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寫這篇文章的起因，是我在網上看到一個話題，問為什麼很多人都不喜歡林徽因，到底應該如何評價她？
是不是很多人都不喜歡林徽因？
我覺得是。
我在搜索欄輸入「林徽因」，出來的第一個聯想詞條就是這樣的。
之後還有幾個詞條，基本都圍繞著「愛情」，「情史」，「三個男人」這樣的關鍵詞。
大多數人討厭林徽因，無非也就是因為她的風流韻事——
十六歲就會和徐志摩眉來眼去，「勾引」徐志摩為了她拋棄張幼儀。
徐志摩為了她離婚，她又不跟人家在一起，轉身嫁給梁思成了。
嫁給梁思成也不安分，又跑去和金岳霖「勾搭」，攪得金岳霖為了她終身不婚，她還要跟梁思成說，我同時愛上兩個人了，怎麼辦？
再後來，徐志摩死於飛機失事，她又去要了一片飛機殘骸，掛在家裡每天祭奠舊愛……
還有一個很著名的段子，說她給徐志摩發問候電報，一開始徐志摩開心得不得了，後來才知道，她的電報是群發給所有「備胎」的……
總之，把這些雜七雜八的情事拼湊起來，有那麼點「渣女教程」的味道。
當然，我也看到過「闢謠」的聲音。
有人說，所有關於林徽因的「渣女黑料」，基本都是梁思成後來的老婆捏造的。
他們還說，其實林徽因早就明確拒絕了徐志摩的追求，從未和他糾纏不清，更沒有什麼「掛在家裡的飛機殘骸」。
至於金岳霖，人家本來就是不婚主義者，有自己的女朋友，和林徽因是純友誼，林徽因也從來沒說過自己「愛上兩個人」。
在和梁思成的婚姻中，林徽因一直忠貞不二，絕對沒有「養備胎」。
所以，林徽因不是「渣女」，不是「綠茶婊」，你們不能隨隨便便討厭她。
我不是研究民國史的，所以這兩套說法到底哪個是事實，我也不敢斷言。
但我在看這些文章的時候，一直就有一個感覺——
好像這兩撥人眼裡，林徽因就像個活在娛樂八卦里的網紅一樣？
討厭她，是因為她渣，她亂勾搭男人；不討厭她，是因為她不渣，她沒有勾引男人？
02
事實上，你如果打開林徽因的百科詞條，上面寫得很明確。
她的職業，是建築學家，作家和詩人。
她的主要成就，是參與天安門人民英雄紀念碑設計，參與國徽設計，和保護奈良古建築。
她十六歲去歐洲，所有人都只知道她和徐志摩「艷遇」，卻很少有人知道，她在那幾年，完成了建築學的學業。
她為了研究古建築，從山西跑到杭州再跑到五台山，花了十幾年的時間，風餐露宿，踏遍大半個中國，明明是個柔弱的女人，卻做著和男人一樣艱苦的工作。
直到抗戰期間，她一邊顛沛流離，一邊還要堅持撰寫《中國建築史》。
這還只是建築學上的成就，更不要說人家寫了多少流傳後世的文學作品。
縱觀她的一生，這明明是一個學者，為了自己所熱愛的事業，嘔心瀝血的一輩子。
但是，那些討厭她，乃至為她「平反」的人，鮮少有人真的從她的學術成就上評判她，而是來來回回地，糾結於她的私生活。
反覆爭執著，她到底是名媛女神，還是綠茶婊。
這本身就是一種褻瀆。
評價一個人，當然也可以評價其私生活。
但一個事實是，很多男性學者和大師，私生活也不是完美的。
沈從文一邊和張兆和恩愛，一邊也和高清子搞婚外戀，魯迅也曾經拋棄結髮妻子朱安，轉而追求許廣平，顧城更糟糕，不僅在婚外追求別的女人，最後還一時衝動把老婆砍死了……
但是，大多數人想起這些男人，第一反應必然是他們的學術成就和造詣，而不是，「呸，一群渣男」！
說回到文章開頭的那個問題——如何評價林徽因？
我想，答案很簡單，把她當作一個建築史上的大師，去評判她的作品，她的成就，她對事業的殫精竭慮。
而不是因為她是個女人，評價她的時候，就永遠繞不開「她的男人」。
03
遺憾的是，別說是民國時代，即使是現在，大多數人評價一個女人，都不可避免地，一定要從她的私生活出發。
你隨便在搜索欄輸入任何一個女演員的名字，後面的聯想詞條，基本上要麼是「整容」，「不雅照」，要麼就是她的「緋聞男友」們。
不管這個女演員到底有沒有過硬的演技和代表性的作品，都逃不開。
至少，湯唯不管拍過多少優質的作品，你搜索她的名字，翻來覆去的還是《色戒》——
我們做自媒體的圈子也一樣。
我每次和別人說，我是從事情感行業，寫情感公眾號的，大部分人都會問我，做這行你怎麼賺錢啊？你一個月收入什麼水平啊？
都是圍繞著「工作內容」本身的。
但是，我的女助理告訴我，大部分人聽說她是做情感公眾號的，下意識地都會問她：
那你是不是很好找/很不好找男朋友？
你自己的戀愛經歷是不是很豐富？
大部分男人是不是都追不到你？
你做這行的是不是很懂男人？你還會不會遇到渣男？會不會和男朋友吵架？
都是圍繞著「這份工作對感情的影響」的。
人們看待一個男人，可以「獨立」地去看待他本身，但看待一個女人，一定要牽扯上她的感情，她的男人——
這種思維定勢，這麼多年以來，都沒有變過。
就像波伏娃說的那樣，女人，在這個社會上，仿佛始終都是一個「他者」，一個「第二性」，一個「因為男人才產生」的存在。
一個優秀的女人，必須是事業和家庭兼顧了，才是真的優秀。
一個完美的女人，必須是私生活上純潔無瑕挑不出毛病，才是真的完美。
一個成功的女人，必須有錢有事業的同時，長相和異性緣也要過得去，才是真的成功。
我真的，非常為這樣狹隘的評判標準而感到惋惜。
我也由衷地覺得，在這套評判體系下，女人的處境，也確實比男人要艱難得多。
所以，我期待著這個時代，繼續進步。
至少有一天，我們評判一個擁有才華和事業的女人時，可以真正地關注她的才能，關注她的成就，甚至關注她的品格。
而不再是因為一兩件桃色新聞，就把一個有著某種偉大成就的人，貶低為「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