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臥底黑賭場狂輸20萬後,莊家要剁我一根手指

2019-08-30     蒼衣社

*【蒼衣社】刊發的都是半虛構故事

【重案實錄】是刑警劉星辰在蒼衣社開設的故事專欄,記錄了他在重案隊十年期間參與和破獲的各種重案、大案、奇案,旨在讓大家更了解公安一線刑警的工作,同時在故事中伸張正義、讀懂人性、獲得警示。由於涉及機密和隱私,作者對一些細節進行了模糊處理,部分情節有所改動。


這是 重案實錄 的 公刑重字014號 案件

本期案件:賭場風雲案

時間:2009年

地點:羅澤市(化名)

人物:劉星辰、何路、狐狸

全文10397字,閱讀約需11分鐘

警察行當里有句話:「天下警察是一家,只有刑警一個媽」。這句俏皮話說的是重案隊主要負責偵辦的是重特大案件,比如命案、槍案、爆炸案,由於危險性較大,長時間的患難與共讓刑警間的感情更為深厚。

重案隊全稱是刑事犯罪偵查大隊重案中隊,我所在的中隊一共有八個人,分為兩組,和我一組的是黃哥和狐狸,別看二人綽號幽默,但兩人都是隊里的老刑警,經驗十分豐富。

九十年代初有個電視劇叫《便衣警察》,裡面有個警察代號叫獵豹,大家覺得很酷,紛紛開始互相取外號,狐狸和黃哥的外號也由此而來,結果一直叫到現在,也算是我們隊里的一大特色。

我們三人一起偵辦了不少案子,但其中有一件開賭場殺豬的臥底經歷讓我至今都記憶猶新。

有天晚上,局裡組織清查行動,刑偵大隊要負責對周遭的酒店進行檢查,我和狐狸去了轄區的維也納酒店。晚上十一點,我和狐狸逮住了一對不可描述的男女,把他們帶回了派出所審訊。

「這個女的是不是小姐?你給了她多少錢?怎麼付的錢?在哪付的錢?刷卡還是現金?」

「刷卡……刷的卡,就在我包里,建行的銀行卡。」

我把銀行卡從他包里翻出來,想讓他指證,可拿起包後,裡面卻傳來「叮叮」的碰撞聲。我循聲檢查,發現包里還有一個棕色的錢包,有三個亮晶晶的彩色硬幣碰在一起。

三枚硬幣大小相同,只是顏色不一樣,中間都有一個美元符號,還刻著50、100、200的數字。

賭場籌碼

我一看就知道這是賭場的籌碼,大聲喝問:「這個東西是哪來的?」

「這個……這個……」

男子半禿的額頭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片刻後汗珠聚在一起順著腦門往下淌,他支支吾吾的,一會兒說是撿的,一會兒說是朋友送的。

「行了,你也別編了,我不難為你。你把這個籌碼的來歷說清楚了,今天你的事我們可以不通知你工作單位。」

其實一般情況下,行政拘留都是通知家屬,並不用通知單位,但他肯定不知道。

果然,他立刻把頭點得跟搗蒜似的:「這是我從賭場帶出來的,當時換完整錢後賭場沒有零錢,我就直接帶出來了。」

「哬!三百多塊都沒零錢換,這個賭場不小啊,在哪?」

「就在市內,具體什麼位置我說不清,只知道是個地下室,每次都是花姐帶我去的。」

「花姐是誰?」

「我在KTV玩的時候認識的,今天的小姐也是她介紹的。」男人說,每次去賭場都是花姐開車帶他,他一共去了兩次,第一次輸了四萬,這次贏了兩萬。

他自己不敢玩太大,每次輸贏最多幾萬塊錢上下,不過他看到裡面有人用藍色籌碼,一個就是五千,一場輸贏能達到十幾萬。

我和狐狸把這件事向大隊做了彙報,大隊很重視,決定先摸摸賭場的基本情況,然後找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經過隊里討論,決定選一個刑警來扮演賭客潛入賭場,最終這個擔子落在了我的肩上。

