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2日,一場葬禮在北京八寶山公墓進行。
北大校長以及幾位博士生導師,還有不少北京大學的學生,都來到了現場。
另外,在這場葬禮上致悼詞的,正是央視著名的主持人撒貝寧。
但是,這一天被埋葬在八寶山公墓的,是一個24歲的女大學生。
也許,這會令很多人感到詫異,能夠埋葬在八寶山的,基本都是對社會有突出貢獻的人。
這個24歲的姑娘,生前有過怎樣的事跡呢?
她年輕的生命,又為何在24歲這一年,就戛然而止呢?
1979年,湖南省醴陵市轉步鄉筱溪村老屋組,一個貧寒的家庭之中,張培祥降生了。
似乎從出生開始,她的命運就充滿了波折。
她的父母都是常年臥床的病人,特別是母親,因為患有小兒麻痹症,身帶殘疾。
夫妻倆幾乎都沒有什麼勞動能力,因此,這個孩子的到來,雖然是喜事,卻也給家庭增添了一筆沉重的負擔。
但是這個生於貧寒之家的女孩,卻又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她聰慧而敏銳。
從小,張培祥的姑姑、姑父便發現了這個孩子的天賦。
小學開始,她的記憶力就遠超其他孩子,給她一本上萬字的書,她一個上午便讀完了,書里的情節,記得清清楚楚,還能說出些自己的感悟。
張培祥的姑姑和姑父都是教師,教書多年,他們也從沒見過這麼聰明的孩子。
可是,年幼的張培祥縱然聰明,也不能改變家庭的貧困現狀。
上到四年級的時候,因為家中實在困難,張培祥的父母決定讓孩子輟學。
張培祥很愛讀書,不想離開校園,可是,想想家中的境況,她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沒多久,姑姑找到了家裡,她連聲質問哥哥嫂子,為什麼不讓孩子繼續讀書了?
而回應姑姑的,是張培祥父母無聲的眼淚。
他們知道,自己有一個最聰明的女兒,可是,貧窮的他們要怎麼承擔培養孩子的費用?
姑姑終究還是心疼這個聰明又懂事的侄女,考慮了很久之後,姑姑決定把這個孩子接到自己家中,供她繼續念書。
好不容易重新得到了上學的機會,張培祥非常珍惜。在學校里,她學習非常刻苦,起早貪黑,風雨無阻,每次考試永遠都是第一名,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重點中學。
然而,貧寒依舊是張培祥跨不過去的坎。
縱然姑姑有心幫助她,可是,姑姑、姑父也都是生於貧寒鄉村的普通教師。
他們即便拼盡全力,能做的終究有限,讀到高二,張培祥再一次輟學。
當時,她的父母已經病得很重,張培祥不願意再拖累家中,她跑到了廣州,做起了勤雜工。
但是,張培祥所在高中的羅校長,得知張培祥不念書了,心急如焚。
羅校長看得出,這個孩子絕非池中之物,讓她繼續把書念下去,她會做出了不起的成就。
所以,羅校長不辭辛勞,四處打聽,用了四個月的時間,終於把張培祥重新帶回了學校的課堂之中。
張培祥的學籍表和成績單
張培祥的同學和老師,得知她家庭困難,也都紛紛慷慨解囊,幫助她渡過難關。
看到大家都這麼關心自己,張培祥內心感動極了,她下定決心,這一次,絕不再放棄。
功夫不負有心人。
