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為一個偉大的公司創始人，你或許應該從使用自己公司的產品開始。但是，如果你正在經營一家生物技術公司，開發一種實驗性生育治療方法呢？即使你不親自體驗，也是情有可原的。
美國紐約初創公司 Gameto 的 CEO 迪娜·拉登科維奇（Dina Radenkovic）則不然。該公司設計幹細胞來製造一種「輕量級」的試管嬰兒，它認為這種試管嬰兒可以吸引沒有空閒時間的職業女性。2022 年 12 月，拉登科維奇，這位 28 歲的塞爾維亞出生的醫生在家裡注射了一管激素。
拉登科維奇並沒有試圖懷孕。相反，她參加了自己公司的醫學研究，研究如何讓人類卵子在實驗室培養皿中「成熟」，而不需要在人體內。在常規的試管嬰兒過程中，女性每天要注射兩次強效激素，持續兩周，以過度刺激卵巢，產生一批成熟的卵子。但這個過程不僅會帶來卵子，還伴隨著一場折磨：打針是不舒服的，可能會帶來副作用和情緒波動，而且藥物價格約為 6000 美元。
Gameto 公司實現這一過程的方法上周發表在 Human Reproduction 雜誌上。它所需的注射次數更少，並使用實驗室製造的卵巢細胞在培養皿中完成成熟過程。這項研究涉及包括拉登科維奇在內的 67 名女性，並追蹤了數百個卵子的發育情況。拉登科維奇說，她加入這項研究是為了看看它如何與她的工作安排相匹配。
（來源：SARAH ROGERS ）
「我不會忽略它的缺陷，它仍然是一種醫療程序，」她說，「但我覺得它仍然能融入我的生活方式，一個非常努力工作的初創公司 CEO 的繁忙生活。」
一年前，我和拉登科維奇聊過，她講到了她是如何聘請顧問委員會並籌集資金的，這對一家年輕公司和一位新高管來說是重要的里程碑。不過，和我一樣，她身邊的一些人也不知道她自己參與了實驗，也沒有注意到她在手術室發布的自拍：面帶微笑，穿著醫院的長袍。
「這就像馬斯克坐上了 SpaceX 的火箭。我覺得她太酷了，」該公司的天使投資者喬·貝茨·拉克魯克斯（Joe Betts-LaCroix）說，他還領導著一家獨立的生物技術公司 Retro Biosciences。
不公平的衰老
Gameto 是將女性生育視為老齡化問題的初創公司之一。雖然人類預期壽命越來越長，但女性的生殖壽命卻並非如此。幾乎所有的女性在 40 多歲時都會耗儘自己的卵子，隨之而來的是更年期。
拉登科維奇認為，這種「加速的卵巢衰老」是不公平的，會導致女性在孩子、職業和人際關係之間做出艱難的選擇。她指出，離婚後，男人可以快速組建一個新的家庭，但女人可能難以做到。
「這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將用科學來解決它，」2022 年年初，拉登科維奇在 X（原推特）上宣布擔任這家初創公司的 CEO 時表示。自兩年前由生育領域的企業家馬丁·瓦薩夫斯基（Martin Varsavsky）成立以來，該公司一直以隱形模式運營，他現在仍然是該公司的董事長。
對抗卵巢衰老的一種策略是在女性年輕時冷凍卵子，以便在未來恰當的時候使用。這可能會給一個人的生育窗口增加十年。
但幾年前，當拉登科維奇考慮冷凍卵子時，她被所要投入的時間擋在門外。當時她剛到紐約，身兼三份工作。她發現，那些傾向於採取類似計劃的人，那些可以拿出 1 萬美元做這件事的人，恰恰是那些「最不可能有時間將其納入日程的人」。
她說：「我當時就意識到，我難以完成整個過程。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如果它更短、更容易、更便宜，就可能會有更多的女性這樣做，對吧？」
正是這種經歷促使拉登科維奇推動 Gameto 制定更好的流程，並在一年後親自嘗試。在研究過程中，拉登科維奇特別關注 Gameto 的解決方案與工作安排的契合度，以及她在創業圈的時間，包括演講和領導長壽研討會。
在一次電話採訪中，她列舉了自己遇到的一系列問題：一個是 24 小時不斷地流淚和情緒激動，還有一個是因藥物引起的便秘。還有醫院的手術，醫生要用探針颳去未成熟的卵子，這個過程涉及到麻醉，還會讓下一次排卵更痛苦。
