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對中東國家的影響有多大？

根據世衛組織最新實時統計數據，截至間4月30日，全球新冠肺炎新增71839例，累計確診新冠肺炎3090445例。​中東地區也是重災區之一。伊朗衛生部發言人賈漢普爾（Kianush Jahanpur）27日表示，伊朗境內過去24小時內確診數達9萬1472例，新增96起死亡病例，累計5806死亡。截止4月29日，土耳其和伊朗病例均超9萬。土耳其累計確診病例114653，超過伊朗成為中東地區病例最多的國家。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已宣布境內31省自5月1日起封鎖3天。新冠疫情已蔓延至中東多地，由此引發的邊境關閉，以及遏制疫情政策的實施帶來的社會反響將加劇中東各國面臨的現有挑戰。

中東疫情下面臨的主要風險包括對中東地區產生的地區貿易和石油收入的負面影響，航空、商業的經濟停滯，政府的種種財務危機以及疫情蔓延下的政治動盪。除此之外，與新冠疫情相關的限制政策還將大幅削減宗教旅遊收入。

圖為在伊朗德黑蘭，一些志願者在街頭進行消毒防疫工作，圖片來源：Reuters

圖為2020年3月28日，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杜拜實施宵禁以防止新冠病毒疾病的傳播後，海灣地區的商業景象，圖片來源：Reuters

宗教與旅遊

在疫情的蔓延下，許多中東國家已經頒布了旅行禁令，實行了關閉邊境的措施，這些措施正將商品和旅客拒之門外，並限制了中東區域內的旅行，尤其是宗教旅遊方面。麥加是伊斯蘭教最神聖的城市，每年吸引約300萬穆斯林前往朝拜。4月1日，沙烏地阿拉伯當局要求「世界各地的穆斯林」推遲今年麥加朝聖的計劃至7月下旬，直到冠狀病毒流行趨勢得到控制。自2月下旬暫停朝聖以來,沙烏地阿拉伯政府也暫停了外國人的簽證，這些簽證往往是用於較小的朝聖，而這種小型朝聖通常可以在一年中的任何時候舉行。目前看來最有可能的情況是，朝覲將完全暫停，或將以一種非常有限的形式舉行。這樣的措施在沙烏地阿拉伯現代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而其它政府,例如埃及,已經取消了他們今年的官方朝聖代表團。與此同時，社交媒體用戶一直在分享幾乎空無一人的麥加聖地的圖片,而這些地方往年都擠滿了遊客。

中東地區的主要宗教場所，包括麥加和麥地那、納傑夫和卡爾巴拉、庫姆和馬什哈德都已關閉。該地區的宗教旅遊通常每年累計價值250億美元（沙特120億美元；伊朗80億美元；伊拉克50億美元），並在酒店行業僱傭數百萬人。隨著邊境關閉、伊朗入境禁令、宗教旅遊簽證被暫停以及神殿被關閉，這些收入和就業如今正面臨風險。

為防止疫情擴散，沙特宣布，將暫時禁止穆斯林朝聖者入境，包括聖城麥加及清真寺，圖片來源：歐新社

對於宗教團體來說，麥加朝聖問題只是目前疫情影響的宗教相關問題之一。一些反對關閉清真寺的聲音帶來的矛盾激活了某些穆斯林選民和當局之間已存在的緊張關係。穆斯林團體面臨著緊迫而痛苦的問題:是否應該暫停集體祈禱，尤其是周五的公眾性祈禱？在擔心危機蔓延的情況下，葬禮應該如何進行?誰有權力做這些決定? 他們在這些問題上的討論，在很大程度上與其他部門在如何減少日常活動以應對大流行上的討論是一致的。許多穆斯林牧師團體現在也提倡處理公共衛生問題，包括對新冠肺炎的傷亡者進行非常謹慎的葬禮準備。例如，只是往死者身上澆水而不是用手擦洗，或者是用沙子或泥土來進行儀式上的清潔而不是用水。

而對於疫情下暫停集體祈禱的措施，則擾亂了穆斯林的精神和公共生活。這些集體祈禱一直是穆斯林團體應對疫情影響的關鍵問題和象徵。禮拜五祈禱被認為是健康的成年男子的一種義務，他們住在離清真寺比較近的地方，而清真寺是他們祈禱的地方。在不同的社區，穆斯林學者或政府剛開始提出折中辦法來舉行有限的星期五祈禱，讓少數參加的禮拜者分開站著並使用地毯。然而，這種辦法很快就被無限期暫停周五的祈禱所取代。而到2020年3月中旬，衍生出了另一種版本的祈禱方式，要求禮拜者「在你的家中祈禱」。為了抵抗新型冠狀病毒大流行，齋戒月開始的幾天後，最重要的沙特宗教團體向全世界的穆斯林發出呼籲，邀請信徒們不要聚集在一起祈禱。人們應邀在家中祈禱。從各個方面來講，這場病毒大流行正在改變著伊斯蘭教的「感覺」，其影響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

