買新衣服做頭髮，沒想到這次做了這麼長的美甲。
婆婆願意怎麼捯飭自己我沒法管，可她影響鵬鵬我就不樂意了。
我讓她把長甲片換成短的，她不樂意，說她會小心不傷到鵬鵬，讓我放心。
可我哪放得下心，恨不得時刻盯著她。
兩天後，鵬鵬吃過午飯就開始發燒。我給魏愷打電話，那邊一直在通話中，我和婆婆趕緊打車送鵬鵬去醫院。
我隨意套了件衣服，就抱著鵬鵬出了門。等電梯的功夫，婆婆拿出手包開始抹口紅，還借著電梯里的鏡子梳了頭髮。
看著婆婆在那打扮，我抱著孩子的手都有些抖。
媽，鵬鵬病了你還有心情化妝？我壓抑不住聲音里的憤怒。
婆婆在鏡子裡平靜的看了我一眼：女人時刻都要得體。
我氣得想奪下她手裡的梳子，孫子生病了，她還有心情打扮。
很快到了醫院，醫生說鵬鵬可能是幼兒急疹，吃點藥就行。我跟醫生確認了幾次都說沒事，才把孩子交給婆婆，我去拿藥。
拿回藥來，我讓醫生把醫囑再寫了一遍。離開的時候，醫生跟婆婆說：你家這保姆真細心。
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隨即大喊：我是親媽，什麼保姆。
我想跟醫生算帳，婆婆讓我看醫院玻璃鏡里的自己：你看你穿的衣服，醫生能不誤會嗎？以後，你還是要時刻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
我看看穿著長裙大衣的婆婆，再看看運動褲套羽絨服的自己，氣得轉身就走。
5
我和婆婆打車回去的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婆婆藉機教育我要時刻不忘打扮自己，要不然就要被當成保姆。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鵬鵬都發燒那麼高了，我哪來的心情打扮自己。
婆婆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我知道自己沒看錯。
我想下車看仔細點，司機說這裡不能停車，鵬鵬也開始哭鬧。
我給魏愷打電話，他掛斷回微信說在工作，晚點說。我氣得渾身發抖，談什麼工作需要在咖啡廳里和女人單獨談，他只是培訓學校的口才老師。
本來，他最近經常不在家我就有了懷疑，沒想到真的被我發現他和女人約會。
下車的時候，婆婆想幫著抱鵬鵬，我甩開她的胳膊：你不是一直看不慣我嗎？這下你滿意了。
雖然只有半分鐘，隔著玻璃窗也可以看到，魏愷對面的女人妝容精緻，笑容甜美。
想到我在家帶孩子，跟婆婆生氣，魏愷卻在外面跟女人約會，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掉。
回到家，婆婆倒水給鵬鵬吃藥，又哄他睡覺。我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給魏愷打了幾個電話都沒回，煩得直拍沙發墊。
婆婆把一切都收拾好，見我還在哭泣，讓我去洗臉換衣服。
我扭過身子，擦了一把眼淚，說不用她管，反正她也看不上我。
婆婆皺起眉頭：我再看不上你也沒想換兒媳婦，你還沒確定魏愷出/軌呢，做這樣子給誰看？去把自己收拾乾淨。
我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和擦掉眼淚的紙，咬著牙去洗臉換衣服。
等我換好衣服回來，正好聽到婆婆給魏愷打電話：別管你手頭有什麼事情，趕緊回家。
見我看她，婆婆穩穩地坐到沙發上：你放心，有什麼事我都支持你，再說我相信我兒子不會出/軌。
我不明白婆婆哪裡來的底氣，藏起心底的焦慮跟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等魏愷。
6
魏愷一個多小時後才回來。
他一進門，我就發現他和平時的打扮不一樣，平時的衣服偏休閒，今天卻是襯衣西服皮鞋。
婆婆也發現了魏愷穿的跟平時不同，問他穿成這樣幹什麼去了？
魏愷摸了一把頭上的汗說：我去工作了，找了份兼職，今天剛去做。
胡說八道！我忍不住站起來：我都看見你和女人喝咖啡了，你做什麼工作需要和女人約會？孩子病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跟女人約會你反而有時間。
我說到最後，眼淚掉了下來。
魏愷解釋剛才他真的有事，不是故意不接電話，那女人只是客戶，跟他沒關係。
我不相信魏愷的話，去他那上口才課的都是孩子，哪來的女客戶？再說學口才課也不用去咖啡廳呀？
婆婆把我拉到沙發上坐下，讓魏愷從頭說。
魏愷看我和婆婆都不相信，拽了張紙巾擦汗，還拿出手機讓我看剛才女人的微信。
看著魏愷手機上女人的婚紗照，我才相信他，抱怨了幾句他不該瞞著我，有困難我們一起面對，而不是他一個人扛。
魏愷保證他只愛我一個人，絕對不會出/軌。
看著魏愷真誠的樣子，我也檢討了自己的錯誤，不應該隨便懷疑他。
7
事後，我問婆婆為什麼看不慣我，還不趁機踢開我。
婆婆一向樂觀的臉上有了一絲哀傷：我吃過的苦，不想你再吃一遍罷了。
婆婆跟我說出當年離婚的真相：公公在外面有了女人。
離婚的時候，公公說都是因為婆婆太邋遢，他才找了別的女人，家庭破裂都是婆婆的錯。
婆婆一氣之下開始學化妝打扮，堅持了十幾年。
婆婆笑了笑，順了順自己的頭髮：我後來明白了這道理，可我現在打扮漂亮不是為了取悅別人，是為了讓自己開心。難道，你不願意看到漂亮自信的自己嗎？
我懟婆婆：外表精緻，內心可不一定美。
婆婆笑得更開心了：沒有人可以從你邋遢的外表，看到你美麗的內心。
我無法再反駁婆婆，開始思考婆婆的話。
當初發現魏愷跟別的女人約會時，我自慚形穢的原因，不就是對方漂亮又自信嗎？
仔細想想，外表美和內心美並不相悖，內心美固然讓人心生感嘆，從內往外散發著光芒的美，更讓人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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