她總結道：「所以我必須要休息，我的工作效率打了折扣。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認為，這項將試管嬰兒從一件耗時兩周、高成本、高醫療風險的事情，變成周末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是一個重大突破。」
外部專家要謹慎得多，有人指責拉登科維奇誇大了說法。她告訴《紐約客》雜誌，她認為人們最終可以在「卵子冷凍亭」取卵。但目前，Gameto 的過程仍涉及一些藥物和注射，因此它的方法是體內和實驗室卵子催熟的混合體。
更重要的是，體外卵子催熟並不是一個新想法。自 20 世紀 40 年代以來，人們就對其進行了研究，一些試管嬰兒診所已經使用了這種方法，最常見的是針對那些因醫療問題而無法完成全部激素注射的患者。比利時 BrusselsIVF 診所的醫學主任米歇爾·德沃斯（Michel De Vos）估計，實驗室催熟用於試管嬰兒的比例不到 5%。
它沒有得到更廣泛使用的原因是它在製造嬰兒方面的效果較差，大約降低了 35%。這是因為，按照今天的做法，這種方法往往會產生更少的卵子，而且這些卵子也不太可能成功發育成胚胎。
德沃斯表示，Gameto 的系統看起來確實「很有前景」。他說，它的表現輕而易舉地擊敗了體外催熟的標準方法，並與正在開發中的其他創新技術旗鼓相當。但他表示，這仍然無法擊敗標準的體外受精，即讓卵子在人體內成熟。
德沃斯說：「我認為，在我們談論廣泛應用之前，我們需要縮小效率差距。在這個系統能夠大規模使用之前，還有很多步驟需要完成。」
不過，如果它真的能有所改善，德沃斯認為，它一定會在冷凍卵子以保留日後懷孕機會的女性中獲得青睞，其中包括每年約 24000 名美國女性。
還有大致相同的人同意出售卵子，以便其他夫婦使用，德沃斯稱之為「願意接受取卵手術並獲得一些錢的年輕女性」的捐贈者，並補充道「最困難的部分是為期兩周的激素注射。」
對於任何一組人來說，簡化流程都可能很有吸引力。「便捷，這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德沃斯說。
這也是拉登科維奇相信 Gameto 的技術將在不斷增長的卵子冷凍市場中「獲得影響力」的原因之一。她說：「作為一名女性，當你選擇嘗試試管嬰兒時，就證明你想要一個孩子。所以你有更強烈的願望和意志去經受一個艱難的過程。
而且，通常情況下，你還有一個在經濟和情感上都能提供幫助的伴侶，所以你忍受得了。然而，如果你選擇冷凍卵子……這是為了留下選擇的餘地。」
製造卵子
該公司的技術最初是在哈佛大學的一個實驗室開發的，該實驗室由遺傳學家喬治·丘奇（George Church）領導。那裡的研究人員一直在設計快速將幹細胞轉化為任何其他類型細胞的方法，速度快得通常只需幾天，他們的訣竅是添加額外的基因，當這些基因激活時，會將發育程序強加給細胞，使它們變成神經或心臟細胞。
丘奇和他的學生對製造卵子特別感興趣。如果人類卵子可以在實驗室中直接構建，那麼研究人員理論上可以為所有患者製造卵子，無論她們的年齡如何，基本上解決了卵巢年齡的問題。
對丘奇來說，同樣重要的是當時在他的實驗室里出現的一個小故事，一名學生想要將長毛象基因放入大象細胞中。他想重新創造這種已經滅絕的動物，但要做到這一點，可能需要數千個大象卵子，而獲得如此多大象卵子的唯一方法就是人工製造。
但製造哺乳動物的卵子已經成為一個難題。這已經在老鼠身上進行了，但還沒有在任何其他物種身上進行（丘奇告訴我：「我們仍在努力。」）。挑戰之一在於卵子的大小，它比白細胞大 8000 倍。
不過，在 2022 年，該實驗室成功利用幹細胞製造了卵巢的其他成分，特別是顆粒細胞，在卵泡中釋放雌二醇的組織，在向卵子發送成熟信號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
事實證明，這正是 Gameto 在培養皿中催熟卵子所需的技術，因此該公司獲得了哈佛大學的專利權，還聘請了丘奇的一名學生克里斯蒂安·克拉梅（Christian Kramme）領導其科學工作，並成為其細胞工程副總裁。