Emirates Fatwa Council透過國營媒體發布聲明，今年齋戒月在醫院前線抗擊肺炎的醫療人員不必遵守禁食的規定，圖片來源：Unsplash

航空業、商業運作以及物流

病例的持續激增將增加旅行限制進一步收緊的風險。這些將對區域旅遊業、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航空業以及商業運作和物流造成重大破壞。

除了阻礙貿易和人員流動外，越來越多的病例和持久的全球衛生危機嚴重影響了該地區的最外向型經濟體，如阿聯和卡達。未來幾個月，這兩個國家都將舉辦國際賽事，卡達航空公司的國際杯（足球錦標賽）計劃於3月舉行，2020年杜拜世博會將於10月舉行。如果危機加劇，預防危機的衛生措施可能會阻止任何大型活動的舉辦。例如，2月25日，科威特因疫情傳播問題而暫停了其國慶日的所有慶祝活動。

據ZAWYA網站3月5日報道，國際航空運輸協會預計，受新冠肺炎疫情發展影響，全球航空業可能損失630至1130億美元，中東地區航空公司可能損失49億美元。聯合國國際民航組織（ICAO）在4月22日表示，疫情大流行可以意味著在9月以前，全球航空旅客會減少12億人。IATA指出，中東的航運封鎖威脅到大約120萬人的工作。這項數據比3個星期前的上一次估計又增加了30萬人。該協會預計，中東地區乘客人數將減少9%，阿聯、巴林、伊拉克、伊朗、科威特和黎巴嫩等國乘客人數減少幅度較大，為23%。

中東地區的19家國營航空公司，以及十多家民營航空公司，都已經因為各國對抗疫情的嚴格措施而停擺。阿聯和卡達擁有中東地區最大的長途航空公司：阿聯航空和阿提哈德航空以及卡達航空。卡達和阿聯當局關閉選定國際目的地的空中航線，將對這些國家的航空公司，特別是航空業造成重大的運營中斷。

全球性航空組織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指出，受疫情影響，中東今年的空中運輸將重挫超過一半，圖片來源：IATA臉書

油價與經濟

新冠疫情引發的全球經濟突然衰退，無疑將削弱今年二、三季度的國際需求。全球經濟現狀將與中東經濟的迫切需求和油價回升至新冠肺炎大流行前水平的希望相左。疫情未來發展的不確定性為低油價面對的挑戰增加了另一層複雜性，低油價將導致2020年GDP增速的大幅下降，並會增加預算赤字，阻礙發展多樣化。

全球大流行引發的前所未有的油價暴跌，破壞了中東地區的主要收入來源。隨著城市關閉和航空公司停飛，石油需求大幅下降，導致原油價格從3月份的51美元跌至21美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中東地區石油出口額將減少2500億美元以上。對於那些仍依賴化石燃料獲得65%至85%政府收入的國家來說，這將對它們造成嚴重的經濟影響。除石油收入的驚人損失外，非石油活動預計到2020年還將收縮2%。如果沒有已經遭受石油危機的政府的有力刺激，這些損失可能不會恢復。國內經濟的需求可能會迫使已經受到全球經濟衰退打擊的國際主權財富基金資產至少撤出一部分，以支持本國經濟。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最新一期《世界經濟展望報告》預測，今年中東地區經濟將萎縮3.3%，衰退程度高於全球平均水平。除埃及外，該地區其他國家今年經濟預期均為負增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今年中東地區兩個最大經濟體沙烏地阿拉伯和阿聯經濟將分別萎縮2.3%和3.5%，黎巴嫩經濟萎縮12%，伊朗經濟萎縮6.0%，伊拉克經濟萎縮4.7%，卡達和突尼西亞經濟萎縮4.3%，摩洛哥經濟萎縮3.7%，科威特經濟萎縮1.1%。僅埃及預期出現正增長，增幅為2%，遠低於去年的5.6%。