制定好計劃後,宋隊找來一個人協助我。這人叫何路,是我們的特情,社會關係很複雜,三教九流都有些交情。我們不常與他正面打交道,不過他經常給我們提供一些情報線索,幫過我們不少忙。

去年有一起重傷害案件,我們追查了三天沒有結果,後來就是何路在社會上打聽到,是有人僱傭刀手進行尋仇報復。根據這條線索,最後我們不但把刀手找到了,還把幕後指揮的人也揪了出來。

其實有時候我也覺得好奇,何路為什麼要給我們幫忙?他又是如何在道上混得如魚得水?

宋隊讓何路想辦法找出花姐,幫我們搭上線,沒想到他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和花姐聯繫上了。一番寒暄後,何路約花姐在KTV見面,讓我陪同赴約。

地點設在金碧輝煌KTV,進去後我發現屋子裡坐了四個人,除了何路之外,還有三個躺在沙發上的紋身壯漢,煞氣很重,應該是何路找來陪襯的朋友。

我落座後,何路拿起電話安排酒局,門外走進來六七個身材姣好,打扮時尚的女孩,衣著十分暴露,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

為首的是一個短髮女人,幾乎沒露出肉,何路帶著酒氣對著短髮女人說:「這是劉哥,北邊來的,你今晚得把他安排好。」

「哥,你放心。」這個女人走到我身邊坐下,幾個女孩也紛紛主動坐到其他人身邊。

一時間包間裡活色生香,五顏六色的燈光不停地閃爍,啤酒的泡沫在半空中飛灑,混雜著女人身上的各種香水氣味。

何路醉醺醺地給我介紹,短髮女人就是花姐。

「哥,我幫你找個妹子?」兩杯酒下肚後花姐問我。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種情況是不能拒絕的,但她要真喊了一個妹子陪我,我露出馬腳怎麼辦?

正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時候,何路端著酒杯來到我倆身邊,一句話幫我解了圍。

「花姐,你別弄那些玩意兒,劉哥不好這口,我了解他,他平時就喜歡耍點錢,酒都不怎么喝。」

花姐並沒有接何路的話說下去,此時夜場的氣氛正在高漲,每個人說話聲音都越來越大,她只是轉身拿了骰子,一邊邀請我玩一邊打聽我的底細。

我告訴她,我來這邊辦一筆三十萬的款項,花姐似乎十分滿意,和我一直玩到後半夜才結束。何路把我送出門上了計程車,正準備關門的時候,花姐一下子坐了進來,說要把我送回家去。

「你骰子玩得不錯,經常玩麼?」

「偶爾吧。」我心裡竊喜,斜靠在計程車后座上回答。

「我看你一晚上一首歌都沒唱,光玩骰子了,除了這個還喜歡玩其他的嗎?」

「平常玩玩21點或者德州。」

「嘿,我剛好認識幾個朋友,平時在一起玩,你要是有興趣的話留個電話,湊局的時候我喊你。」

「行啊。」

到此,我知道搞定了。

三天後,我接到花姐的電話,她告訴我晚上有朋友要組局玩德州撲克,問我有沒有興趣參加。


花姐打來電話


我問她多大的局?她說一次上牌最少二百,我立刻答應。晚上,花姐開車載著我去了一個封閉的居民小區,繞了幾圈後,才在一棟住宅樓前停了下來。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之前賭客描述賭場是在一個地下室,而這個小區地下只有停車場,哪來的地下室?

