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 還有病 但照樣好看

2020-07-05     北青藝評

原標題:不完美 還有病 但照樣好看

那個來自星星的男人回來了。」2013年現象級韓劇《來自星星的你》的男主角金秀賢攜新作重返螢屏,在流行文化中年輕和爆款劇一樣,都是跑馬燈般的快消品。在被按下了加速鍵的世界裡,消失在大眾視線幾年、服兵役後再次復出,對於韓國男藝人來說一直是一項S級難度的挑戰,李敏鎬的復出作《The King:永遠的君主》未能打破他的瓶頸,金秀賢這次是否能夠交出令人滿意的答卷呢?

答案或許還需觀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選擇的新劇《雖然是精神病但沒關係》再次精準地踏在了時代的情緒點上。自閉症、焦慮症、躁鬱症、強迫症、抑鬱症……當代人的精神亞健康狀態是普遍存在的,以「精神病」為噱頭,搭配暗黑奇幻童話的語法,是一劑成功的大眾與社會關注黏合劑。

「絕對不和正常人談戀愛的韓劇」

韓劇史可以說是一部羅曼史的花式進化史,寫作「絕對不和正常人談戀愛」,讀作「以禁忌來描繪愛情的童話」,通常靠超能力的奇幻色彩來為浪漫之愛的濃度與傳奇性加碼。這一次,《精神病》的人設再次翻新,魔女與她選中的少年:獨自照顧罹患自閉症哥哥的精神病院男護工,以及因童年陰影具有反社會人格的童話女作家。豐富了韓劇「非正常人類戀愛史」的選項:主角不夠完美,甚至都有「病」,但愛情給予了人彼此救贖、互相治癒的可能——《沒關係,是愛情啊》的進階版本。

《沒關係,是愛情啊》海報

微妙的差異在於,所謂「命中注定」不再是「命運讓我們相遇」的宿命感,而是「我需要的時候,你恰好出現」的實用性。創新之處是賓語升格為主語:掌握命運的主動權。這讓故事注入了一絲「對抗」真實底色。劇中的救贖是雙向的,他們如同兩塊咬合的拼圖,嵌進彼此的生命里。相互靠近、舔舐傷口、分享痛苦、建立聯結,以愛情的名義結成了最小單位的共同體。

男主角文鋼太因從小就開始照顧患有自閉症的哥哥,過早被母親灌輸的「奉獻和犧牲」,被催熟的懂事,失去了童年的特權,他扮演的情緒穩定成年人的表象下有著洶湧的不安。不斷壓抑和逃避真實自我,甚至帶有自虐傾向。

故事開篇兩人相遇的場合,為救人手受傷後卻小心地用絲巾為刀做了包紮,從這一刻鋼太的人設便立起來了,極端的利他主義者:他流血、受傷、有意無意地自我傷害,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鏡頭掃過他身體上大大小小的淤傷側面也印證了這一點。身負沉重的責任,因此有意避開與他人再度建立穩定的人際關係,禮貌也是他與外界立起來的隔離帶。

女主角高文英活在另一個極端,豎起的刺與外殼下是濃重的自我。她的思考全部以自我為中心,行動不考慮後果,做事不在意影響,是完全只為自己著想的極端利己主義者。對於童話有一套自己的暗黑邏輯:《醜小鴨》的故事說明,「養育別人的孩子只是白費力氣,顧好自己的孩子就好」;《小美人魚》警示了「覬覦有婚約在身的男人,必遭天譴」;《國王的驢耳朵》意味著「在背後說閒話才不會生悶病」。但魔女並非憑空出現的,在母親囚禁式的掌控和幾乎被父親親手掐死的創傷下,為了不讓自己也成為惡龍的屠龍少女,勘破了人生的道理,「逃避無用,你需要克服過去才能靈魂成長。」

