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藝術不會缺席的美麗新世界

2020-07-13     北青藝評

原標題:這是一個藝術不會缺席的美麗新世界

美麗新世界 Move on China 2019

延期至2020年10月18日

昊美術館

如果說上海有一個展覽,在2020年秋季前不可錯過,那麼就是昊美術館的「美麗新世界」。

這個展覽可以講述的內容非常多,但是如果要用簡短的話來告訴大家必看的理由,那就是:不可忽略的三位重量級中國當代藝術家——張培力、汪建偉、馮夢波,各自內容豐富而難得一見的作品彙聚一堂。

「美麗新世界」占據昊美術館一層空間,觀展印象回到了2018年底昊美術館的展覽「喧譁」,兩者的氣質隱約相像,首先是作品的空間排布很妙,獨立作品氣場很強,但作品之間又不會互相吃掉,力量感被平衡起來。

展覽入口處便是一個大型的裝置作品《旗杆的陣列》,是藝術家張培力專門為了此次展覽創作作品。旗杆上沒有旗幟,旗杆之間夾雜著高低錯落的二手廢置電器,仔細聽,可以聽到天氣預報以及中國觀眾熟悉的《漁舟唱晚》,旗杆在這裡既暗示著沒有國境線的全球化,也預示無法準確測算的風向。

《旗杆的陣列》 張培力 2019

往裡走,進入展覽第一個大型空間,這個空間的氣場集中於最中間張培力的電視矩陣——於2000年創作的作品《同時播出》。22架老式顯像管電視機(原作27頻,這裡根據現場情況調整為22頻),同時播放來自22個不同國家地區的於千禧年播放的電視新聞。你可以穿過它,也可以停留在其中觀看來自20年前的信息。

從這個開放空間持續前進,一個長長的通道成為第二個核心作品舞台,汪建偉2011年的作品《用贗品等待》,四個展牆,八個投影,置於頭頂,高度正好夠一人通過。巨幅投影和環繞音響,勾起童年露天電影記憶,也像一個個門牌樓等待穿過。

《用贗品等待》 汪建偉 2011

螢屏里出現的場景是我近幾年看到的最「詭異」的畫面,是藝術家以寬屏全景方式拍攝記錄的一個虛構現實現場。畫面中的場景你不會陌生:穿綠色和紅色衣服的人物,桌球桌,一個法庭,一個臨時工宿舍,一個喝茶打牌的路邊,一個軍隊診所……好像一眼可以識別出人物的身份和年代,但是發生了什麼,又晦澀不明。穿過這個長廊一般的甬道,像是穿越一場如卡夫卡小說的迷霧。非電影,非戲劇,非噩夢,非美夢。

之後,我們再次進入一個開放空間,它指向不同的小暗房,分別是幾位藝術家的視頻作品。而在連通的地方,最後一件題眼之作——是一個半封閉的包廂,馮夢波的《你就是我的明星》。

孤零零一個高台,一扇小門,拉開門進去,你才知道《你就是我的明星》搭建了一個如假包換的KTV空間,空間的向外一面是半透明的,同時投影著MTV的畫面,滿足你唱歌和表演的慾望。整個參觀過程中,這裡都是滿員狀態,而整個展覽空間,則時不時迴蕩一聲聲奇異的歌聲。

《你就是我的明星》 馮夢波 2019

展覽中三個藝術家的其他作品,圍繞上面三件作品來分布,作品與作品、藝術家與藝術家之間,產生一種微妙的互文關係,比如在《你就是我的明星》對面,是張培力的《現場報道:物證二號》的液晶顯示屏,你可以看到自己在上一個展廳的延時錄像,一回頭,你又在看別人的唱歌表演。

在不同的作品和空間中,沒有出現擾人的音頻干擾問題,甬道和小空間有自己的空間優勢,隔開了其他房間的聲音,保持了自己獨特的氛圍。

《現場報道:物證二號》 張培力 2019

回過頭來,看這些藝術家各自的特點和軌跡:張培力被譽為中國錄像藝術之父,汪建偉是在紐約古根海姆做個展的頭一批中國藝術家,馮夢波則是中國最早用電子遊戲做作品的中國藝術家。每一個藝術家的分量都足以做一個單獨的個展,這個群展的意義是什麼呢?