花姐帶著我進了一個普通的兩室一廳,客廳很大,中間擺著一張大桌子,鋪著紅色綢緞毯布,上面的圖案把桌子分成了兩個區。

屋子裡還有四個穿著各異的人,正坐著閒聊,看到花姐進來,才紛紛起身走到賭桌。

這時臥室里走出來一個捧著盒子的女孩,面色秀麗,長發高挑,胳膊上有個玫瑰紋身。

打開盒子后里面是砝碼和撲克,看來她是荷官。

「劉哥,我給你介紹下,這是彤彤。這是劉哥,第一次來,你得好好照顧一下。」

「好好發牌,贏了帶你一馬。」我很隨意地說。

馬就是買馬的意思,是專門給上不了桌的看熱鬧的人賭外圍,選定桌上打牌的一方,買誰就和誰綁定,他贏了你分錢,他輸了你也跟著承擔。我說帶她一馬的意思也就是和她搭夥,當然輸了不用她承擔,贏了有她的份。

彤彤沖我甜甜地笑了一下,「謝謝劉哥。」

花姐開始為大家換籌碼,我按照她的意思換了五千,看了看周圍幾個人,最多也不過一萬,金額都不大。

德州撲克我玩過,但是水平一般。一開始我覺得這些人都應該是老手,可玩了一會兒我發現,除了穿休閒裝的那人,其他幾個都是瞎玩,叫牌要牌完全憑感覺。

玩了半小時,我接到一手散牌,正準備棄牌的時候,彤彤朝我看了眼,微微翹嘴一笑,就在我愣神的一刻,她直接派了一張牌過來、我翻起一個牌角,是張J,而我手裡正好也有張J。

「跟。」我把砝碼推了過去。

一直贏錢的休閒裝緊跟著扔了兩個紅色砝碼。這時桌上的砝碼已經過萬了,是開場到現在最大的一局。彤彤又給我發了張牌,我翻開一看,是一張Q。兩張J和一張Q,算是相當不錯的牌了。

荷官發牌肯定有講究,不能說保證讓你贏,但是起碼可以保證讓你不輸。自從我來之後,花姐一直坐在我身邊,彤彤故意串牌讓我贏幾局也很正常,這樣賭客才能繼續在這玩下去。

豬要養肥才能宰,看來這局她是想放我贏。

不過我沒搞清楚彤彤是怎麼串的牌,這個女人不簡單,我完全沒看出她是如何做的手腳,看來手上都有活。

「開!」休閒裝喊道,他自信滿滿,現在有種入無人之境的感覺。

一桌子的牌逐一掀開,結果讓我大失所望。一直默不作聲的人手裡竟然有兩張Q,不但壓了休閒裝一手,也壓了我一手,全場砝碼盡歸他一人。

我看了彤彤一眼,她正對著贏錢的人笑,贏錢的那位卻是面色冷峻,毫無表情。

這是直接就開始殺豬了?是不是因為我一直在觀望形勢,沒放手一搏,讓他們著急了?

「什麼玩意兒!」我嘟囔了一句,裝作不高興的樣子把牌扔了出去。

花姐在一旁安慰我:「劉哥別著急,慢慢來。」

「慢什麼慢,這都幾點了!」我看了看錶說。

這一局我直接開了1000,但牌實在是不給力,再加了1000後三張牌全是跳號的散牌,沒有連著的也沒有成對的,我只好棄牌。

接下來一局我又開了1000,休閒裝朝我這看了幾眼,接著我又拿到一副對子,繼續加註。到了四輪後,桌面上只剩下我和休閒裝,一開牌,休閒裝比我差了一點,我贏回了五千塊錢。

接下來我不停地加註、開牌,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手裡的兩萬塊錢籌碼已經沒了。我起身要去取錢,花姐把我攔住了。

「劉哥,算了,你是第一次來,別玩那麼大。」

「對,慢慢來。」彤彤也在一邊勸說。

我沒再換籌碼,下桌坐到一邊,花姐為我倒了杯茶水。待了一會兒,我起身要走,花姐把我送到門口。

我出去後沿著馬路走了一段,確定後面沒人跟著,才叫了輛計程車返回大隊,隊里的人都在等著我。

「我覺得今天這個地方不對,玩的人不多,錢數也不大,一晚上也就十幾萬上下。」

「應該是一個外圍場子,用來驗貨的。」宋隊說。

「什麼是驗貨?」

宋隊笑了,「你是新來的,肯定不能把你直接帶進大場子,選這個地方一是看看你賭癮怎麼樣,二是看看你有多肥,最後才能決定『殺不殺豬』。」

「那接下來怎麼辦?

