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妙玉,是不是最早的綠茶婊

2019-09-24   高廣銀

綠茶婊是近些年新生的網絡詞語,是指外表打扮清純,在大眾面前總是素麵朝天,歲月靜好,多愁善感的樣子,實則是內心淫亂之人。妙玉的第一次出場是在《紅樓夢》中的第四十一回,用俗世之中的一位老太太劉姥姥,引出了極為清高的妙玉。高度的潔癖,把劉姥姥用過的杯子都給扔了。有著出家人的孤傲,總是以出家人的「檻外人」自居,但是僅僅因為和寶玉對上了眼,到了晚上打坐的時候,便走火入魔。

逃離塵世的妙玉

在金陵十二釵中,妙玉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人物,她不像黛玉、寶釵,和賈家有親戚關係,而且出場的次數也非常少,但是她卻在正冊當中,是《紅樓夢》中一個重要人物。在《紅樓夢》中名字中有玉的,除了林黛玉,賈寶玉,就是妙玉了。賈府當中本有個丫頭叫紅玉,後來因為和寶玉犯忌諱,於是改名叫小紅。

在華夏五千年的文化當中,認為玉是與神溝通的媒介,玉可以代表神靈,代表不死的生命。傳說武王伐紂,商紂王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便在自焚而亡的時候,身上纏滿了玉石。後世人們也相信玉能夠通天,是天人合一的象徵。

而道教也把民間玉石的信仰繼承了下來,在道教經典里,三位至高之神之一元始天尊叫玉清,全真教的聖地叫玉清觀,人們把天宮也叫著「瓊樓玉宇」。賈寶玉是女媧補天頑石修煉而成,來人間歷練的。

在賈寶玉遊歷幻境之時,他在「金陵十二釵正冊」中看到妙玉排在黛玉、寶釵、元春、探春、湘雲之後。判詞是:「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隨後在12個舞女上演的《紅樓夢》曲子中,在《世難容》曲子中,把她一生都做了介紹「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可嘆這,青燈古殿人將老,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愿。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嘆無緣。」

妙玉孤高自傲,才華橫溢,在這個混濁的世界裡,還想保存著一顆清凈出世的心境。妙玉和寶玉都喜歡讀《莊子》,他們對政治,對權力沒有絲毫興趣,對名利看破,游離於塵世的封建禮教之外。在《紅樓夢》中,只有妙玉和黛玉是不勸寶玉考取功名,也是最懂寶玉之人。

妙玉作為一個出家人,借著寺廟這道牆,把自己不喜歡的都統統擋在了門外,使自己清高的個性能夠恣意發揮。雖然和黛玉相似,早早失去親人,但是黛玉有著賈母的寵愛,眾人也都哄著她,而妙玉卻不能恃寵傲人。

妙玉並非體弱多病才入空門,而是像曹雪芹一樣遭遇了抄家的厄運,被賈家收養,名為出家,實則避難。她手邊有很多稀奇古玩,這些本是侯門小姐身邊才有的物品。林之孝家曾說,妙玉「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她還依然擁有著侯門小姐的清高,所以王夫人需要給她下道請帖,派人用轎子給接過來。

極具諷刺的清高

但是妙玉這種清高,在《紅樓夢》中卻極具諷刺性,賈母攜帶劉姥姥游大觀園,於是到了妙玉的櫳翠庵,妙玉給賈母奉茶,盛在一個成窯五彩小蓋鍾里,其他人不過是一色官窯脫胎填白蓋碗。賈母吃著高興,把剩下的半盞遞給劉姥姥。因為劉姥姥用過那杯子,妙玉嫌太髒了,杯子也不要了。連從小在侯門中嬌生慣養的寶玉都被嚇到了,勸妙玉把那杯子施捨給劉姥姥。妙玉卻說:「幸而那杯子是我沒使過的,若我使過,就是砸碎了也不能給他。」

妙玉拿出各種古董杯子給他們用,對著寶玉說「只怕你家也未必找出這麼一個來」,顯示自己身世的不凡,而且在茶杯安排上,也是具有「歧視」性的,對寶玉格外看重,黛玉都輪不上。似乎寶玉也明白妙玉的潔癖,寶玉問妙玉是否叫小廝從河中打一些水來,把地給洗一洗。賈府當中用的是井水,大觀園用的是湖水,這裡必須用河水。

這種諷刺像極了魏晉時期的那些名士,竹林七賢通過放浪形骸來自我標榜,他們借著老莊哲學的外衣下,以不問世事、放浪形骸的生活姿態來迴避政治。但是卻通過詩文,得到了貴族知識分子的廣泛讚賞、宣傳和仿效。他們酗酒放蕩的行為,成為士族們追求風度的時尚標杆。這種名士風采表現的好,是超世脫俗,控制不好就是一種可笑的行為藝術。

效仿這種行為藝術的要數元朝的倪雲林,他祖上富甲一方,他行為藝術達到什麼程度呢?他讓傭人挑水的時候,前面的桶做飯,後面的桶用來洗腳,他認為後面的桶有人的屁氣。妙玉也極其相似,她不但讓寶玉用河水洗地,而且還特別囑咐小廝,挑水的桶只能放在牆根底下,不能進門。在給賈母沏茶的水,必須舊年的雨水,給寶釵黛玉沏茶的水是五年前梅花上的雪。這種極度的講究,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

妙玉除了和黛玉神交以外,還有一位知己就是邢岫煙,在《紅樓夢》第六十三回中,寶玉過生日,接到妙玉「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的帖子,寶玉不知道該如何回,剛好路上遇到邢岫煙。邢岫煙是邢夫人家的親戚,六歲起便和妙玉做了10年的鄰居,所以她和妙玉是貧賤之交。她經常去廟裡和妙玉做伴,認得的字,都是妙玉教授的,所以對妙玉非常了解。

邢岫煙告訴寶玉,妙玉這個「檻外人」取自「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說的是無論是多麼高門檻王公貴族,最後都會變成黃土一堆。因此寶玉只要自稱「檻內人」就可以合了她的心意了。於是寶玉就「檻內人寶玉薰沐謹拜」回帖,隔著門縫給投遞進去。

而且邢岫煙笑妙玉是「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是生活在世外之人,但是她並沒有遁入空門,而是因為亂世躲進了寺廟之中,所以到了懷春的年齡,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碰到寶玉這個讓他動心的異性,便走火入魔了。

在賈家敗落之後,妙玉的命運也就「一塊美玉,落在泥垢中」,被盜寇搶劫而去。這個青春妙齡,不活在塵世之中的女子卻被俗世污泥給玷污了。人生當中,最難的就是接受現狀,接受現在的簡單,接受現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