1997年8月,高考成績公布,張培祥以株洲地區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北京大學法學院。
多年的寒窗苦讀,終於換來了一條希望之路。
那個夏天,在父老鄉親的殷殷期盼之中,張培祥揣著1000塊錢坐上了北上的列車。
這1000塊錢,是所有的鄉親師長,東拼西湊給她的。
在此後讀大學的幾年裡,她再也沒有向家裡伸手要過一分錢。
在北京這個高消費的地方,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想要生存,並不容易。
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張培祥開始了白天念書,晚上打工的艱苦生涯。
端盤子、做家教、發傳單,什麼兼職幾乎都嘗試過,但她從來沒有喊過苦。
令人佩服的是,哪怕為了打工耗費許多精力,她的學習成績卻始終名列前茅。
在大學校園裡,她很快成為風雲人物。
她不只學習成績好,而且思維敏捷,有著過人的才情。
四年本科結束之後,張培祥決定繼續讀碩士。
北大的生活改變了張培祥許多,她的文采徹底的被激發出來,她開始嘗試著自己創作,抒發自己的想法。
在校報上,她發表了很多作品,人們驚呼一個天才的誕生。
後來,又因為出眾的文采,她得到了一份更好的兼職,在北京電視台負責寫劇本、做策劃。
她在北大的校園網站上所寫的文章《飛花讀紅筆記》、《大話紅樓》、《紅樓十日談》、《七種樂器》,受到了學生的一致歡迎,就連不少文學方面的老教授,都大為讚賞。
而最令人驚嘆的,還是她寫下的紀實文章《賣米》。
這篇文章,讓她獲得了北京大學原創文學大賽一等獎,後來更是入選了部分地區的教科書。
可是,似乎越美好的事物,就越容易有缺憾。
直到今天,人們還在為張培祥的才華而感慨。
可是,那個創作出無數優秀作品的張培祥,早已經不在人間。
甚至,她的許多文章,是在她去世之後,才經雜誌社公開出版,風靡全國的。
人們相信,如果張培祥現在還活著,她一定成為了一個了不起的作家,可是,人生中的意外總是來得那麼突然。
2003年,是一個不尋常的年份,一場非典迅速席捲了北京,人心惶惶,感染者越來越多。
張培祥的身體也出現了問題,不過,她的症狀卻並不是人們最害怕的非典。
從那年的五月開始,張培祥注意到,自己的皮膚上出現了一些青紫色的紅點。
另外,原本身體健康的她,突然莫名其妙的開始連續發燒、渾身乏力,仿佛是一夜之間,被抽乾了所有精力一樣。
最開始,張培祥並沒有去醫院。
因為,那時由於非典傳播的太快,學生們輕易是不敢出校門的。
再說,這些症狀雖然有些折磨人,可卻又時好時壞,張培祥只以為是普通的營養不良,並未放在心上。
然而,沒過幾天,張培祥的病情開始惡化,整日的頭暈目眩、精力不濟。
到了5月30日,熬不住的張培祥,終於在同學的陪同下前往醫院。
經過了一番複雜的診斷,醫生告訴了張培祥一個糟糕的結果,她患了白血病。
張培祥所患的這類白血病,當年在臨床上很難治癒。
對張培祥來說,這是個巨大的打擊,她的美好人生才剛剛開始,卻已經被宣判了死刑。
同學們得知消息,也感到絕望。張培祥這樣一個百年不遇的才女,為什麼還沒有充分的施展自己的才華,就要被疾病打倒呢?