「等著吧,你該輸的錢也輸了,只要再接到通知,估計就能進大場了。」

正如宋隊所料,過了三天花姐給我打電話,問我今晚有個局想不想參加。

我心裡一跳,趕忙答應,吩咐花姐派車來接我,又通知了隊里的同事,讓他們注意跟蹤。

半路花姐又接了一個人,是上次一起玩牌的休閒裝。車子又開進了一個封閉小區,我們跟著花姐上了樓,但這次屋子裡沒有賭桌,有兩個人將我和休閒裝的手機收去。

休閒裝輕車熟路地掏出手機扔進去,我也只好照辦。關機後那人讓我們在這裡等著,花姐接了一個電話,帶著我們出門來到了這棟樓的地下停車場,讓我們上一台麵包車。

「不坐你的車?」

「對,咱們換台車。」花姐催促著讓我上車。

上車後,我覺得情況不妙,我的同事還在小區里埋伏著,都在等我發信號。但現在麻煩了,賭場不在這裡,我的手機被收走,乘坐的車也換了,我沒辦法通知同事。

麵包車有窗簾,擋著看不到外面,不過我透過露出來的部分隱隱的能覺察到大概位置,車子開到了一個轉彎的大上坡,憑方向感,我覺得應該是到了蓮花山。

接著窗外一黑,我猜測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到了,走這邊。」

進了門是一道樓梯,走上去是地上一層,我們在售樓處轉了個彎,又下了一層樓來到一個樣板間。

樣板間有個假門,花姐敲了敲門,門被人從裡面打開,走進去後我們才真正進入了賭場——一個三百多平的精裝大房間。

房間裡有兩張大桌子,上面都鋪著綢緞紅毯,一張桌子玩21點,另一張桌子是玩德州撲克。屋子裡稀稀落落地坐了七八個人,還有幾個人機警地守在各個角落。

花姐告訴我們,在吧檯可以換籌碼,還可以點酒水和飲料,側面有單獨的房間可以休息。

我觀察了下周圍的情況,這個大廳只有一個門,門口有人正在將門鎖上,屋子裡還有四扇門,大概就是花姐說的休息包間。

我剛把錢換成了籌碼,花姐就招呼我說要開台,荷官還是彤彤。

賭局開始了,這次最小上碼都是五百起,我只得小心翼翼,但是其他人好像憋足了勁似的,第一回合就押注到四輪,檯面上的籌碼已經過萬了。

幾回合下來桌上已經堆了快十萬塊錢的籌碼,我也注意到台上兩個人異常活躍,一個是之前和我一起參局的休閒裝,還有個不認識的小平頭,這兩個人不停地加註,其他人則變成了陪襯。

終於在一局輸掉八萬塊錢之後,休閒裝冷汗下來了。我粗略算了下,從開局到現在一個多小時,他大概輸了二十多萬。

花姐走過去挽起休閒裝的手,拉著他去旁邊的休息室。

休閒裝走了之後場面的火藥味淡了許多,大家又開始正常加註,期間我有贏有輸,算是打個平。

玩著玩著,我的心態也慢慢發生了變化。我分到一張K,感覺牌不錯,在分第三張牌的時候彤彤衝著我又笑了笑,我翻開一看是張Q。

又是這套伎倆,我心裡清楚,休閒裝已經下場,看樣子是要對我下手了。不過我正打算找機會進休息室觀察一下,順勢將計就計。

下一張牌又是Q,我把手裡的籌碼全梭哈了,要求開牌。

我一共換了兩萬塊錢籌碼,立刻有人跟了上來,而且還加了注,我已經沒砝碼了,正在我準備棄牌的時候,旁邊遞過來一疊砝碼。與砝碼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張紙和筆,我知道這是開始「宰豬」了,只要簽個字,拿了這疊砝碼,我就背上這債務。