拉登科維奇說，該公司的產品名為 Fertilo，本質上是一管冷凍顆粒細胞，可以撒在卵子周圍幫助它發育。上周發表在 Human Reproduction 雜誌上的論文中，他們報告稱，將這些細胞添加到培養皿中對卵子有顯著的積極影響，可以使更多的卵子成功成熟。
這一過程的照片顯示，卵子復合體（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們仍然包裹在保護組織中）周圍的顆粒細胞像小標點符號一樣出現。儘管關於它如何工作的細節還不完全清楚，但這些支持細胞和卵子之間的「分子互動」似乎有助於它們以有組織的方式成熟。
培育嬰兒
在 Gameto 的研究中，收集到的一些卵子還與精子捐贈銀行的精子受精，以測試它們製造胚胎的潛力。因為其中一些卵子屬於拉登科維奇，我問她對胚胎是否有任何個人感情。
雖然它們只是有幾百個細胞的球，但從技術上講，它們是她的後代，而且後來被摧毀了。拉登科維奇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但她同意這裡有一個重大問題。
她說，這關乎於管理潛在的危害和好處。根據一系列測試，該公司絕對需要證明胚胎是正常的。如果沒有這些信息，它將無法進行下一步：培育一個嬰兒。同時，她說，他們會儘可能少地製造胚胎。一旦收集到的數據超過統計顯著性標準，實驗的這一部分就停止了。
「現在我們感覺舒服多了。」她說，「這樣就不會對母親或她的後代構成風險。」
其他體外成熟的方法並沒有被證明對孩子有任何不良影響。似乎很少有人對 Fertilo 感到擔憂。但通過在混合物中添加編輯過的細胞，Gameto 帶來了一些新的問題。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幹細胞科學家保羅·克諾弗勒（Paul Knoepfler）表示，他會擔心卵子表觀基因組的意外變化，即在受精過程中對我們基因進行部分重置的分子控制模式。
克諾弗勒說，以這種方式產生的胚胎「可能看起來沒問題，但實際上可能並不好，而且表觀遺傳學的改變可能會在未來引發健康問題。」
然而，在試管嬰兒行業，除了真正把孩子生下來之外，沒有真正的方法來觀察究竟會發生什麼。克諾弗勒說：「在某種程度上，為了確定這種方法是否真的安全，你必須勇往直前，儘管存在不確定性，但還是要在人們身上嘗試。」
這可能很快就會發生。拉登科維奇表示，該公司已開始與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討論，可能需要進行哪些研究才能使該產品獲准在美國銷售。
然而，與此同時，該公司正在與美國以外的醫生合作。其中一個海外中心是秘魯的 Concebir Pranor 診所。它在 Gameto 的卵子研究中發揮了作用，現在計劃嘗試使用 Fertilo 處理的卵子進行活產。
臨床醫生西爾維婭·奧爾蒂斯（Silvia Ortiz）和胚胎學家路易斯·古茲曼（Luiz Guzman）在給《麻省理工技術評論》的電子郵件中表示：「我們已經獲得了患者的同意，我們正在確定他們是否符合協議的標準。我們計劃在今年年底前進行第一次嘗試。」
拉登科維奇還有一個驚喜要分享，關於她自己的寶寶。這與該公司的實驗無關。但今年初夏，她得知自己懷孕了，以傳統的方式完成的。她現在是懷孕中期了。
她說：「我顯然對此感到興奮。我將兼顧這一點和 CEO 的角色。我想成為一個代表性的女性的聲音，讓女性不要在事業和孩子之間做出妥協。」
作者簡介：安東尼奧·尼加拉多（Antonio Regalado）是《麻省理工科技評論》生物醫學的高級編輯。他致力於尋找技術如何改變醫學和生物醫學研究的故事。在 2011 年 7 月加入《麻省理工科技評論》之前，他住在巴西聖保羅，在那裡他為《科學》和其他出版物撰寫了關於拉丁美洲科學、技術和政治的文章。2000 年至 2009 年，他曾是《華爾街日報》的科學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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