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聶和平 ‖ ​風雪夜歸人(小說)

2019-11-04   作家世界


風雪夜歸人

文/聶和平

終於看見它了,還有那棵高高挺挺的白果樹,在風雪中像個蒼白頭髮的老人。他發現這棵白果樹旁邊多了一座新建的客棧。他想:「我應該在這客棧住一宿吧。」

他叫陸金寶,遠近聞名的陸金寶!

一個只討碗飯吃,卻不要錢的陸金寶。一個每年年正月挨家逐戶乞討兼說些吉利話的陸金寶。

陸金寶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名字,一個富有的名字,金寶?幾十年來別人喊他金寶,他卻到頭來是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乞丐。從上輩數,陸家祖宗十代都是乞丐,到他父親的光景稍微有點改變,可是好景不長,到土改的時候偏偏陸金寶的父親害了一種孽疾:兩隻腳都變成一長一短的殘疾,好不容易撿回來一個異性同行,但天老爺不長眼,婚後生下一個殘疾的孩子叫陸金寶。也是個天生的殘疾人,都快六十了,眼看要絕後了。

有一年盛夏,陸金寶來到那棵白果樹下乘了一會涼,還覺得口渴得厲害,他來到村裡屋後找水喝。有人說在屋後有口天井,那裡水源鮮活純凈冰涼,他向天井方向走去,不料陸金寶聽見有小孩子在叫:「不好啦,不好啦!撿女掉進水井了!」一邊喊,一邊向大人求救。

陸金寶柱著拐杖,神色慌張,一瘸一拐地向天井過去,臨近天井口時,只見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子在水裡撲騰出水花。陸金寶慌了分寸,趕忙把拐杖伸向天井水中:「快快點握住拐杖!快點握住拐杖!」救命聲驚來了屋裡躲太陽的大人小孩,那個叫撿女的父母也趕過來了。

「水怎麼不把你淹死?!」撿女父親說。原來撿女父親厭倦生多出一個女孩,才最後取名「撿女」。每次看見撿女就沒給過好臉色,她父親看見撿女從水裡撈出來,對渾身濕漉漉的陸金寶說:「她這條命是你撿起來的,以後你就收撿女做乾女兒吧!」

以後陸金寶來村裡討飯的時候都會打聽撿女的事!

從此陸金寶逢人就說:「我有個乾女兒,她叫撿女!」

撿女的家也就就成了陸金寶的家,次數來多了,陸金寶感覺自己不方便,就悄悄地離來了撿女的家,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可是這一去,一晃就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來,陸金寶仿佛失蹤了。他去過天南地北,到處漫遊,沿途乞討。東到天津,南京。西至新疆,那次差點餓死在新疆。南至廣東、福建。差點去香港。北至內蒙……

他們一家人還認得我嗎?

陸金寶站在那客棧門口足足有半個小時,風雪交加地下起來,門口竄出一條灰色的狗來,見了陸金寶汪汪汪地叫,門裡出來一個像客棧老闆的年輕男子:「誰呀?」

他看見陸金寶有點好奇的樣子,沒等他開口,陸金寶哈著冒灰煙的霧氣說:「客棧還有房嗎?」

「有,有,這麼冷的天還有誰住店呢?」

陸金寶聽說有客房,放心地跺跺腳:「一個晚上多少錢?」

客棧老闆又看了看陸金寶這身打扮,那隻灰色的狗繼續朝陸金寶「汪汪」地叫喚,感覺他是個要飯的:

「一個晚上這個數。」說著向陸金寶伸出兩根手指頭。陸金寶說:「二十塊錢。」

客棧老闆點了點頭,補充一句:「是的,管飯,不管熱水。」陸金寶跺跺腳,哈了一口氣,那灰灰的霧氣從他的嘴裡冒出來。這時一陣風雪打將過來,雪花打在陸金寶的頭上、嘴巴上,還有破爛的大衣外套上。那隻灰狗被客棧老闆喝住不犬吠了,陸金寶搓揉著凍僵了的手:

「出門在外的人不計較這些,能遮風擋雨就行。」這時從客棧門裡又出來一個約三十來歲女的,她仿佛認出來陸金寶,眼裡放出一片驚喜:「您,您,您這不就是我金寶乾爸嗎?」陸金寶終於被人認出來了就「嗯嗯」地應著,跟著那女的又向屋裡喊:「大崽,大崽快出來!」被喚著大崽的有個十來歲的男孩,從裡面走出來:「他是我乾爸,那年我是被他撿回來一條命。」又對那被喊作「大崽」的男孩說,「你干外公,你叫他爺爺!」

陸金寶舒舒服服地吐出來一口熱氣,他想:自己總算沒被人忘記。那小男孩略略顯尷尬的感覺,扭捏了半天,但還是紅蘋果似的小臉蛋勉勉強強地喊著:「爺爺。」

原來撿女老公是個外地男人,到撿女做倒插門女婿,十年前結的婚,後來白果樹村發展旅遊業,就在白果旁建起了一座客棧。


作者簡介

聶和平,江西撫州市南城作家協會會員。八十年代中期先後在《星火》《撫河》《珠江文藝》《靈水》等省地期刊的發表小說多篇,近期在《文學天空》《大連文學》等平台發表小說詩歌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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