戲演到這個地步,裝也得裝下去。我拿起筆簽了字,把剛拿到手的砝碼全推了出去。這疊砝碼大約有七八萬塊錢,我用手碰了一下便出去了,錢在我手裡連一秒鐘都沒握上。

一開牌結果不出所料,對方竟然有花,五張牌同一個花色,直接把我的砝碼全吃了。

我氣憤地扔了手中的牌,起身準備去休息室,這時一個人走過來從後面扶了我一下,問道:「要繼續換碼嗎?」

「我先休息一會兒。」

我往休息室走過去,花姐正好挽著休閒裝走出來。我朝之前彤彤走出來的那間屋子走去,身後的人一個箭步就把我攔住了,「這間屋子不能用。」

我點了點頭,轉向剛才花姐出來的房間。

休息室陳設很簡單,只有沙發、茶几和一個柜子,茶几上有飲料和啤酒,沙發邊有一個垃圾桶,裡面有三個白色小塑料袋。

我撿起來袋子,裡面有些剩下的紅色粉末,散發著濃厚的香氣。

這是麻古!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剛才花姐和休閒裝在這裡吸毒!我打開一旁的柜子,裡面還有一個瓶蓋上插著兩根吸管的礦泉水和錫紙,都是吸毒用的東西。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花姐進來笑吟吟地問我:「怎麼不玩了?」

「沒想到他們玩的這麼大,輸光了。」

「哎呀,我早告訴你今天的局玩得比較大嘛,這才幾點,不繼續玩太無聊了。」

我突然心生一計,裝著興奮地說:「對!這樣,你用我手機給通話記錄上的第一個號碼發個信息,那是我在這裡做生意的朋友,我這次來是收款項,你讓他把款直接打過來,卡在我身上,找個POS機就行。」

「發個簡訊他就能把錢打過來?」花姐有些懷疑地問。

「對,今天本來應該結清的,結果他說款沒到位。」

花姐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簡訊怎麼說?」

「你就寫錢怎麼還沒到帳,我這邊急用。」


發簡訊暗示宋隊

花姐嘟囔了幾句,還是準備去發這個信息,在她快出門時,我叫住她:「花姐,有沒有烏龍茶,三得利的?」

「三得利烏龍茶?這裡沒有,但是有其他飲料,你喝點別的吧?」

我一拍巴掌,「我就喜歡喝這款烏龍茶,提神,幫我想想辦法唄,找個超市買幾瓶回來。」

「你要求還挺多。」花姐有些不耐煩,但還是交待人去買。

我特意記了下時間,看看這個人買烏龍茶需要多久,從而判斷附近有沒有超市。

三得利烏龍茶這款飲料比較特殊,味道獨特買的人不多,一般小店沒有賣的,要買得去連鎖的便利店或者大超市。

回到牌桌旁,我看到休閒裝又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不停地加註。花姐到吧檯把我的手機拿出來,出門去發信息。這裡手機沒有信號,恐怕有信號屏蔽器之類的東西。

過了會兒花姐回來,給我說信息已經發過去了,問我錢什麼時候能到。

「應該很快,十幾分鐘吧。」我搪塞著說。

第一個手機號碼是宋隊的,我發簡訊過去他肯定能覺察到問題,現在他們都在那個居民小區守著,而我卻發簡訊要錢,只要他們稍做留意就能發現我並不在樓里。

至於怎麼讓他們找到我,我還沒想好。

沒過多久,花姐在一旁催我:「你快點刷卡試試?」

我從兜里掏出一張卡,用POS機刷了一下,顯示餘額四千。這個數字我很清楚,因為這張卡是我的工資卡,裡面就這點錢。

旁邊的男子遞過來一張單子,陰著臉說:「兄弟,你可不能開玩笑,你在這兒還欠著錢呢。」

這張單子是我在賭桌上籤的,上面寫著借貸十萬塊錢,時利三十分,就是十萬塊錢裡面有三萬是利息,剛才到手的籌碼大概是七萬,但我看都沒看就推出去了,具體多少錢我根本不清楚。

