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浦亭街見證滄海桑田楓林群山環抱,曲水西流,楠溪江之濱的昭浦是一處深水良港,停泊的船隻日漸增多,於是就有了鱉華的浦亭街,永仙古道從此而過,南北客商煕熙攘攘,不時在浦亭里歇腳候船,觀賞眼前的美景。人氣旺了,楓林就成了商賈貨運的集散地——唐朝制陶業發達,宋朝農商經濟繁榮,明朝糧長世家接踵而起,清朝醫藥業聲名鵲起。浦亭街南北走向僅300米,但云集眾多書香門第,可以懷想當年車水馬龍的盛況。
清永嘉縣丞張卓人《重蒞修建衙齋碑記》稱:楓林自盛唐以來,「詩書之氣,禮儀之鳳,溢於閭里,風俗素稱純美」。兩宋之際,書院林立,學者輩出。北宋中期,溫州「皇祐三先生」之一的丁昌期在楓林東郊設醉經堂書院講學,受他影響的學者有溫州「元豐九先生」中的劉安節、劉安上周行己、許景衡。崇寧年間,浦亭街北端有黃氏書塾,南端有柯氏牡丹詩會。南宋前期有劉進之設立的法慧院,向他求學的有薛季宣、葉適等當時知名學者。稍後,又有國子祭酒徐文銓、太常博士徐自明在家鄉設立執掌的慥堂書院。
最近幾十年來,楓林各地陸續有些奇事:黃橋頭髮掘出埋沒溪床深處的兩重陡門,蜈蚣山腳湖裡釣出7公斤重的野生大魚,大棚蔬菜基地泥土底層挖出礦步石條,還有墓葬地的陶碗。一系列的新發現使人們重又緬懷早已消逝的一段人文歷史。
楓林牡丹詩會逸事
楓林為徐氏宗族聚居處。始祖徐公儀立足楓林,其開場與牡丹詩會有關。楠溪牡丹栽培歷史悠久,距今已經有1600餘年,比洛陽牡丹成名還要早600年。宋景祐元年(1034),歐陽修著《洛陽牡丹記》介紹,「自唐(武)則天已後,洛陽牡丹始盛,然未聞有以名著者……謝靈運言永嘉竹間水際多牡丹,今越花不及洛陽甚遠,是洛陽自古未有荇令之盛也。」楓林柯氏富甲一鄉,其家種植牡丹,因柯氏嫁接技藝高超,他們家培養的牡片枝幹高大聳立,花朵舒張繁盛,聞名一鄉,於是柯氏枃建樓房供人欣賞,稱為牡丹樓。宋朝崇寧五年(1106)三月,柯氏在壯丹樓舉行詩會,歷時一個多月,是楠溪組織最早的詩社。此時的牡丹特別繁盛,其中一叢五色牡丹,枝分八股,花蕊滿百,含苞欲放。柯氏認為自家牡丹之盛,前所未有,這是家族興旺的吉祥預兆,就邀請四方文人墨客前來欣賞牡丹,舉行宴會慶賀,吟酒賦詩長達月余。當時,楓林黃橋頭的黃家書塾先生徐公儀(1086-1156)也參加這次詩會。徐先生是仙居鄉五十二都菰田(今岩坦鎮)嶼北人,兩年前因躲避瘟疫來到楓林,執教於黃家書塾。
徐公儀參加柯家宴會暢飲盡興之時,攀取花叢中一枝兩蕊的牡丹納入樓房的窗欞之間,隨口吟詠《牡丹詩》一首說:「魏紫姚黃未足夸,元龍百尺有王花。一枝丹萼開連理,兩朵紅雲捧日華。」魏紫、姚黃都是當時名貴的牡丹品種。魏紫,也稱魏品、魏花,是千葉肉紅花,出於北宋初年宰相魏仁浦家。姚黃是千葉黃花,出於百姓黃氏家,至歐陽修撰《洛陽牡丹記》時,栽培歷史不到十年,這種花傳到洛陽,年不過幾朵而已。詩中的「元龍百尺」是指三國名士陳登(元龍)家的百尺樓。劉備到荊州牧劉表家中煮酒論英雄,稱「元龍名重天下,豪氣不除」。由此可見,北宋楠溪柯家牡丹詩會之盛,足與陳元龍及洛陽壯丹相提並論。
主人聽了徐公儀吟詠的《牡丹詩》之後大笑,認為他只是狂客而已,並不在意。奇怪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天早上,窗欞之間的兩朵花蕊盛開,色澤比栽植原址的七枝牡丹花更加鮮艷美麗,於是柯家覺悟,把這件奇特的事情看作是選擇女婿的好兆頭,就把他留下來招贅為上門女婿。第二年,發生火災,柯家居住的房屋全部燒毀,只有徐公儀居住的房屋倖存。還有更奇特的事情,就是牡丹照樣盛開,不減當年。鄉人都驚嘆為天意。後來,徐公儀夫妻在浦亭街的北段水門底建造了房子居住,至今舊址留存蠻石台階,俗稱「高踏步」。
