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被人當成騙子,心裡卻覺得很暖

2019-07-23     今日頭條

2019年7月7日,頭條尋人找回了第10000名走失者,已經是國內最大的尋人平台。

數字是理性的,背後的人是感性的。在這個數字背後,頭條尋人是一個怎樣的項目?置身於其中的人,每天都在做些什麼?

這裡有常人經歷過的喜樂、哀傷,也有非常人才體驗過的離別、生死。

豆包是頭條尋人的一名實習生。來北京的第二天,他迷路了,這讓他對走失者的無助感更加感同身受。在頭條尋人工作的第四個月,他甚至養成了習慣——觀察路上獨行的老人、孩子,心裡默默描述他們的衣著,仿佛每一個人都是需要被幫助的走失者。

以下是他的自述。

1

今年3月,來北京的第二天,我迷路了。

那晚下班,我需要給新搬的家裡添置日用品。超市不太遠,就在距離公司步行20分鐘的新中關家樂福。從超市出來,手機沒電,我也分不清家的方向。當時已經是晚上11點,路上行人漸漸變少,我經過的位置也越來越陌生。要知道,前一天,我才一個人拖著兩個行李箱、背著兩個書包,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我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好心人出現。幾分鐘過去了,終於有一對學生模樣的情侶經過,我有點怯怯地問:「你好,我手機沒電了,想知道中關村醫院怎麼走,我有點迷路了。」

熱心情侶幫我查了導航,「你看一下,你能看明白嗎?一直往前走然後左拐,走到第一個路口再右拐,然後路口再左拐就到了。」

這一路,我一直默默念叨「左右左」,生怕自己再走錯了地方。

剛來北京時,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又是一個路痴,不敢輕易出門,往返公司的路即便很近,也要牢牢記住每一個路口,因為一旦走錯,一切都會是陌生的,而這種陌生會帶來恐懼。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感同身受」這個詞的意義。我年紀輕輕尚且如此,更何況我們幫助的走失的老人、患有精神障礙和智力障礙的弱勢人群?

頭條尋人究竟是什麼?

剛入職時,父母問我,我回答說:「你們見過街上貼的尋人啟事嗎?我的工作就是把他們放到網上,讓別人看到,幫別人回家。」

但其實,在我心裡,有更矯情的答案——當你找不到回家的路;當我們看出你對家的渴望;我們或許能為你築起這條你再熟悉不過的路。

後來才想到,尋人舊版運營後台左上角有一句slogan,精確概括了我們正在做的事情——讓每個人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2

4月末的一個雨天,西安一位患有唐氏綜合徵的男孩小楊走丟了。他26歲,但智力水平只有兩三歲。他的母親也有智力殘疾,過去二十多年,他們一家人生活在封閉的環境中,幾乎不與外界交流。

當我接通小楊阿姨的求助電話時,她幾近崩潰:「從監控里就看到我外甥到處躲雨,孩子先天智力不好,不善於跟人交流,他就這樣一直走走停停,離家越來越越遠,我們根本找不到,真的生不如死。」電話這頭,我笨拙地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靜靜聽著。

小楊走失後,小楊阿姨每天都要發三四條朋友圈。那些發送於深夜的朋友圈裡,寫滿了「可憐的孩子,你在哪?」

好消息是,三天後,和我們有合作的長安區救助站工作人員說,小楊就在他們救助站里。

人們總說,幸福分為兩種:一種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一種是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對我來說,與工作相關的幸福也分為兩種:我想聽到走失者家屬說「人找到了」;不想聽他們說「謝謝你,人不在了」。但後者,又不得不面對。

5月末的一天,四川巴中患有精神疾病的苗女士走丟了。她的丈夫向我們求助,但尋人啟事推送後一直沒有音訊。直到6月3日下了早班,我回家躺在床上,在苗女士丈夫的朋友圈裡,看到他寫給妻子的最後一封信。

這封發送於6月3日0點23分的信里寫道:

「你一語不發就悄悄撇下我們父子三人,也沒留下最後遺言,從此你我陰陽相隔,我的兒女失去了一位好媽媽,而我失去了一位好妻子……你我夫妻19載,正常生活八年,在這些年裡,多謝有老婆大人不離不棄的陪伴,你為了我家及兩位乖寶貝操心勞碌、任勞任怨,我們永記心中……」

我噙著淚看完了這封信,過了一會兒,在工作群里轉告同事:苗女士去世,求撤下信息。

其實,從5月27日開始,這位丈夫就在瘋狂轉髮妻子的尋人啟事。但時間的絕情之處就在於,它讓你熬到真相,卻讓你無法接受,也不給你任何補償。我是一個很感性的人,周圍的事情經常會影響我的情緒,本該去健身的我,因為這封信放棄了健身,一個人蜷縮在我的小窩裡,發著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感嘆人生無常。有時候,真的感覺自己的工作一無是處。

3

還常常被當成騙子。

6月初,我們接到了一條來自徐州的尋人求助,家屬稱自己的母親朱女士與家人失聯半個多月了。核實完信息後,我順手點了一下識臉尋人小程序。很快,我發現,朱女士就在徐州銅山區救助管理站。

當我第一次撥通家屬電話,對方說:「不可能吧?怎麼可能這麼快?我們都找了那麼久了,你一個外地人怎麼可能找到?」

「是這樣的……」話沒說完,電話里只留下「嘟……嘟……嘟……」的長鳴聲。

調整好情緒後,我第二次撥通了電話。很久沒有人接聽,就在我要放棄時,突然電話通了,「幹嘛?!」電話那頭,家屬的態度非常不耐煩,可能以為我是騙子。

我幾近央求地說:「我把照片發給你們,你們確認一下?」家屬很不耐煩地同意了。收到圖片後,很快回復,不是。

我有點懷疑識臉尋人的準確度,也懷疑自己的眼睛。但問了幾個同事,大家都覺得是朱女士。我只得打第三通電話——給另外一位家屬。但圖片發過去後,石沉大海。

這件事似乎就這麼擱置了。

幾個小時後,另一位家屬激動地回復我:「是是是!真的是她!她現在在哪裡?!」

很快,第四通電話打過去。這一次,家屬秒接。我告知了家屬救助站的聯繫方式。

我以為四通電話的故事就這麼結束了。半個月後,我接到了朱女士家屬的電話,說想謝謝我。

這一通時隔半個月的電話,讓我倍感溫暖。被人記得的感覺,真好。

我們每天都在重複做著同樣的工作,只有經過時間的沉澱,才能讓自己看到和感受到,這件重複的事情也能帶來不同程度的滿足和溫暖。這條路,很遠,但我們一直在路上。

現在,我發現尋人工作給我帶來了一種奇怪的習慣——每當在街上看到獨行的老人、孩子,躺在王府井、西單立交橋下的流浪漢時,我都魔怔一樣在心裡默默描述他們的衣著。

一個雨天,我在公司西邊的路口等紅綠燈。一位獨行的奶奶沒有帶雨傘,我一邊幫她撐傘一邊聊天。奶奶說她出來買個菜,沒想到下雨了。其實,我當時沒太注意她在說什麼,心裡一直在嘀咕老奶奶的衣著信息和形體特徵。

等反應過來老奶奶並不是需要幫助的走失者時,自己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親愛的陌生人,真心希望您能夠在生活中多多留意那些您身邊的「可疑人員」,因為很有可能那就是別人拼了命想要保護、想要見到的人。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dufOQ2wB8g2yegNDUDE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