「沒事,再等等,少不了錢。」

「你過來等,別在這耽誤大傢伙玩。」黑衣服的男子把我拉到賭場的一個角落,讓我坐在一把椅子上。

氣氛已經變了,剛才對我禮遇有加的人現在都變得凶神惡煞。

「花姐,烏龍茶買來了。」一個人拎著塑料袋走進來,袋子裡裝著十幾瓶烏龍茶。

「先給我喝口,錢肯定差不了。」我把手伸進袋子裡翻騰,看到裡面還有一張超市小票。

「怎麼沒有涼的。」我一邊嘟囔,一邊在袋子裡翻了幾下,順手把小票翻過來,看到上面寫著「家樂福」三個字。

「你也沒說要涼的呀?趕緊拿!」後面的人催促道。

我拿了一瓶烏龍茶,打開蓋子喝掉大半瓶。這時我大概知道自己在哪了,這個人從出去到進超市買東西,加上結帳再返回,前後十八分鐘。

我在蓮花山的家樂福超市附近的一個售樓處地下室,但是我該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同事呢?

我衝著花姐招手: 「花姐,跟你商量個事。」

「幹什麼?」花姐站在那裡動都沒動。

「我這次來結的款項大約是三十萬,我剛才才簽了十萬的單子,再給我簽十萬唄,反正我也走不了,錢款也肯定能到位,就是時間問題。」

「你上筆錢還沒還,這就還要簽單?」

我一臉誠懇地對花姐說:「肯定能還上,你放心,這次錢款一共三十萬,我再簽十萬沒什麼問題。」

花姐考慮了一會兒,衝著我身後的人點點頭,他把一直壓在我肩膀上的手鬆開了。

他們這些人就是靠賭局「殺豬」,將我們的錢做局贏光之後用簽單讓我們背負一筆債務,借錢是他們的目的,所以花姐才會這麼痛快地答應。

我又簽了十萬的單子,但是沒立刻上桌。這十萬的籌碼是我用來打掩護的,證明我還想繼續賭。

「花姐,你再刷一下我的卡,看看錢到沒到帳?」我主動提出來。

「還沒有。」

「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是不是發簡訊他沒注意?」

「打電話?」花姐有些猶豫,「打電話必須開免提。你們去先去把機器關了。」

她的機器應該就是手機信號屏蔽器。

我接過手機,打開免提,心裡盤算好計劃,給宋隊撥了過去,響了六七聲之後,那邊才接電話。

「喂?喂?」我先喊了兩聲。

「喂?信號不好?你說什麼?」電話另一頭是宋隊的聲音。

「我問你,錢怎麼還沒匯到?」

「什麼?聽不清,你再說一遍?」

「錢,我的錢,蓮花工程有限公司,工程款,租挖山用的機械的錢!能不能聽見?」

「你是哪個公司?是和平物業嗎?」

「哎呀,不對,什麼和平物業,我問你錢怎麼還沒到帳?」

「哦,錢呀,我知道,我知道。網上匯不過去,我在佳兆業廣場這兒找工行的二十四小時銀行呢,你再等等。」

「家樂福旁邊不就是嗎?你快點,我這著急。」

「好,我現在就去辦匯款。」

我掛斷了電話,心裡有些打鼓,我不知道宋隊是否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和平物業就在蓮花山,他應該聽出來了,我還提到了家樂福,他應該也能找到這附近。

我現在有點後悔了,因為我和花姐說錢款只有三十萬,這十萬的單子再輸了我就沒藉口繼續簽單了,如果宋隊他們還沒找到我恐怕事情就麻煩了!

