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網路這張看不見的大網,包羅人間萬象上達穹宇下至地心無不盡收。又有了智慧型手機,天南海北的人們可促膝長談於燈下。而我最大的收穫莫過於重新找到了鐵道兵的戰友。
建群、聚會,把《鐵道兵戰士之歌》重新唱響。一句一淚,聲聲泣血般激起遙遠的回憶。見過面的,見不到面的人們如今都老了,但那情,那心依舊。
女兵綠色長城裡的花,她們裝扮著我們的隊伍,有了她們就有了春光與靈動。每每看到她們的倩影,我的心中會不時閃過兩個女兵的形象,不禁讓我黯然,讓我神傷。
孫佳玉是我新兵訓練隊一個班的上海姑娘,她臉上總是帶著笑,溫柔恬靜招人喜歡,她大概比我小兩歲,但她十分要強,什麼事情都不願意落在人後。我愛聽她帶上海音的普通話,因此我倆常在一起談心。問她上海話好不好學?她用上海方言說到:鄉下人到上海,上海話講不來……。我好傷心呦,但是我倆還是一起大笑起來。
一天,我們訓練回來,發現孫佳玉不見了,問誰都不知道。問到排長,她說孫佳玉連同她的姐弟三人都被遣送回上海了。我如五雷轟頂,問因為什麼?她們街道舉報她們家有問題,不適合當兵。又說,走的時候,孫佳玉哭喊著不走,是被拖上卡車的。我的心一陣陣發涼,不知怎麼走回的宿舍。
上圖前排右一為孫佳玉,右三為本文作者
從那時至今沒有她的消息,不知她又要遇到什麼樣的磨難,她還好嗎?
也是那年新兵訓練結束,我們被送往泰安138醫院衛訓隊學習。學員們分成8個分隊(班),我是七分隊隊長,我的朋友王怡是一分隊隊長。她也是個上海姑娘,從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來的。她有毛嘟嘟的眼睫毛和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分隊長上課時都坐在前排,我有時溜號看她,她有些萎靡生病了一樣。我們在一起說話,她也是一問一答的不怎麼講話。
麥收季節我們被派去農場收麥子,王怡卻因為肝炎住院了。農場的雨天突然接到命令,各分隊長來開緊急會議,會上區隊長嚴肅宣布,王怡自殺了!又一個晴空霹靂,把戰友們驚得目瞪口呆。領導說這種行為是自絕於黨和人民,我心裡不服啊,王怡是老紅軍的女兒,她父親和彭師長是戰友,她怎麼會自絕於黨和人民呢?後悔沒有機會和她長談,她有什麼樣的心事呢?
全隊回138醫院整改,辦公室里王怡的遺物僅是一床被,一個網兜,網兜里有我借給她的詩集《金訓華之歌》還探在外。我不忍去拿,就讓它陪伴可憐的戰友,一個那麼好的姑娘吧。當學習結束,我特意去她跳崖的地方,黑龍潭陰陽澗。站在萬壽橋上,遙望那條自然形成的白線,果然是陰陽兩隔。我手中握著的松塔忽的從手中跌落,直滾到澗下,四周松濤低吼,令人毛骨悚然,似乎王怡在向我訴說。
時光飛逝,轉眼半個世紀了。女戰友們都事業有成,兒孫繞膝,依然美麗健康。那兩位折翅的白天鵝,一位讓我惦念,一位讓我緬懷。
兩個美麗善良的人兒,兩位曾經的戰士,我的戰友!日月昭昭,乾坤浩蕩,你們當年的冤屈一定隨著風,隨著雨飄散而去,有人在想念著你們,但願你們隨上我們的隊伍,和我們一起高唱「背上了行裝,扛起了槍,我們的隊伍浩浩蕩蕩……」。
2020.3.10 寫於鞍山
作者:侯國英
責任編輯:卞振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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