為減輕疫情、全球經濟突然下滑和低油價的影響，當地需要通過削減政府開支來收緊預算。有限的財政意味著要將海灣地區成千上萬的外國工人送回他們的祖國，如埃及、敘利亞、黎巴嫩、摩洛哥、約旦和突尼西亞等國。埃及金字塔政治與戰略研究中心能源研究部門負責人艾哈邁德·甘迪勒說，油價危機不僅影響海灣國家，還導致來自埃及等周邊國家數以百萬計的外籍勞工失業返回，加重周邊國家就業難題。這些非石油生產國長期以來，一直依賴于海灣地區藍領和白領工人的匯款。例如，埃及2019年的匯款額超過250億美元，使其成為該國主要的外匯來源。在黎巴嫩，2018年匯款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2.7%，隨著黎巴嫩經濟直線下滑，該國對匯款的依賴只增不減。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疫情衝擊+油價重挫 中東各國經濟恐嚴重衰退，圖片來源：AFP

財政與債務

在疫情危機之前，沙烏地阿拉伯和法國曾討論為黎巴嫩日益惡化的經濟提供財政支持。然而，不出所料，沙烏地阿拉伯已經重新調整了財政方向以應對疫情，減輕其對該國公民、居民和企業的影響。而對疫情的反應優先於任何援助，最終黎巴嫩有史以來第一次拖欠12億美元的債券付款。這將加劇黎巴嫩的經濟危機，並將延遲疫情過後的經濟恢復。

但黎巴嫩並不是唯一面對這種遭遇的國家。約旦在過去幾年裡一直承受著越來越大的政治和經濟壓力，到2020年，它將不得不面臨17.6億美元的債務。由於疫情的影響，巴基斯坦和摩洛哥目前正面臨流動性緊縮問題。在當前的危機中，大多數中東國家需要財政支持。

政治震盪

值得注意的是，倘若中東地區新冠疫情失控，或將引發中東乃至更大範圍的地緣政治震盪。

雖然公共衛生運動在應對危機時促進了積極的民族精神和民族團結。這種民族團結正在經受政治方面的考驗。首先，從近年來中東地區此起彼伏的反政府活動可以看出，如果此次新冠病毒大面積爆發，可能會進一步削弱各國政府在民眾心中的形象與威信。

此次疫情的暴發發正值馬格里布國家面臨挑戰的時刻，它可能導致民眾爭議和政權鎮壓方面出現新發展。事實上，一旦疫情結束，抗議活動將在整個馬格里布地區重現。公民和反對派將重新關注醫療需求、社會不平等和福利。此外，馬格里布政權目前在應對新冠疫情方面享有的自由可能在長期內導致更多的鎮壓，特別是在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最近出現了監禁批評人士和活動人士的情況。在阿爾及利亞，反政府抗議活動一直在進行。在短期內，阿爾及利亞政府將受益於「人民運動」（Hirak）推遲抗議活動的決定（這是自2019年2月以來的第一次），以避免加劇感染病例的數量。然而，這一推遲標誌著該政權的短暫喘息，因為一旦疫情得到控制，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定期的抗議活動將繼續進行。

與此同時，民眾將密切關注最近備受爭議的當選總統特本，他在危機期間的社會經濟和安全政策受到密切關注。他的不削減工資，也不削減教育和衛生部門的崇高承諾將被大幅削減開支的計劃所破壞。政治方面，無論特本在疫情期間採取何種行動，軍方領導層仍將繼續掌權，這在未來極有可能引發進一步的抗議。目前，「人民運動」可能會尋求在新的平台上組織起來。因此，在線的激進主義運動將會增加。這場運動將有足夠的機會在疫情期間將其批評的矛頭重新指向該國糟糕的醫療體系、地區不平等和社會福利。

阿爾及利亞抗議活動，圖片來源：路透社

新冠肺炎流行的過程也有加劇社區分裂的風險，因為海灣地區的許多早期病例來自於從伊朗朝聖歸來的國民。沙特外交部指責伊朗對該病毒的傳播負有責任，因為伊朗沒有在沙特遊客的護照上蓋章。巴林當局稱，這一政策相當於「生物侵略」。巴林同樣面臨著後勤和政治方面的挑戰，因為在疫情爆發期間，超過1000名巴林公民被滯留在伊朗。由於兩國之間沒有航班，巴林當局推遲了他們的返回，使許多人面臨更大的風險，有報道說有幾個人已經死亡。

另一方面，目前已有包括副總統、衛生部副部長、議會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在內的多名伊朗高官確診染病，如果疫情得不到扭轉，可能對政府運行甚至權力系統都帶來一定的影響。

工業、礦業和貿易部長雷扎·拉哈馬尼（Reza Rahmani）感染新冠病毒，圖片來源：德國之聲

另外，在以色列，阻止新冠疫情蔓延的緊迫性助長了總理內塔尼亞胡對憲法秩序的削弱，使司法系統屈從於他的政治意願，並削弱了最高法院的權威。內塔尼亞胡採取了一系列旨在顛覆現有憲法秩序以保護自己免受起訴的舉動。他對以色列法律和憲法框。

今日主筆 / 潘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