我打起精神,開始認真玩牌,爭取讓手裡的錢堅持得久一些。經這兩場賭局我也多多少少發現了一些端倪。現在牌桌上一共十個人,我和休閒裝肯定是被「殺」的,「殺豬」的我能看出來三個人,只要這三個人跟牌,我和休閒裝十有八九就會輸。

認清規律之後我開始拖時間。可是我再小心謹慎,也架不住自己是豬在狼圈。牌局玩到這時已經到了無論大小都被通吃的局面,沒到半個小時,我手裡七萬塊錢就剩下兩萬了。

「錢怎麼還沒到……」身後有人問我。

本來這就是「殺豬局」,無論我如何過牌但最終贏的肯定不是我。我一直棄牌拖延時間,休閒裝先輸光了退桌,立刻有兩個人圍了上去。

牌局還在繼續,我用餘光看了休閒裝幾眼,他站在一旁顯得很糾結,手裡拿著一張紙。他到現在輸了幾十萬,不知道還能簽多少錢。

休閒裝搖了搖頭,被一個人摟著肩膀往一間休息室帶去。

沒過十分鐘,我也輸光了,剛從賭桌站起來,花姐便把我拉到一旁黑著臉問:「錢怎麼還沒到帳?」

「再等等,錢肯定少不了。」

「姐,別和他廢話了,讓他先去那屋裡看看。」有個人從後面推了我一把。

「欠債還錢這是本分,姐今天也不想難為你,你先去旁邊的屋子歇一會,考慮考慮吧。」

推開休息室的大門,我吃了一驚,休閒裝被五花大綁,滿臉都是血。

「你到現在欠了七十多萬了,打算怎麼還錢?」看場子的人一邊說一邊朝休閒裝的臉上打了一拳,這拳正中面門,休閒裝的鼻血順著嘴角就淌了下來。

「我……我……慢慢還……」

「你能還個屁,七十多萬猴年馬月能還上?你趕緊把字簽了,看在你是老客戶的面子上,花姐還能送你點籌碼,搞不好就翻身了。」

「我不能簽。」休閒裝斷斷續續地說。

「我看你特麼的是不想活了!」這人連扇了休閒裝十幾個大嘴巴子,休閒裝崩出了半顆碎牙。

我身後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這哥們是老客戶了,但是欠得實在太多了,讓他把房子過戶一直不同意,你看看他這是何苦呢。」

我知道這是在殺雞給猴看,不過他們也太狠了。我原以為他們只是做局收些賭資,沒想到竟然還打起了別人房子的主意。

「你們……你們這是騙我……我要報……報警……」休閒裝含混著吼。

「報警先把你抓起來!你自己吸毒你不知道?」

「你們……騙……騙我吃的……」

「放屁,你自己吸毒還想賴我們。今天你不還錢就兩條路,切一根手指頭,或者把你送進戒毒所。我告訴你,強制戒毒是兩年,這兩年你就別想回家了!」

我算是知道他們的手段了,這夥人針對被殺豬的對象不同採用的方法還不同。像我這樣外地來做生意的,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騙我簽單讓我還錢,甚至把我扣押在這裡。

但像休閒裝這種本地人,他們怕把人逼急了他會去報警,就誘使他吸毒來控制他,只要不報警,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他還錢。

「來,咱們去旁邊屋。」

後面人把我帶出這個屋子,來到我之前休息的那間屋子。進了屋子後,這個人從兜里拿出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裡面裝著三粒紅色的藥丸。

我心道不好,到現在我一共簽了二十萬的單子,他們也想用對付休閒裝那套來控制我了。

「嘗嘗這個,提神又給勁。」那個人把藥丸倒在手上遞過來。

「這是什麼玩意兒?不會是毒品吧?」

「這可不是毒品,你別聽剛才那個胖子胡說。這是提神的,和咖啡一樣。」

「我不吃,我現在挺精神的。」

「咣」的一聲門開了,花姐拿著我的工資卡走進來,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別給你臉不要臉,你要麼現在把這個東西吃了,要麼現在把錢還了。錢現在還沒到帳,你耍我們呢!」花姐凶相畢露。