很快,病重的張培祥開始了自己的住院生活。因為父母多病,加上弟弟又快要高考了,張培祥對同學和老師千叮嚀萬囑咐,高考之前,不要把自己患病的消息透露給家人。
大家只能含淚答應。
接下來的那段日子裡,同學和老師輪流來到醫院病房,陪伴和照顧張培祥。
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裡,張培祥一直表現得很頑強,不管誰來看她,她永遠都帶著一副笑臉。
有時候,大家看到她憔悴的樣子,忍不住流淚,反倒是她來安慰大家。
但是,面對死亡,沒有誰會不害怕。
有幾回,夜深人靜的時候,護士注意到,這個姑娘一個人縮在被子裡,默默的流眼淚。
她獨自吞下了這些苦痛,把樂觀的一面展現給了他人。
直到七月份高考結束,張培祥終於忍痛把這個消息通知給了家人。
而隨後,社會各界也都得知了這個消息。
一時間,許多人給北京大學方面打去了電話,都表示願意捐款給張培祥治病。
然而,那時候,並不是錢的問題。
張培祥的病,來的太急太快,病情的惡化,讓臨床經驗豐富的醫生都束手無策。
一些經歷過救治張培祥過程的醫生,都連連嘆息,說張培祥來到醫院的時間太晚了。
如果最開始出現不適的時候,就來救治,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誰能料到,一切偏偏就這麼湊巧,偏偏就是那一年出現了非典,偏偏張培祥病在了一個所有人都不敢輕易進醫院的時候。
在死神的魔爪面前,人類顯得是如此地無力。
人們不斷地為病床上的張培祥祈禱,希望能夠出現奇蹟,希望20多年來,一直頑強和命運抗爭的她,這一次也能夠戰勝命運。
病情反覆折磨著張培祥,她時常陷入昏迷,醒來看到父母已經蒼老的臉,張培祥心痛如絞。
其實,張培祥本人,要比所有人更早地預料到死亡的到來。
在最後一刻,張培祥依然是樂觀而堅強的。
她知道,社會各界都在關注著自己的病情,大家的這份心,是張培祥最珍視的。
那個時候,張培祥連吃飯喝水都變得很困難。可是,性命垂危的她,還是在病床上,為所有關心她的人寫下了一首詩,作為道別,發在她的社交平台上。
那首詩是這樣寫的:
「忽視浮雲寄此身,容中罹病癒酸心,無非碧海情天恨,總是紅樓痴夢人。泛月千年猶有淚,殘芳一笑便成塵。長安昨夜風催雨,且向樽前莫泛神。」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張培祥是釋然的,她平靜的向父母交代了自己的遺言。
她希望把自己的骨灰一分為二,一半留在北京,這個讓她實現夢想的地方,另一半送回家鄉,葬在她深深眷戀的故鄉土地上。
2003年8月27日晚9時,24歲的張培祥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記者悲傷的為她的離去,寫下這樣一段文字:
「她腳下那段擔著大米踉蹌走過十幾里的趕集路,起先是貧窮通往活著的路,後來是鄉間通往城市的路,最後是人間通往天堂的路。」
成千上萬的網友,依然在她的社交網絡下留言,人們用自己的話語,同張培祥做著最後的告別。
人類的生命永遠都很短暫,但是,文學的生命力卻可以綿延不絕,她的一篇又一篇文章,使得她能夠永遠活在所有人的心中。
也正因為這個年輕的姑娘如此的不平凡,最終,人們選擇將她那一半留在北京的骨灰葬在八寶山。
由北京大學出面,為她舉辦了隆重的葬禮。
北京大學研究生導師曲三強老師,為張培祥寫下了悼詞:
「培祥,你是那麼年輕,你帶著對生活的無窮眷戀和遺憾悄然離去,到遙遠的天國去圓你的文學之夢。或許,在那裡你會更自由、更快樂,因為遠離了塵世的紛爭和世態的炎涼,再也不必為繁文縟節去修飾自己。或許,這也是一種解脫……」
另一半骨灰,葬在了張培祥的故鄉,墓地是父親張元賢親自選的,那是一塊向陽的山坡,父親永遠記得,女兒喜歡陽光燦爛的日子。
後來,父親在女兒的墳墓上修建了一座亭子。
父親覺得,女兒即便去世了,也需要這座亭子來遮風擋雨。
亭子的圖紙,是作為農民的父親親自畫的,修建亭子也是由父親自己動手。
那段時間,年邁的父親每天奔波于山上山下,沉默的勞作,在女兒離去之後,這是他為數不多能夠紀念她的方式。
20年之後,這座亭子還在那裡。
亭子裡面很乾凈,因為張培祥的家人每過幾天,就會來為她打掃一番。
亭子裡面擺放著許多鮮花,還有一些書稿,這些東西來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
他們和張培祥素不相識,但是,他們都深深喜愛著張培祥留下的那些作品,所以,不惜千里迢迢地跑過來,為她祭掃。
二十年來,人們從未忘記她,或許在另一個沒有病痛的世界,張培祥依然意氣風發,書寫著她燦爛的人生。
參考資料:
東籬社《你知道寫〈賣米〉的她是怎樣一個人嗎?》
人民網《北大一等獎作文〈賣米〉,觸動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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