溫州楠溪柯家牡丹培養出的奇異牡丹,竟然能使洛陽名貴牡丹「魏紫」、「姚黃」遜色,變得不足誇耀,使柯家牡丹名聲四揚。朝廷獲悉這叢讓「魏紫姚黃未足夸」的奇異牡丹,下詔命柯家進貢給皇家。長途運送牡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歐陽修《洛陽牡丹記》言,「洛陽至東京六驛,舊不進花。自今徐州李相迪為留守時始進御,歲遣衙校一員,乘驛馬,一日一夕至京師。所進姚黃、魏紫三數朵,以菜葉實竹籠子藉覆之,使馬上不動搖,以蠟封樹花蒂,乃數日不落」。楓林柯家既沒有豐富的運輸經驗,也沒有良好的運輸條件,結果這叢奇異牡丹經不起一路折騰,在半道上天折了。明姜准《歧海瑣談》記載了這件事情,「朝廷聞之,詔索移入宮禁。中道瘁婁,加譴其家,丬盡行籍沒。波及無辜,發遣者甚夥」。遭受毀家之災的柯氏族人紛紛逃到山中躲避,其中一支遷居陡門山中隱居,得以避禍安居,後來這村莊就取名「全安」。經歷火災和朝廷的政治迫害之後,楓林柯氏家道開始衰落。
明朝糧長與聖旨門街
聖旨門街,初名中央街,因聖旨門牌樓而改名,曾經是楠溪江中游最繁華的商業街。聖旨門大院的創始人為邑庠生徐良彪(1413-1462),他被舉為糧長,掌管鄉間賦稅,因為德行深厚,人們以他在兄弟中的排行稱為「三大佛」。他的長子徐尹沛(1441-1488)在父親亡故之後支撐門戶, 贍養繼母謝氏(蓬溪人),並撫養三位弟弟成人以孝友著名鄉里,曾於成化十八年(1482)捐糧600石,救濟樂清人民度過饑荒,永嘉知縣劉遜申報禮部旌表其門。成化二十年(1484),明憲宗賜建「旌表徐尹沛尚義之門」,規定官員經過這裡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街道東起柴行,西止浦亭街,長600米,寬3.5米,街心2米為塊石斜砌,兩側蠻石平鋪。聖旨門前是用鵝卵石鋪設的花壇,面積達100平方米。
聖旨門街南面是占地24畝的小江心大院,是楓林徐氏宗族的一代太公所造,所以人們就稱他為「江心太」。傳說中的「江心太」是半幅「掌衹」,有神通的本領,能夠隨時攜帶1000兩銀子,但銀子不放在身上,而在地下遁,無論他到哪裡去,他歇腳不遠處的地下就有銀子,比現在的網絡銀行還要方便。一天風和日麗,「江心太」穿著破棉襖到冮心寺遊玩,恰逢住持方丈在募捐修建江心寺院,他就捐助1000兩白銀,指點小和尚在寺院外面的空地里挖出來收訖,就告辭,聲稱回鄉建造座「小屋」,與江心寺同日同時辰上棟桁。江心寺修建工程落成典禮宴會之後,住持方丈到楓林回訪「江心太」,看到徐家「小屋」,大感意外,認為徐家大院的規模及山水環境,可與江心寺相媲美,就稱這裡為小江心。
以前,楓林鎮上沒有公共圖書館,娛樂項目很少,小江心北面的聖旨牌樓門洞、東面來薰路中部丁字岔口的三官亭是居民經常光顧的娛樂場所,這是楓林的兩大故事說書中心。許多人的少年時代就是在半信半疑的故事中接受鄉土歷史教育的。在大門台村的老先生和江心寺住持木魚方丈的介紹下,「江心太」的人物身份也漸漸浮出水面,他就是徐良彪的弟弟徐良暹(1418—1477)。「掌衹」就是長者,在佛經中是指具有姓貴、位高、大富、威猛、智深、年耆、行凈、禮備、上嘆、下歸等十種道德品質的人。徐良暹學問深沉,博通經史,人稱宿學鴻儒,曾被官府有司徵辟任為糧長,對待下轄糧區的納稅民戶公平寬恕,遇到鰥寡狐獨之人,就慨然免徵田糧稅額,自行賠償補足上繳國庫,因此下面的農戶感激他的恩德,上司嘉許他的辦事才能。後裔建造祠堂來紀念他,聯語為:「靜觀楓葉地,壽比芙蓉峰。」他建造的大院四聞環水,花木扶疏,有如溫州孤嶼,人稱「小江心」。依照小江心四口水井的供水規模來看,全盛時大院裡居住人口當有500人左右。
經過訪問掌散和考察實物得知,大院西北部分於明末遭遇火災,主體建築於清朝中期燒毀重建。1930年前後,最後一進原創建築傾圮。現在小江心大院遺址零星建屋,但至今四至範圍依然清晰,原來建築總體布局依稀可辨。
北宋崇寧間曾有諺語說楓林:「獅頭山,象鼻水,楓葉地,稱樂土。」明樂清王顯描寫外婆家的《楓林》詩云:「好山環翠水鳴琴,華屋朱樓曲巷深。社鼓聲里雞唱午,唐詩景里見楓林。」楓林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唐詩中隨處可見楓林意境,雖然現在的楓林已逐漸被歷史的煙塵遮蔽,成為「被遺忘的古村」,但透過滄海桑田的背後我們仍然依稀可見它的昨日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