首先,這個展覽其實是昊美術館的一個三年項目,「www和中國新媒體藝術30年(2019-2021)」的首次展覽。去年正值網際網路誕生30年,三年計劃包括每年的展覽和論壇,以及於2022年出版基於三次年度展覽和論壇的中英文專著。

第一次展覽《美麗新世界》呈現的三位藝術家都在創作生涯早期就表現出對新媒體的獨特嗅覺,「均在各自的實踐中為新形式的媒體賦予了來自藝術家自身的內在理由,也銘記著社會轉型和時代變遷(尹在甲)」。提到第一次展覽的名字,我們總會聯想到同名小說,但是這裡也借用了一首爵士音樂之王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經典曲目,《What A Wonderful World(多美好的世界啊)》,最早演唱於1967年。

《480分鐘》 張培力 2008-2012

張培力的展出作品包括前面提到的,以及他未經允許記錄的監控攝像作品《480分鐘》、裝置《相對的空間》,其實非常直白地喚起我們對螢幕和監控的感知,有別於世界錄像之父白南准,後者最早是音樂家,張培力則是從繪畫的路徑,到決定不再畫,而使用簡潔的影像和普通工具,讓創意和思考發揮最大功效。他在展覽中借電視媒體和錄像監控,提出了關於全球化和如今逆全球化趨勢下監控文化的問題。

汪建偉的作品則間接體現了一種系統中個人與社會的關係。在作品《用贗品等待》中,他設定了體育、醫療、工地、審判等不同的場景,人物在其中反覆排演,他們所代表的角色和象徵似乎是噩夢中的符號,不接受進一步的分析和解釋。這個作品最早於2011年在尤倫斯個展《黃燈》中呈現,如今在國內能再次看到,機會非常難得。

《同時播出》 張培力 2000

另外一部展出的汪建偉錄像作品《歡迎來到真實的沙漠》,將劇場和表演更進一步融合,兩個錄像並置,一邊是5個當代舞者的身體運動,一邊是混雜社會新聞和虛構場景的眾多人物的表演,內容也有互動,這部2010年的作品今天看來始終保持了錄像藝術的先鋒性。

馮夢波是一個技術控和電子遊戲痴迷者,我關注他的公眾號「馮夢波大收藏」有一年多,但是很少會逐篇仔細看他關於器材介紹的推文。在這個展覽中,藝術家展現了他的不同創作層面,他的遊戲、音樂,他的電影和繪畫,層次非常多樣。他對整個展覽的另外的貢獻則在於其遊戲互動感消解了展廳的凝重,改變了整個展覽的氛圍。

《真人快打》 馮夢波 2011,2019

其中小放映廳中的《童年》是由他自傳體連環畫創作的同名有聲幻燈片,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仿照高爾基的同名之作,他借用哥哥的視角去回憶他的童年,重現了當時的歷史背景和大歷史下個人的境遇。其中主角「我」最大的夢想是當一個隨軍畫家,「我」好好學習,是為了報效祖國,支持祖國四個現代化。這種關於作者童年的陳述,如此的真實而又不真實,出現的反差讓人深思,然而連環畫的形式又不失趣味。

沿著歷史記憶和個人成長經驗是馮夢波的創作軌跡之一,他的第一件互動多媒體藝術作品《私人照相簿》最早的出發點是建立一個家庭資料電子檔案,但之後發現這種這些歷史檔案,比如照相冊,帶有極大的時代共性。

馮夢波的電子遊戲作品,具有更多暢想和反諷意味。展出的裝置作品《Q3D》《阿Q》等,帶有殘酷血腥的畫面,其中比較突出的是《阿Q》,藝術家將所有遊戲的角色替換成藝術家本人形象,無盡的暴力全部指向自己,讓人反思虛擬和真實中殺戮的本質。

《真人快打》 馮夢波 2011,2019

如果說關於作品的內容描述讓人感覺沉重,但是在現場的實際感覺卻並非如此,它的互動性無疑是最近上海所有展覽里最好的。「KTV」歡迎你來傳唱愛情金曲,馮夢波《真人快打》遊戲前大人小孩雀躍蹦跳,所有這些可以參與的內容都將活躍和增強觀展體驗。

從昊美術館出來,心中不能不說仍然對展覽充滿疑問,比如什麼是今天的「新媒體」?「美麗新世界」與網際網路的關係?作品中的怪誕感指向何處?

最好的展覽當然是提出問題的展覽,而且這些問題沒有附上標準答案。我們探討的核心是圍繞藝術的可能性展開:作品如何得以通過不同的媒介製造視覺,來表現、化解、預測現實,引起反饋。比如我們上面提到的監視器、網絡、遊戲、劇場、表演……它們作為藝術家的表現語言,與現實發生著虛幻又真實的互動。從更大的角度來說,藝術反映時代,也影響時代,我們經歷的也許正是一個美麗新時代,藝術在其中不會缺席。

昊美術館館長尹在甲曾經當選釜山雙年展藝術總監,在藝術界有著豐富的經驗和極高威望,對西方和中國,他具有一種非此非彼的第三者的視角,由他主導的三年計劃的後續展覽,應該非常有看頭。

供圖/昊美術館 攝影/季成

文/剴弟 編輯/史禕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ZBOyRnMBnkjnB-0zNoq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