我觀察了下形勢,屋子裡兩男一女,屋外還有幾個人,要是真動起手來我肯定占不到便宜。把藥丸含嘴裡找機會吐出去?這也不行,麻古那玩意進嘴就化,含嘴裡和吃下去沒什麼區別。

我多希望現在宋隊他們能衝進來,我們裡應外合把他們一網打盡。可現實不是英雄電影,看賭場裡這安逸的情況,至少外面的暗哨還沒發現可疑的人。

想來想去,他們如此這般就是為了錢,只要能拿到錢什麼都好說。

我決定賭一下!

「花姐,要不然這樣,你再讓我打一個電話,催一下。」

花姐說:「想打電話?行呀,把這個藥吃了再打。」

「我就再打一個電話。」

「不行。」旁邊的人說著沖我的臉就打了一拳,被我抬手擋了一下。另一個男的衝上來,用手按住我的肩膀,我後退幾步靠在牆上,抬手頂住他的胳膊。

「你特麼的還不老實。」一個男的衝過來朝我肚子踢了一腳。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踢在我肚子上,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另一個人用手壓住我,用手掰住我的脖子,把我頭揚起來。

連續挨了幾拳,我頭暈眼花,他們過來用手使勁掰我的嘴,我靠著牆一邊用力和他們抵抗一邊咬緊牙關,我們三個人一時間僵持起來。

「你特麼是不要命了。」一個人和我撕扯半天也沒把我嘴弄開,一氣之下又開始揮拳打過來。

我嘴裡湧出一股腥味,鼻子也淌出熱乎乎的血。藥丸已經抵在我的唇邊,濃厚的香味聞起來刺鼻,混雜著鮮血的腥氣更讓人作嘔。

正在這時,我聽見外面一陣吵雜,按著我的兩個人愣了下。花姐開門向外一看,突然大喊一聲:「快跑!」

我知道是宋隊他們來了。

花姐跑了出去,剩下兩個人急忙起身也往外跑。第二個人的後背剛從我視線里消失,立刻又飛了回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費力地睜著腫脹的眼皮,我看見這是狐狸來了計漂亮的迴旋踢。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狐狸朝我衝過來,「沒事吧?」

我搖搖頭,和狐狸共事這麼久,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狐狸真特麼帥。

事後我才知道,當時宋隊是故意裝作信號不好,為了能夠拖延時間從我這裡取得更多的信息。

我一開始說蓮花工程公司的時候他就想到是在蓮花山,隨後提出的和平物業也是為了向我確認位置,我說的家樂福指引他們到了附近。

我在停車場看到的被牆堵住的那一部分其實就是家樂福超市,雖然我感覺停車場是地下一層,但由於這裡是山坡,家樂福超市確實在一層,只不過是在這棟公寓的另一側。

但最終讓他們找到我的卻是別的方法。我在電話里說我這裡信號不好,當時狐狸就提出賭場可能有信號屏蔽器,利用這個宋隊他們開始逆向思維,在家樂福周圍讓警員們分散開,用手機測試信號,哪裡信號不好就著重調查。

再加上這附近有放風的人,狐狸便確定了這個地方就是賭場,因為要對付放風的人,所以他們耽擱了一些時間,將周圍控制住之後才開始對賭場進行強攻,然後衝進來將這夥人抓獲。

賭場還有一條通道,就是那間休息室,可以通到外面,只不過我們早已經將周圍守住,賭場的涉事人員被一網打盡,一個都沒逃掉。

*文中配圖均來自網絡,僅用於補充說明。

—END—

作者 | 劉星辰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aT7B82wBJleJMoPMavc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