躲閃、逃避的利他主義者遇上了直接進攻的利己主義者。「偽善」的鋼太需要打破自己構建的牢籠,「癲狂」的文英則需要一個「安全插銷」收起刀鋒。《精神病》就這樣編織了一張極具張力的網,推拉、試探、發出邀請、進攻,默契的點在於只有你能解碼我的痛苦、你知我心。第四集雨中相擁的畫面位於中心位置的是海面上的紅色燈塔,鏡頭的隱喻暗示了他們照亮彼此的可能。

從不與普通人談戀愛,到與不正常的人相愛,是韓劇在設定上再次翻出的新意。所謂的「肉食女」「草食男」、女A男O的標籤只是噱頭,而真正打動人的內核在於為「救贖」的概念填滿了血肉。

It is okay to not be okay

儘管《精神病》的核心在於「愛情與自我的暗黑童話」,但對於「精神病」的描繪不只是「噱頭」式的消費。其實,如何定義正常與非正常是現代文明的一個課題,理性時代對非理性的矯正、隔絕與禁閉,「不被看見」是精神病患者的共同命運。「精神病」的判決意味著對社會和他人是「有風險的」和「無用的」。隔絕導致的是不了解,因為缺乏了解而產生恐懼,害怕再次轉化為接觸時的暴力,於是,一個對於精神病患者處境的惡循環開啟了。

導演朴信宇用近乎炫技式的轉場和鏡頭,做出了一種為我們還原「病人」眼中世界的嘗試。他以漫畫式的符號將他們對外界的感知編碼為感官信號,患有自閉症的哥哥眼睛看到的,是會降雨的雨傘、對自己發出共舞邀請的街邊模特、突然飛離的小鳥,這是普通人在少見多怪的「低密度童年」才能擁有的樂趣,是將世界真相拒之於外的離奇幻想。《精神病》用新穎可愛的視覺特效,將大眾心底對於「精神病」的偏見與歧視擦除了一點。

同樣,片頭別出心裁地使用了哥特風格的定格動畫:一個被死亡陰影籠罩的女孩,某一天在水裡釣到了一個少年,少年喜歡她而每天跟隨,但女孩為了測試他的感情,在他面前撕碎了一地蝴蝶的翅膀,少年落荒而逃。信息量極大的視覺呈現,幾分鐘的漫畫成為全劇感情線的索引,這一操作不能說不高效,同時動畫也奠定了故事的暗黑童話基調。

這才是製作層面真正「工業化」的水準,將視覺與敘事真正緊密地結合起來。除去鏡頭語言,《精神病》的劇本編織呈現出嚴密的邏輯和工整的結構。劇情以單元形式串起對不同類型精神病的關照,主線則由男女主身上各自纏繞的謎團與懸念推進。《精神病》在「愛的救贖」與「精神疾病」之間做了一個巧妙的轉換:病症的根源在於男女主角原生家庭帶來的創傷。由此延伸至的討論是,世界上存在無條件的愛嗎?

父母與子女呢?文英的媽媽反覆向女兒灌輸:你是我完美的作品。而鋼太的母親則直言:為了照顧你有病的哥哥,才生了你。孩子覺得父母愛的只是那個「符合他們目的的、有用的小孩」,孩子期待的是「可以給予無條件愛的」理想版本父母。這種錯位的期待正如劇中文英寫作《殭屍小孩》的童話:母愛的無私和奉獻讓媽媽以自己的血肉喂孩子,然而殭屍小孩需要的只是媽媽溫暖的擁抱。缺少溝通、或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愛,成為他們此後人生里「愛無能」的肇因。

有時,社會的文明程度越發達,人類的神經越敏感。原生家庭帶給人的創傷,也許終其一生也無法從父母處拿到解藥,那麼還能怎樣治癒自我呢?《精神病》給出的解答是,作為通用語言的「愛」可以。逃避無用,唯有直面才能成長。如果一些人生里的痛苦無法躲避,那麼繼承這部分感知和痛覺的記憶,目的是讓我們學會愛自己,並再次嘗試與他人建立感情連接,勇敢地和自己說It is okay to not be okay。

文 | 韓思琪

編輯|羅皓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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